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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尾声( 一) ...

  •   尾声 (一)

      裴盛炎赫然而怒,一手用力揪起张郁贤的衣领,狠狠的瞪着他,本想怒斥,可又觉得是徒劳。因为看到自己崩溃,这就是他的目的。

      果然,张郁贤昂着头,发着冷笑的唾弃:“十三年前,在旺角的酒楼,我永远都记得家怡死的那晚,你走进酒楼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是令人恶心。但就在酒楼的巷子里,那个19岁的女孩,被你们毁了!”

      张郁贤双目紧怒,”知道我为什么我不杀你吗?”
      裴盛炎声沉,“为什么?”
      张郁贤轻声笑了笑,“死是最轻松的解脱,但我不想让你解脱,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到,你身边所有人为你遭罪,让你愧疚,让你崩溃,让你的一生都在痛苦里赎罪。”

      裴盛炎心颤得没出声,只是这样紧紧的望着张郁贤。那炙热的阳光穿到俩人的视线中,每一寸都像是刀划在肌肤上的疼。

      乌鸦在屋檐边飞来飞去。
      让教堂显得更压抑。

      张郁贤转过身,望着十字架,双眼空洞,“我不喜欢赢,甚至厌恶赢,我觉得躲在角落更安全,所以我遇到了同样躲在角落的苏家怡。我们很像,我自认为我们都很善良,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坏事,连被人欺负,我们都不会还手。”
      渐渐地,他脸颊全是泪,模糊了视线,“我们并不起眼,我就想带着她去巴黎过宁静的日子,可是,你们偏偏不放过她。”

      裴盛炎听着,第一次对他的人生有了同情,甚至是怜悯,以及愧疚。

      张郁贤抹了泪,看着裴盛炎,笑了笑,比起狠更多的是人生无望的无力,“人生就是最大的项目,每一个决定都需要等值换算。今天你没有成全我,我就拿走你生命里的一个人,这对我来说就是等值的。”
      他几近病态的一笑,“今天过后,我们一笔勾销。”

      张郁贤没多停留,他转过身,朝外走去。
      裴盛炎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更多的是对刚刚枪声的紧张,但当他刚拿出手机时,门口却传来了一声惊天的喊叫。

      裴盛炎抬眼,逆着光看去,张郁贤重重的倒下,站在他身前的是狗荣,他像失去了理智,颤抖的拿着刚刚插在他胸口上的刀。
      刀滴着鲜红的血。

      裴盛炎怔住,他奔了过去,只见,狗荣蹲下身,按着张郁贤的双肩,发了疯般哭喊:“强/奸苏家怡的第四个人是我,命令我杀苏家怡的人是肥陈和瘦子陈,是我当时太想活下来,是我骗了你十三年。”

      张郁贤惊恐的抓住了狗荣的手臂,胸口这一刀扎得有些深,他唇色瞬间发白,困难的说,“你说什么?”
      狗荣泣不成声,不停地忏悔,“是我,事情都是我干的,龙哥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对不起……是我……”

      因为失血过多,张郁贤已经没了力气,他看着大门外那耀眼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好像,这个世界似乎和他没了关系。

      慢慢的,他眼前竟浮现了苏家怡的身影,她还是一样,穿着洁净的白裙,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迎着温柔洁净的笑朝自己走来,竟张口说了话,他第一次听见了她的声音。
      和他无数次想过的一样,温柔甜美,
      “阿贤……”

      她蹲在了他的身边,伸出了纤细白净的手臂,想拉他起来,“阿贤,别赖床了,起来,我们一起去巴黎。”
      他哭得很崩溃,他伸出了手,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然后,他夺过狗荣手上的刀,用力地朝自己的胸口再次捅去。

      血,仿佛沁透了整间教堂。
      光也骤然消失。

      他轻轻闭上了眼。
      似乎,他闭上眼后的世界是美好,他牵着苏家怡,走在浪漫的巴黎,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享受着慵懒的阳光。
      干净而纯粹,明亮而晴朗,不带一丝压抑。

      *

      最后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狗荣自首了,被警察带走,张郁贤被紧急送去了医院。

      裴盛炎开着车,疯了一般给所有人打电话。所有人都在,但苏茉莉不见了。打手说,她从旗袍店出来后就回了猛京阁,但沈怡梅说她从厨房出来,茉莉就不见了,也没开车,电话也没带。

      所有人知道情况后,都到了猛京阁。

      只有裴盛炎在外面四处寻找苏茉莉,瘸子张说绝对没人接活,但打手就是找不到她。
      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声枪响。

      “苏茉莉,你不能死……”
      他紧张的死死握着方向盘,可太漫无目的,根本不知道张郁贤是在哪里开的枪。

      他将车猛地停到了道路边,用力的朝方向盘一拍,拿着手机,却又不知所措。
      他的确被折磨到几近崩溃。

      这时,沈怡梅打来了电话,她激动的说,茉莉回来了。
      裴盛炎迅速驾车往猛京阁赶。

      *

      猛京阁。
      午后不知怎么,风刮得特别大。

      推开门,裴盛炎就朝屋内大步走去,看到苏茉莉的瞬间,他急疯了,吼了一句:
      “你去哪了?!”
      可能是太急了,声音很大,发了脾气。

      苏茉莉一阵委屈,“你干嘛这么凶我。”
      沈怡梅连忙拉了拉裴盛炎,“炎儿,你好好说,别这样对茉莉。”

      稍微冷静下来后,裴盛炎把苏茉莉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真实的抱着她后,他刚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她委屈得都哭了,“怀孕了,记性总是不太好,走到了一半才记起没带手机。我就是突然想吃零食,怕妈说我,我就自己去超市,逛得有点久了,就这样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他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含着泪道歉。
      可是感觉到不对劲了,她推开了他,看到大家表情都很沉重,紧张问去,“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

      裴盛炎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这的确把苏茉莉吓到了,仅仅只是一个早上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以为一切都平息了,没想到张郁贤还在搞事情。
      她边安抚阿炎边清点人数,“没事的,我看大家都在,说不定张郁贤是故意让你崩溃。”

      蓝天鹰走过来安慰裴盛炎,“是啊,说不定张郁贤真的什么都没做。”
      “对啊。“裴尹荷也走了过来,“哥,你别想太多,你看,我们都在这里啊。”

      不,裴盛炎并不认为是使诈,他认为张郁贤那些话中意,一定是夺走了他生命里重要的人。
      他忽然一紧张,“霆叔呢?”

      苏茉莉轻柔的笑着安抚他,“你放心,霆叔在香港呢,和德叔他们在一起,难道张郁贤还能在香港胡作非为吗?”

      可话音刚落,就有人扣响了大门。
      余琴去开了门,是谢芳宝,她手中拿着一封信,已经哭到失去了走路的力气,她差点双腿无力到跪在了台阶上。

      裴盛炎冲过去,扶住了谢芳宝,他开始害怕了,“怎么了?宝姨。”
      谢芳宝将打开的信递给了他,无力的哭着,“阿霆不是去香港探亲,他早就知道自己会一去不回。”

      众人猛地一惊。

      裴盛炎颤颤巍巍的取过信,独自走去了院子里,关上了门,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他几次都不敢翻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敢看里面的字。

      窦霆的字迹,工整有力。

      “阿龙啊,我今天数了数,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二十一年,整整二十一年。我一直都很骄傲,因为我一眼看中的人,他是那么的厉害,凭着自己的狠劲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我也时常后悔过,是不是我把他教得有些冷血了呢?霆叔不是好人,和火哥闯荡的那些年,攒下了一身的罪孽,当年火哥走的时候,我就很清楚,有一天也会轮到我还债。我知道张郁贤被抓了,他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还想再占一次上风。所以我和他说,如果你一定再赢阿龙一次,那就拿走我的命,一条本就罪孽深重的老命。当然,我也求了他一次,求他,让我死在香港,死在我出生的地方。”
      “最后叫你一次,我不想再叫你阿龙,让霆叔叫你一声阿炎。阿炎,和茉莉好好的生活,霆叔这个和事佬不在了,你要温柔点,别老吵架,记得将来带着孩子来香港看我。”

      落笔是,你的父亲,窦霆。

      “啊——”
      裴盛炎放声大吼了一声,这声痛苦的呐喊,似乎穿破云层。他将信紧紧塞在了胸口,像被夺走了一条命般,痛苦得全身颤抖。

      几阵猛烈的寒风刮过。

      苏茉莉推开院子的门,冲到了裴盛炎身边,紧紧的抱住了他,同样哭得很难受,眼泪不停的落下。他说外面风大,劝她走,她就是不愿意。她就是要抱着他,不想让他孤独的痛苦,要同他分担。

      她抚摸着他的背,“没关系的,哭出来。”
      后来,他也没再劝她,像索要温暖的孩子,也紧紧抱住了她,没再压抑,失声痛哭着,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了出来。

      那棵凋谢的樱花树下,他们抱着彼此,是阵阵凄凉。
      可这一次,和五年前不同。他们是一体的,再也分不开,往后人生里的每一次难捱的痛苦,都要相互依偎,相互支撑,走下去。

      *

      第二医院。
      同样是一片凄凉。

      张郁贤最终以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他听见了苏家怡的声音,和她在另一个世界里重逢。
      过道里,张锐闻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掩面痛哭,而侯国燕也第一次为了外孙流了泪,尤里哭着,但还是照顾着两位长辈。

      守候已久的吉西,悄然的转过身,她知道窦霆死在了张郁贤的枪下。她心底很复杂,那种痛苦不停地拉扯着她,渐渐的,又是几阵无力。
      她就这样这样边哭边走,穿梭在医院冰冷的过道里,空洞到仿佛看不清路。直到她撞到了吉南,看到他,她一瞬间崩溃,扑到了他怀里,闷声抽泣。

      *

      方才在猛京阁,裴盛炎接到了打手的电话,说疯刀在房间里自杀了。当他赶到北郊别墅时,疯刀的尸体早已凉透,满床都是恐惧的鲜血。

      裴盛炎又一次愤怒的冲出房间,跑进了花园里。
      似乎,身边传来了窦霆的笑声,
      “阿龙啊,我老了,也就给你做做浇花的活。”

      忽然,裴盛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按着双膝,再一次怒喊,那海水剧烈的层层翻滚,却也掩盖不住他的痛苦的放声大喊。
      “为什么?”
      “为什么?”
      “……”

      权海也哭了好几次,根本无法接受霆叔的离开。

      裴盛炎崩溃得头重重的磕到了地上,他再也喊不出来了,他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却像看到了血迹,猩红的血渗在指尖。
      那是他罪孽的血迹。

      这些血似乎慢慢地沿着小路,缓缓流进了花丛里,沾染在了枯萎的玫瑰上。
      似乎有声音在用力的斥责他:
      这一切,都是你曾经作为宫日龙,猖狂而暴戾活着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声音,久久消不下去,猛烈的刺着他的心。

      *

      隔日,裴盛炎和谢芳宝、吉西、权海四人去了香港,由于苏茉莉有孕在身,便没有一同过去。

      窦霆的尸体是警方在郊区的树林间找到的,他们在停尸房里见到了他,对准心脏的一枪直接夺走了他的命。
      雪白的布盖着窦霆,谢芳宝几次哭到昏厥,吉西不敢再让她呆,带着她出去了。

      可裴盛炎和权海同样很难受,甚至更难受。裴盛炎抱住了窦霆,全身抽搐不已,实在按捺不住情绪,崩溃大哭。

      “霆叔……”
      “霆叔……”
      他凄凉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停尸房里。
      那一声声的叫唤却再也叫不醒沉睡的窦霆。

      彪德不敢进去,他一直在外面等,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颤抖的点着火,一次又一次,可每根抽了两口就扔了,最后一烦,将所有的烟全扔了。
      他崩溃的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得很凶。

      出事前一晚,窦霆找他去了庙街吃宵夜,明明他们那么开心,明明他说好了要一起参加阿龙的婚礼,明明毫无异样,可只是一夜,他就走了。
      他那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即便再悲痛,裴盛炎还是振作了精神,为窦霆办理好了身后事,将他安葬在了宫火后面的那块墓地,让他们在天堂再一次称兄道弟。

      而窦霆家的院子里,再也没了生气。

      吉南送给窦霆的鱼竿到了,却一直放在了院子的一角。在窦霆出事的前一晚,他还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约他回来去水库钓鱼。
      窦霆还应了一句:“小南,我很开心,你终于愿意和我亲近一点了,要是再早一点我会更开心。”

      吉南站在院子中间,想起几个月前,他在这里指着窦霆骂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这个作恶多端的坏人做父亲。
      可此时,他埋下头哭了。

      *

      从香港回来后,裴盛炎就把自己关在了北郊的别墅里,不想见任何人,包括苏茉莉。她明白他需要时间,所以没有过多打扰。不过听权海说,他这几天基本没怎么好好进食。

      听闻后,苏茉莉还是赶来了北郊,虽然裴盛炎还是让打手劝她回家,但她还是冲了进去,在卧房里,她看到了坐在露台上的他。

      裴盛炎人消瘦了一圈,胡子也没剃,桌上的洋酒喝到见底,他看上去状态很差。苏茉莉虽然很心疼,但还是强行想将他拽起来,“去洗漱,我帮你刮胡子,然后跟我去猛京阁。”
      他依旧悲痛得全身都是空洞的,一想到窦霆,他就会不觉地掉泪。

      裴盛炎似乎没有办法站起来。于是,苏茉莉去浴室,接了一盆温热的水端了出来,蹲在他的身旁,拿着剃须刀,替他一点点的刮着胡子,然后冲洗掉泡沫,又换了一盆水,然后替他洗了洗脸。

      他的眼里尽是泪,眼红肿到不行,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唤道,“茉莉,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摇摇头,然后握住了他的手,也哭了,“失去亲人的痛,我很了解,即使我花了五年,我依旧没有办法走出来。”

      她闭了闭眼,让泪流下,然后再睁开眼,柔柔的微笑着,用拇指抚着他的额头,“可是,没关系,想哭就哭,总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不是一个人啊,你有很多人陪你。”
      他终于笑了,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扬起了嘴角。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拉着她往里屋走去,“我去洗个澡,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好。”她笑着应。

      这一晚,裴盛炎回了猛京阁,沈怡梅看到瘦了很多的他,很是心疼,做了很多好吃的菜,他也终于在家人的陪伴下,好好的吃了一顿饭。

      此刻,他并不孤独,这是他最庆幸的。

      *

      不到一周就过年了。
      裴氏的大厦里已经挂上了福字,大厅里也摆放了鸡年的吉祥物,迎接2017年的到来。
      热闹又喜庆。

      裴盛炎来了公司,但吉西的工位空了,她说她不会再回裴氏了,要规划新的人生方向,他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他刚到办公室,桌上却放着一个礼盒,旁边的纸条上写道:张郁贤助理捎来的。
      他很好奇,拆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对陶瓷娃娃,是苏茉莉做给张郁贤和吉西的新婚礼物。

      他在椅子上坐下,慢慢翻开了信,张郁贤的字迹非常清秀,笔力不重,如他人一般温和。

      信中写去:
      “抱歉,要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说点心底话。其实想想,我和你也认识了十三年。第一次在旺角的酒楼楼下看到你,你眼里的狠和狂妄,让我知道我想赢你并不容易。想想也好笑,我这样不求名利的人,开始咬牙拼搏,竟然是为了你。其实在这半年的相处里,我的确一度想和你成为好朋友,怎么说呢,用个矫情的词就是,惺惺相惜。其实很早之前,温姝和我提过一次,你并没有参与那次的事,是我不信,我还是偏执的认为,是她因为喜欢你,故意撒的谎。可是,当我发现所有的人都愿意站在你这边时,我开始想,是不是我错了。其实你没输,是我输了,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身边,可是你不是,他们不仅站在你身边,还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

      他颤抖的翻了一页:

      “其实我有很多次都可以让苏茉莉更痛苦,甚至是让她死,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每次都会想起,早年间,家怡和我提到过苏茉莉,她说,她有个活泼可爱的妹妹,以后可以带我见见她。是,苏茉莉的确很可爱,也很勇敢,她为了你敢两次单独找我。但同时她也很善良,在我对她做过那么多事后,她依旧亲手给我和小西做了新婚礼物。你真的很幸福,我永远比不过你。”

      最后还附了一句,“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艺术,一看你就没有用心对待过我的礼物,答案我早就告诉了你。”

      看完最后一段,裴盛炎放下信,立刻起身,朝对面的柜子走去,上次张郁贤送给自己的油画,他记得让吉西放在这里了。
      他揭开布,油画里穿着白裙的少女很是灵动。

      可是,他琢磨了很久,并不明白张郁贤说的答案是什么。忽然,他盯着最下一角的法文看了很久,然后回到了座位上,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这幅画的名字:《绿荫地上的法妮》。

      他划动着页面,看到创作由来时,他的眉目忽然紧锁。

      《绿荫地上的法妮》是由法国画家埃尔莫尔所作,画中的法妮是他的初恋,但却被妹妹的男友侵犯并杀害,年仅17岁。法妮死后,埃尔莫尔独孤一人生活在法国乡村,在创作完这幅画后的第五年,他自杀离世。

      裴盛炎的心剧烈颤抖,他转过身,看着窗外的云,深深的呼吸着。

      *

      这段时间,时间仿佛过得又重又慢。吉西忙着照顾谢芳宝,好像都忘了自己,可到了深夜,她还是会想起张郁贤。
      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看着他们发过的每一条信息,从陌生到渐渐熟悉再到亲昵,还是会很难受的哭,但她没克制,就让自己哭,因为她告诉自己,都会过去的。

      这日,吉西回到公寓,楼下管理员说,她有一份快递放了两三天了,她赶紧取走了,是一个盒子。进了门后,她脱了大衣,然后不急不慢的拆开了,里面是两把钥匙和一封信。

      看到信外熟悉的字迹,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颤抖的翻开了信。
      果然,是张郁贤写来的。

      “小西,一直没愿意见你,没接你电话,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很抱歉,让你看到自己男朋友最羞愧的一面。可是那晚我真的很开心,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看到过我的糟糕,却还愿意跟我走。这十几年来,我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我常常觉得人生很没有意思,直到我遇到了你,我的生活有了乐趣,我想对你好,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也想要带你走,去那个最浪漫的城市生活,但我好像吓到了你。也抱歉,中间对你做过不好的事,不知道用这样的方式道歉,是否能让你原谅我一点。这段时间,我看得出你不是很开心,看到你好几次躲着哭,我很难受。其实那天我从家里回来,在浴室里想了很久,不管那晚发生什么,我都想放你走,我自己去巴黎。小西,是我配不上你,我太差劲了,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
      “再见,我真的很喜欢过你。”

      她身体一软,跪坐在了地上,两眼哭得空洞,看着他最后附的一句话。
      “我为你在巴黎买了一间公寓和甜品店,钥匙在盒子里,如果你愿意,可以去那里享受生活。”

      她抱着信,一直哭着。
      盒子里的钥匙融进了余晖里,光影很浅,若隐若现,像是他们的爱情。
      如一场梦。

      *

      时间很快到了除夕夜。
      这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
      这座城市,张灯结彩,热闹无比。

      苏茉莉左思右想,不想让大家留在本地过年,因为呆在谁家似乎都压抑。于是,她提议所有都去宝夫岛,可以去看看海,看看漂亮的景色。
      大家同意了。

      除夕这天。
      除了尤里陪着侯国燕,其他人都来了宝夫岛。吉南和吉西搀扶着谢芳宝,这几天他们都好些了,的确一到海边,身心都舒服了很多。

      苏茉莉永远是最活泼的那个,她走在最前面,对庞大的队伍说:“真好,今天晚上倒数跨年后,你们都要祝我生日快乐。”

      吉南逗了一句,“茉莉姐,你生日这么吉利啊,赶在大年初一出生。”
      “那当然啦。”她得意的摇头晃脑,“本小姐就是吉星高照。”

      她这得意忘形的劲,把蓝天鹰愁死了,“小姐,你走慢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苏茉莉眯眼哦了声。

      沈怡梅给裴盛炎眼神示意后,他便走去沙滩边,将准备冲进沙滩里的苏茉莉拎到了怀里,她很不悦,“我想玩啊。”
      他冷冷的说,“生了以后,你俩一起玩。”
      她虽然不开心,但还是听话回到了他身边。

      看到一条熟悉的路,裴尹荷突然尖叫了一声,蓝天鹰吓到了,“怎么了你?”
      苏茉莉顺着看过去,坏笑了一下,“哦,有的人,心虚了吧,五年前敢让我天鹰哥在森林里过一夜。”

      走在后面的裴正奎哼了一声,“还有这事呢?”
      “对啊。”苏茉莉高声说,“后来还是我去救的。”

      裴盛炎冷冷欸了一声,掰着她的小脸,说:“怎么就是你救的了?你的天鹰哥难道不是我救出来的?我的老婆,可真没良心啊。”
      苏茉莉撅嘴反驳了一下,“我又没让你进去,是你自己非要进去的。”

      她戳了他一下,眯眼笑着,“你当时肯定很喜欢我,怕我受伤,对不对?”
      他无奈的转过身,没接茬。

      蓝天鹰揽着裴尹荷,冲她一笑,“你说我当时要真的因为夜盲症在里面出事了,你这辈子就没老公了。”
      她傲娇的一笑,“开什么玩笑,我有很多人追的。”

      “在哪?”他假装看看四周,“你总说你有很多人追,从五年前到现在,我也没见着一个啊。”
      他挺起胸膛,不屑的说,“是不是你胡说的啊。”

      裴尹荷一气,指着他,“蓝天鹰,彻底得手就开始嚣张了是吧。”
      他打趣一说,“男人可不就是这样嘛,得到了,就腻了。”

      随后,蓝天鹰往前走去,竟揽住了裴盛炎,“你说,是吧?”
      裴盛炎虽然没做声,但故意朝他挑了挑眉。

      俩人在开玩笑这件事上越来越有默契了。

      “你说是吧?南医生。”蓝天鹰还故意朝吉南问去。
      吉南切了一声,开始臭屁,“我可是天下难得的好男人,我和你们不一样。”

      这次换苏茉莉故意了,“是吗?你们医院的美女护士挺多的,你不可能没偷瞄过。”
      “……”吉南被噎住,懒得回嘴了。

      顿时四周一片笑声。

      大家入住后,放了行李,吃了午餐,就去海边玩了。来这里走走,每个人的心情都好多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在欢声笑语和美景里渐渐淡去。

      裴家包下了一家海景餐厅的私人区域。

      长长的木桌上全是佳肴,因为是过年,比以往更丰盛,中式和西式的都有。
      餐厅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很喜庆。

      八点左右,大家都纷纷落座了。
      在唯美的海景餐厅里吃年夜饭,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头一回。

      但过了很久都没人起来主持晚餐,大家沉默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如果窦霆在,一定是爱热闹的他先举杯致辞。

      这一次,先站起来举杯的是裴正奎,
      “今天非常开心能和大家聚在这里一起过年,不管过去发生过多少不愉快,但我祝愿在座的每个人,从今往后的生活都一定幸福美满。”

      大家都站了起来,举起杯,酒杯碰撞的声音和大家的笑容,在这个特别的夜里的,是热闹也是幸福的。

      裴正奎未坐下,他开始绕到座位后,单独送出祝福,先是站在了苏茉莉身旁,和她碰杯,“茉莉,祝你平安生下孩子。”
      说完,他看了一眼裴盛炎,见他并不热情,眼神逐渐黯下。

      不过这次苏茉莉擅自主张,碰了杯后,对裴正奎说,“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到时候,他还要和爷爷一起玩。”
      裴盛炎一惊,明显有些不悦,但她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这是过年,要说点开心吉利话。他便放下怒气,和裴正奎碰了杯,淡淡说道,“我听我老婆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裴正奎是抑制不住的开心,抿下一口酒后,他走到了蓝天鹰身边,递出酒杯,严肃的说,“不要以为我让你住进裴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但凡,你让我看到小荷不开心,我就不管你是谁的儿子,照打不误。”

      裴尹荷很开心,往裴正奎身边一靠,“爸,他要敢欺负哭我,你就找人揍他。”
      蓝天鹰有些得意,“那你得从你哥那找十个来,这道上能打过我的没几个,你哥都输给我过我。”

      她朝左边的裴盛炎喊去,“哥,你听到没?他太嚣张了。”
      裴盛炎指着在一旁埋头狂吃的苏茉莉,挑眉一笑,“道上的打不过,这边这位估计能把他揍哭。”

      大家瞬间把目光放在了苏茉莉身上,像是在笑话她。

      苏茉莉吃得正起劲,抬头一脸懵,嘴边的油还没擦干净,她朝裴盛炎揍了一拳,“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大家乐呵的笑了。

      当裴正奎敬了一圈酒,刚在沈怡梅身边坐下,苏茉莉突然感觉胃在翻滚,她有点想吐,捂着胸口,一阵难受。
      沈怡梅赶紧走过来扶着她,“茉莉,你应该是孕吐了。”

      这是苏茉莉怀孕最不想发生的事,这意味着,她和美食越来越远了。谢芳宝也急了,赶紧跑过来,两个长辈扶着她去洗手间。

      苏茉莉在洗手间里扒着马桶吐了一阵,感觉都要虚脱了,她很不开心,“我怎么会在除夕夜孕吐啊,过年都不让我吃好吃的。”
      沈怡梅替她擦了擦嘴,“你是差不多该到了孕吐的时间了,过两周还会比较严重。”
      她委屈的啊了一声,谢芳宝摸着她的头说,“但是过了三个月会好一些的,这都是怀孕必经的。”

      这时,苏茉莉冲站在门外的裴盛炎喊去,“看到没有,怀孕很辛苦的,你一定要好好爱我。”
      他双手挽在胸前,抬起下颌笑着,“要多爱?”

      “就是……”她一下子也说不出来了,“……反正就是你得顺着我,让我开心,让我开心,让我开心……”
      她重复到自己都笑了。然后看到他张开了双臂,她起身就冲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在他怀里撒娇说,“我吐累了,你背我过去吧。”

      裴盛炎点头嗯了一声,随后,苏茉莉跳到了他背上,他就这样背着她走了出去。
      身后的沈怡梅和谢芳宝都笑了。
      因为幸福得不像话。

      大家再次落座,开心的聊了很多很多,像有聊不完的话。

      很快,时间就到了11点55分。

      “开始倒计时了。”
      苏茉莉很激动的喊道。

      大家都拿出了手机,突然变得紧张又兴奋起来,在11点59分时,他们变得更紧张,开始跟着秒表倒计时。

      “5、4、3、2、1……”
      倒计时完后,他们异口同声的笑着喊道,“新年快乐。”

      海对面烟花四起,海边一阵骤亮,五彩的颜色纵横交错,此起彼伏,照亮着夜空,璀璨无比。

      尤里打来了视频,吉南接通后,她那边稍显安静,趁侯国燕睡着后,她在院子里,和大家打招呼,
      “新年快乐啊,你们好热闹啊。”

      苏茉莉朝镜头里挥着手,一直在笑,“明年我们一起过啊。”
      尤里开心的点着头。

      忽然,服务员推上来一个三层生日蛋糕,是一个旋转木马。裴盛炎搂着苏茉莉,低下头,轻声温柔的笑着说,“22岁,生日快乐,希望你的世界,永远天真。”
      她感动得瞬间红了眼眶,一下抱住了他。

      这时,大家一起看着苏茉莉,喜笑颜开的纷纷喊去:
      “茉莉,生日快乐。”
      “茉莉姐,生日快乐。”
      “小姐,生日快乐。”
      “……”

      海浪轻柔的翻滚。
      烟花未停,欢声笑语也未停,依旧绽放在海边的夜空里。

      这个不一样的除夕夜,是用热闹编织的。
      而他们也相信,日后,只会更热闹,更明朗,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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