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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人言可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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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意外的辛苦,一护不得不强忍怒火,不去听满江湖的闲言闲语。仿佛白哉是虚宫大宫主这事便是真的。
“不必理会。”白哉的安慰淡得很是无力。
一护侧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白哉,心想他的涵养真是好到了极致。
九年未踏入江湖,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大多数闲言闲语的人,都不认识白哉。一护简直庆幸到最后他们还能找到地方吃住,不过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滋味那是另一回事了。
人言可畏。他真是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世上最难控制的,便是人心。”白哉看出了他的憔悴,感叹道,“一护,这便是江湖。”
“那白哉,去了涵亭山,若是找到了露琪亚……你有什么打算?”一护有些好奇。
“回雪山,重建山庄。”
“那……你就不打算解释清楚?”一护越发好奇。
“任他说。”白哉回答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路畔飞舞着粉色的花瓣,随风旋转着,缠绕着,好似天空的舞蹈,白哉看着那花,好像入了神。
一护知道,那是樱花。露琪亚说原先春天的时候,寒剑山庄也有这样的景色,花开时好似一大片云,只觉得整个山庄都漫上了仙气,花落时则像一场大雪,悄然无声的飞散着,美轮美奂。一护看着白哉,他那冰霜一般的墨眸,却似有了温暖。
那片温暖,一定是给绯真的。那个幸福的女人啊,一护心里感叹道,她生前有人疼爱,死后还有人挂怀。听露琪亚的口气,那是一个善良到极致的女人,所以上天才给了她这么多。
每次经过绯真的墓碑时,一护都会忍不住羡慕那个女人。因为那个他最爱的那个人,给了那个女人最温暖的眼神,那种眼神,他从未拥有过。
到达涵亭山时,一护带路,很快就到了虚宫门前。那纯粹的墨黑好像一场惊醒的噩梦,让人看着心里发冷。
白哉没有说话,就朝着大门冲了进去,右手却扶上了自己的飞樱剑。一护连句话都来不及说,也只好跟着他往里面走。
宫门依旧打开,只是这次,这气氛凝重得让他觉得不安。
天空被乌云笼罩,大片大片,好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们网在其中,插翅难飞。
一护跟着白哉进了那大堂,却猛得吓了一跳。这大堂之内,居然站满了人,中间的蓝染见到进来的白哉一护,往日镇定的眼神居然有了一丝惊讶。
“果然……”旁边有人冷笑,“果然你朽木庄主就是这虚宫宫主啊,怎么,还当我们就此散去了吗?我们可是在等你呐,大宫主!”
一护积累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那人冷笑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一丝凉意却已抹上他的颈间,墨色的剑身,没有一泓光亮。没有人知道一护是如何把剑架到那人脖子上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一护怎样拔出的剑,漆黑如墨的剑那般无情,让人看着心都有些发寒。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都摒住呼吸看着一护这把剑,看着一护下一步想干什么。
“回来吧,一护。”白哉悠悠叹了口气。
一护忿忿地冷哼了一声,收了剑,慢慢走回白哉身边,每一步都在扫视着群杰,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
“朽木兄,好久不见。”蓝染走了过来,向他抱手作揖。
白哉居然也冲他回礼。
“九年前我们还约了一场酒呢,也不知道朽木兄记不记得?”蓝染笑着走上前来。
“未曾忘记。”白哉点了点头。
群雄越发愕然。虽然九年前蓝染物右介和朽木白哉就号称江湖双俊,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居然交情不错。
“不过,朽木兄,有一个问题我现在不得不问。”蓝染眼中有些无奈,“请你见谅。”
白哉会意,目光冰冷,扫视群雄,“我不是那什么虚宫的人。”
“可是!”下面有人叫喊,“有人亲眼目睹,你妹妹朽木小姐和虚宫人在一起,剿灭了冰玉谷白虎坛,这你怎么解释?!”
一护一惊,忙侧头去看白哉,只见白哉眼里也有一丝疑惑,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这我并不清楚,我妹被虚宫的人掳走,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这次上山,也是为了寻找她的踪迹。”
“但是……”下面的人还想追问,却听见有人一声轻啸,马上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更木剑八拖着脚步走了出来,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让他显得格外威严。
“我看朽木庄主不是那什么大宫主!”他说的一字一顿,说完之后转头冲一护笑笑,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谁敢怀疑我更木剑八的朋友,便是怀疑我!”
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更木剑八最受不得别人的怀疑,这话说出来,掷地有声。还想讨伐追问的人,看看那寒剑山庄的两人,“天下第三”的更木剑八,还有和白哉称兄道弟的蓝染,称量了一下自己的能耐,也都收了声。
蓝染突然笑了,这笑容不是一护曾见过的那种,让人觉得遥远的微笑,而是朋友间轻松的笑。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蓝染突然走到白哉身边,当着武林众人的面,拉着白哉就往外走。
“走吧,我们喝酒去!”
涵亭山脚有一个小村,也不知道什么名字。蓝染带他们进了一家小酒铺的时候,剑八还很是不屑,看到蓝染点的是状元红后越发不屑。
“是男人就该喝烈酒嘛!”他皱着眉毛,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蓝染笑着说,“你别看这地方小,这状元红可是很不错的,别有一番滋味嘛。”
这小酒铺真是小的可以,他们四个人坐了进去,感觉就满了。一会儿酒端上了桌来,清冽的香气暗暗扑散开,这小破酒铺都装点上了几分雅致。
一护不大懂酒,平常就跟着白哉喝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可这状元红,连一护都觉得很不错,清澈的滋味,仿佛阳春白雪高山流水。一边剑八也不嚷嚷了,不过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看起来是不大尽兴。
“雪山那边……怎么样了?”蓝染突然说,“还能建好吗?我还没有去看看白哉兄的寒剑山庄呢,就那么毁了也太可惜了。”
“建好是没有问题,”白哉表情有点忧伤,“只不过沾上了血腥气,与昔日恐怕还是有区别的。”
“当年寒剑山庄一亩樱花一亩闲情,白哉兄就那么全砍了,我听着都心疼啊。”蓝染脸色也有些黯淡,“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放下吗?”
白哉摇了摇头,“忘得了那人,也忘不了情思阿。”
一护埋头喝酒,努力不让自己的眼圈红起来。剑八猛地一拍桌子,“说这些干什么?听得都没有酒兴了。”
蓝染笑着点头,“也没错阿,举杯消愁愁更愁,我们不说这些了。”
于是三个人开始聊武林聊江湖是非。当年白哉隐居前,剑八在江湖就有了名号。江湖人排兵器谱,剑八号称“天下第三”,恰恰就排在蓝染和白哉之后。这下见了面,白哉觉得他豪气万丈,剑八觉得白哉见地颇深,都很是投缘。
一护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个局外人,这么多年拼了命想进入白哉的生活,可最终恐怕什么也不会留下。
话题从当年到了现在,自然而然牵连到了虚宫头上。
“蓝染,”白哉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些天你莫非都在这涵亭山?你的水月居……”
蓝染笑了,“不用担心,我水月居有什么消息我肯定最快知道。我们商量着,这虚宫总坛看样子建起来也花了不少功夫,虚宫的人不可能说放就放,没准还有什么地道地宫呢!所以我们就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不过还好,虚宫人没有向我们动什么手脚,倒是冰玉谷……”
冰玉谷。听到这三个字,一护紧张了起来,只听蓝染继续往后说道,“听说整个白虎坛都让人端掉了。现在朱雀坛也传来了遇袭的消息,恐怕也是不妙阿。”
一护只觉得心一直高高悬着,怎么也放不下来,其实他也知道,那样的情况下,他不止不在谷中,还下令要两坛人马为他寻找白哉,若不是如此,恐怕情况真的要很多。
这下欠了冬狮郎的人情,恐怕真是怎么也还不了了。
这场酒一直喝到了晚上,月亮出来后,四个人才走出了小酒馆,只觉得春风扑面,无比畅快。
“白哉兄,”蓝染突然对白哉说,“这些天你还是躲躲吧,等这段风声过了,自然就好了。”
白哉微微一笑,“这个不劳挂心,反正我也不把虚名放在心上。”
“水月居的柳树绿了,白哉兄要是什么时候倦了,也来走走吧。”蓝染向他作了一揖,“我还得上山去安慰那些武林豪杰阿,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白哉回礼。
这边剑八也向白哉、一护道了别,两道身影几起几落,就没了踪影。
月光静谧,春风卷着夜色,远远传了几声鸟鸣,这般宽广的天地,此刻居然显得那么小。
“一护,你好像很担心那个冰玉谷谷主啊。”白哉突然侧了头来,很是认真地看着一护,“要不你去冰玉谷看看他吧!”
“你也去吗?”一护问,这般直接,让白哉有些措手不及。
“我还要去找露琪亚。”白哉摇了摇头。
“那我不去冰玉谷。”一护抬起头,用异常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一护,”白哉的声音放柔和了些,“现在情况危急,你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好处,反正武林人也没有多少人认识你,你不会受什么影响。”
“我不走。”一护说得一字一顿。
“一护,怎么说我也算你的师父,难道连我的话你都不听?!”白哉这下又摆出了威严来。
一护眼睛有些发酸,不知道是因为瞪得太久,还是因为白哉这句话。原来他还是把我当徒弟的,一护脑中嗡嗡作响,可有一句话却越发响亮了起来,如果不说出来,好像他就会死掉似的。
“我不走!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承担。”一护眼睛越发的明亮,他努力睁大它们,让自己显得更坚定一些。
“一护!”白哉眼见有些生气。
“朽木白哉,我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一护猛地把脑子里的话说出来,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可他看见面前白哉僵硬的脸色,脸又烧了起来。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跟白哉说清心事,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护只觉得心脏跳的格外的快,死死的听着白哉的嘴,又想听他说什么,又害怕他的拒绝。
“一护,”白哉开口了,声音是他无法承受的冰冷,“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绯真。你说这样的话,还要和我呆在一起,难道我就不会觉得困扰?”
一护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温度都被抽离了,这么强硬的拒绝,甚至连一句抱歉都没有,这个朽木白哉……这个朽木白哉,果然是如那雪山的雪一般冰冷,果然如雪山的雪一样绝情。
“对……对不起。”一护低下头,声音很轻的说了这句话。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不敢抬头,因为小时候他曾经赌气,发誓不在白哉面前流眼泪。即使他用力握住拳头,也止不住那流淌的液体。眼泪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他想,小时候他还以为泪都流干了,怎么现在还会有呢?
手很疼,肩膀僵硬着,不肯把自己抽泣的事实流露出来,可是这些都比不过他的心。那里好像被人刺穿了,抽走了,空荡荡的,不复存在。
他想再开口和白哉道个别,可是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却再也无想站在那人面前,那人的目光中。他猛地转过头去,发狂似的跑开了,酒劲扩散开了,搅上了愁,心里越发的疼痛。
小时候还以为,自己亲眼见证父母的离世是最痛苦的事呢。原来那些和这比起来,算些什么呢?世上最疼痛的伤痕,原来莫过于爱啊。
只是,倘若一护刚才抬起头来,倘若他现在回过头去,就可以看见此时白哉的脸色,他脸上流露的那种哀伤,深刻得让人无法描述。
自刚才一护低声说的那句“对不起”,就已经把他击溃了,再也维持不住那个面具。白哉记忆里的一护,是个会和他赌气的倔强孩子,这么多年,从没有听见他跟自己说句“对不起”,总是用特别倔强特别坚决的眼神看着他。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但是看见他那种眼神,平静的内心就会暴风骤雨,无法控制。
眼见一护走远,白哉终于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松开刚才紧握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红得刺眼,手掌上五道血痕,红色的液体缓缓流下来,好像泪水。
白哉用力抬起头来,抑制住自己就要流下的泪,月亮模糊了,又清晰了,如此反复。
从何时开始动心的呢?白哉也记不真切了,好像不知不觉,就已沉沦,从此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