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当时明月 ...
-
终日的独处,到底还是免不了情欲之事。开始时,白哉只当一护太年轻,怕他承不起这等欢爱,然而一护却总是隐忍,竟是把嘴唇都咬破了也不肯喊停。
他们的相处总是如此,总也无法平位的相处,一护总在默默的付出自己。白哉也不知道一护他那颗脑袋里到底在想写什么,总觉得他要是能再任性一些,性子温软一些,那该多好。
可这就是一护,正如他一开始所说,他只是把这份爱,当作是自己的事情,总以为自己应该多做一些。却总是忘记了,这样的他看着让人心痛。
白哉的手,轻触一护的睡颜,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上翘,不知道梦到什么好事了。
这么多年来,这孩子一定过得辛苦。而他自己,未尝不是?
那时与一护在梅园赏月,月下枝头,暗香清酒,雪染银妆,天地无声。两个人隔得那么近,却总是没个交谈,只是一个斟,一个饮。
词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们之间,明明如此的近,却真如隔了千里一般。
白哉明白,那场决战一定是凶多吉少,为此他很歉疚,他似乎总没有好好待过一护,当师父太凶,当朋友太冷,当情人,又太过短暂。
只是当年,他在绯真坟前曾经发下重誓,说定要给她报仇,他无法不去做到。
并非他爱绯真多过一护,只不过他觉得一护要坚强许多,可以承受他的万一。
来世,只愿你我早相逢,再不做师徒,只任那姻缘线将我们缠绕,定不再相负。
这辈子,就算了吧。
“今天我们干什么?”一护笑着坐在白哉的身边。
“不如我们到山脚下去买几样小菜点心,把藏着的那坛竹叶青开了怎样?”白哉温然说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朽木白哉,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酒鬼。”一护大笑着,横了他一眼。
一护的风情总流露于不经意之间,白哉刹那间有些发呆,然后扯来一护就开始了唇舌的纠缠。
“原来……还是个……色鬼。”一护被吻得轻微喘息,嘟囔了一句。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色鬼。”白哉拉了一护,就往卧室走去,足下生风,显见还顺便练了轻功。
一护心中想笑,原来这家伙的轻功,全都是靠急色练就的。
于是他们真正手拉手下山买小菜,已是傍晚,斜阳照影,封山大雪已停,越发温暖。
雪山脚下的小村庄,也是安静的。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家,老板见是他们两个,也都赔足了笑脸,菜也做得精致些,价格也公道些——谁不知道朽木白哉是那雪山之上天人一般的人物,旁人想讨好还轮不到呢。
那坛竹叶青,是他们仅存的一坛竹叶青了。这些天来,他们把山庄里藏着的好酒都给喝得个差不多,整日除去练剑,就是弄这些有的没的——赏月啦,赏梅啦,饮酒啦,吟诗啦,弄得他们倒不像是武人,反而快改行做了诗人。
临行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他们却始终不敢提那句分离。
一护在心理盘算,明天夜里那坛状元红,应该就是他们的饯别酒了。不过,不管白哉让不让他同行,他都一定会跟着去的。大不了白哉骂他罚他,那也无所谓。
“一护。”白哉兀自开了口,“后天,你跟我一起走吗?”
一护白了他一眼,“你在说废话吗?我当然要去。”
“我想你也不会留着的,”白哉温言道,“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一护忙说,生怕他口中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当初自己赴战还自信满满呢,怎么看白哉前去,居然越发的没个信心?一护自嘲的笑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到了临行那日,梅园的暗香疏影,正开的傲然。
一护回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寒剑山庄”的门匾,轻笑着问白哉,“你说我们回来的时候,梅花不会落尽了吧。”
“那我们赶在最后一朵落下前回来如何?”白哉冲他微微一笑。
一护又回望了一眼山庄,越发的眷恋,因为他知道,这或许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如果白哉真的战败了,他也不用再回来了。
因为这处山庄,再也没有值得他眷怀的人。
这一次,他没有叹息,也没有难过,抛开了仅存的不舍,他内心甚至有些空灵。他一夹马肚,骏马发出了嘶鸣,然后追着白哉的方向奔驰过去了。
这番前去涵亭山,一路上的听闻无非都是关于这场决战的。
一护甚至被人拽住,特神秘兮兮的问,我看你也是江湖人士,要不要赌赌这寒剑山庄庄主与虚宫大宫主,到底是谁输谁赢?
一护突然玩心大起,拿了一锭银子去赌,毫不犹豫的压了白哉那边。
“你真奇怪,”那人摇头,“大家都知道虚宫宫主比较强,你这不是赔本买卖吗?”
那时候一护是没有多少表现,不过当天晚上他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把那个人打得满地找牙。
偷偷溜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刚才还睡得香甜的白哉,正坐在桌前喝水吃糕点,看见他来了把糕点一推,说,“出去活动了筋骨,饿了吧?”
直把一护闹了个满脸通红,一言不发的推开他,钻进了被窝。然后他听见白哉在他身边,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用越发温柔的语气说了句,“傻瓜”。
抵达涵亭山脚,他们却发现早有他人守在山脚。飞扬着的旗帜,黑色的底色上,绣有一块冰蓝色的玉纹。旗下数百人马,领头那人一身白衣,气宇脱俗,虽略有稚色,却已有能独挑大梁的气魄,不是冬狮郎是谁?在他左侧是乱菊,右侧则是浮竹——敢情他是把他冰玉谷的主要力量都抽派过来了。
见到这般架势,纵然是一直不喜欢冬狮郎的白哉,也和颜悦色了些许。冰玉谷会派这么多人来的原因很简单,自然是怕蓝染带了他一干手下,一护他们人数太少恐会不利。他这么做,摆明了是站在寒剑山庄一边,万一白哉失利,下一个遭殃的绝对就是他们。
“一护!”看见他们过来,冬狮郎热情的迎了上来。
一护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拉了冬狮郎的手,半晌只说了一句,“谢谢。”
“何必道谢。”冬狮郎微微一笑。
跟在旁侧的乱菊特热情的拍着一护的肩膀,说道,“对啊,谁跟谁啊。”
不过一护可以看见,乱菊的眼睛里有尘封了的悲伤,她虽然在笑,但笑得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他想对她说句“对不起”,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离决战还有两日,这两日他们大批人马就在涵亭山脚驻扎,别人弄不清状况的,还以为要与虚宫一决高下的,不是寒剑山庄而是冰玉谷了。
白哉仍是不太喜欢一护和冬狮郎在一起。他闹别扭的样子着实罕见,惹得一护也跟着暗自发笑。
一护记得,上一次来涵亭山的时候,他内心是凄然与绝望的,而如今,他的内心却是温暖的。即使他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会让他心烦意乱,但终究还是平静占了上风。
决战前夜,他偷偷约出了乱菊。
乱菊见了他,有些不解,“一护小弟,你喊我来干嘛?”
“我想跟你借一样东西。”一护回答的很诚实。
“什么东西?”
“一醉千年。”一护说道。
一护曾听夜一说过,当世的迷药,首推“天机派”的“一醉千年”,就是绝顶高手吃了也要晕上大半天。
乱菊吃惊的看着一护,“你要这个干什么?你是打算……”
“如果白哉没有回来……”一护一脸的凄然,“我想陪他。”
但凡迷药,服多了都会致命,更何况像“一醉千年”这样霸道的。
“你这是何苦……”乱菊皱起了眉头,“你还年轻,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
“乱菊小姐,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你就答应我这一次。”一护素来刚毅的表情,变得异常的苦楚,迷朦的褐色眼睛里,有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情感。
乱菊忍不住想起当年,自己也曾有过这般的痴情,她哀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
“都是痴人。”她把瓶子塞进一护手里。
一护忙接了过来,死死的攥住,然后异常感激的对乱菊拜了下去。
乱菊这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即使一护一心求死,也不必费这么多事跟她来求这个“一醉千年”,割吼跳崖悬梁沉湖,那一样不比这个快些?
一护来跟她求这个药,只有一个原因。
“一护!”乱菊忙追了上去,“你不会是想……”
一护很苦笑着点头,“我会帮他报仇,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他报仇。”
“你……”乱菊震惊着,几近无言。
“我不想再看他离我而去。乱菊小姐,请你不要告诉他,请你成全我。”一护眼睛有些泛红,过分低卑的语气让他显得有些陌生。
乱菊松开了手,目送他缓缓离去,身影消失在混沌迷茫的夜色中。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是,她知道,一护的坚持有他自己的理由,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震撼了、被感动了,还是被说服了。
夜凉如水。
早春将至,纵然是江南,夜中也总是寒冷的。
一护缩起了脖子,冷风仍旧往里灌。
“一护。”白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皱起眉来,显然是有些不悦,“这么冷的天,你出去干什么了?”
一护扬了扬手中的酒,“决战前夜,我去给你买酒去了。”
白哉失笑,“你真把我当酒鬼了。”
“不,我这只是给你壮行。”一护摇了摇头。
夜色已深,为了避免引起太多纷乱,决战定在了夜深人静的丑时,距现在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了。
白哉盯着一护,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也好。”然后他用手环住一护微冷的身躯,把他迎了进来。
这里的酒可不同寒剑的佳酿,他们二人仍旧是一个斟,一个饮,两相无言,却没有半分在雪山品酒说笑的兴致。
“一护。”白哉突然拉住了一护的手,“我……”
他并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便已经倒在了一护的怀中。他安然合上的双眼,终于辞去了近日越发悲凉的目光,一护轻轻的叹了口气,把他安顿在了床上,生怕他还会再醒来,另外点了他的睡穴。
他使惯了剑的手,在白哉的面颊上轻轻摸索,似乎要把他完完全全的记在自己心间一样。然后他轻轻的俯下身去,在白哉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要你这辈子都记得,曾经有一个我痴恋于你。”
接着他下定决心一般,站起了身来,向是告别一般在白哉的唇间亲吻了下去。
然后他提起了自己的剑,向未知的黑幕中走去。如此的决绝,如此的悲壮,心间再没有一丝的留恋,只想,今生你欠我一命,往后你要还我生生世世。
当时明月仍在,纵然物是,已然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