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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八十六)红花 ...

  •   转眼又是十五天,肚子也越发大了,最近呕吐得特别厉害,一闻到不喜欢的味道就弯身干呕,几次急坏了明月彩霞,唤了太医来看说是正常现象,这才安下心来。

      太后大病初愈,在慈宁宫设了一场家宴。听说太后日日喝了牛骨汤,精神真的是好了许多。席间她先笑道:“哀家上午特意请了太医过来问,听说小燕子这胎也是个男孩,是吗?”

      我含笑道:“是昨日太医来请脉才知晓的。”

      太后笑道:“小燕子这肚子可真是争气,倒是欣荣,小燕子都快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怎的你还没一点消息呢?”

      欣荣垂下身去,“想来欣荣的肚子并不如姐姐的争气。”

      太后道:“该不是永琪对小燕子专宠而冷落你吧?”说罢便又笑笑,“好了,不说这些了,哀家等着你肚里的好消息。”

      一句玩笑话说得无心,却被我们听进了耳中,难免不作他想。又闲话了半晌,太后命人拿了赠与我腹中胎儿的礼,是把长命锁,她笑道:“这把锁还是哀家怀了皇帝时,雍正爷赐给哀家的,哀家保存得很好,如今就赠给你腹中胎儿了。”

      我一惊道:“孙媳受之有愧。”

      她摇头,叫我收着,“这是哀家给你腹中胎儿的,并不是给你的,你安心替他收着便是了。”乾隆看我一眼,永琪也扯扯我,这才谢了恩重新入席坐下。

      又是聊了好几会,才散了席。

      回到永和宫见欣荣默默地回了房,我看向永琪,若是我与他说欣荣一事想来他又要吃心怪我,而且我就真能这么大方只听太后一句“哀家等着你肚子的好消息”就把永琪往她那里推吗?

      我做不到!

      梳洗后我横依靠在永琪怀里,他将绵亿哄睡才过来陪我。我感受着腹中胎儿的动作,一叹息道:“永琪,你说是不是我们死去的孩子又回到我们身边了?”

      提到死去的孩子,他环着我的臂膀只是一紧,片刻方含笑道:“是,他回来了,又回到我们身边了。”

      对于那个孩子,我是一直心有歉疚的,听他这么一说,眸中瞬间便湿润了,他更是紧紧将我搂着,道:“小燕子,不要难过,这个孩子,我们都会加倍的疼爱他。”我点点头,他却突然“哎呀”一声道:“瞧我这个记性,都忘了给孩子起名。”

      我失笑道:“那就得了闲再好好地想。”

      他“唔”了一声,道:“倒是想起来了,皇阿玛说你腹中孩子的名字他给取,倒是不用我想了,得空给他想个顺口的小名吧。”

      我颌首道:“也好。”

      时近寒秋了,连日来都下着朦朦的小雨,不方便出门,我也就整日在宫里待着。这一日刚目送永琪出门,明月便小跑着过来,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十二阿哥突然发起脾气来,在屋里头摔东西呢,几个宫人去拦都拦不住。”

      我一怔,想着好好的怎么又发脾气了?却赶紧随着明月去了。才一进门,一个瓷瓶砸碎在我脚边,永璂面带愤怒地摔着房中的东西,房内现在已经一片狼藉,几个宫人一靠近他就哇哇地叫喊起来。

      我定定心,正裕走近,却被明月一把拉住,“主子,瞧十二阿哥的样子,你还是不要靠近。”正思衬间,永璂已经看见我,放下手中的瓷物朝我跑来,我笑着正要弯身,他却猛地将我一推,幸好身后有明月扶着。

      我看他一脸忿忿,不解问:“十二弟,怎么了?”

      他瞪圆眼直视我,那凶狠的眼神狠狠地逼过来,“五嫂,她们说是你和令娘娘一起害了我皇额娘,是不是!”

      我一惊,厉眼扫过身后的一干人,“你们又是谁嚼得舌根!不想要脑袋了嘛?”她们皆是低头默默,我转眸去看永璂,“十二弟,五嫂没有害过你皇额娘。”他决然道:“不是你就是令娘娘!”

      我蹙眉道:“十二弟,是谁教你说这些浑话的?”

      他挣开我落在他肩上的手,“就是你们害的,就是你们!我要去北苑冷宫找我的皇额娘!”说着拔腿就要跑,浣儿赶紧一把拉住道:“十二阿哥,北苑清冷,不是你娇贵身子可去得的,还是乖乖地在屋里好么,我陪你玩可好?”

      永璂摇头,语意坚定道:“我就要去北苑找我皇额娘,我要问皇额娘是谁害她的!”

      我见拦不住,忙叫小桌子小凳子锁了他在屋里,“十二阿哥情绪不稳定,你们在外面看着,别让他跑出去。”

      静下来后,我心中存了纳闷,本来好好的,又是谁在永璂耳边编排话呢?上次嚼舌根的几个宫人已经在众目睽睽下得了杖毙,按理不该有人还敢乱说话的。

      我心想着事情并不简单,果然夜半时分正睡着,明月进屋在我耳边道:“主子,十二阿哥趁小桌子小凳子打盹溜出去了。”

      我起身道:“往哪里?”

      她沉声道:“北苑。”

      我总觉得不好,马上披衣起身,因为身子重,要有明月搀扶着方才能跑得动两步。行至北苑,放眼看去却不见永璂的身影,小桌子往前头的一片漆黑探了探,转过身道:“十二阿哥跑得可快了,这一溜烟就没影了。”

      我喃喃不安道:“若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不知又要生什么事来。”

      话罢便有人接口说:“什么事不能让朕知道?”咋眼一看乾隆和令皇贵妃正从那边游廊处转出来,身后随着一干的宫人。乾隆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朗笑着走近说:“纪晓岚这几日总是在朕面前夸赞永璂,朕刚想着去永和宫瞧瞧他,就在这儿碰着你了。”夜深露重,他细细打量我一阵,“这么晚怎么出来了?怀着身子还不快点歇着,脸色白得不像话,朕倒是要问问永琪他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又听他问:“永璂在永和宫吧?可睡了?”

      我有些僵硬,扯了一抹笑答道:“睡了,这几日十二阿哥都早早地就睡了。”

      他颌首道:“既然睡下了,那朕就改日再去看他。”说着吩咐身后的小路子说:“摆驾去延禧宫吧。”

      眼瞧他就要走,一片暗里却有吵嚷声传来,听着像是前头侍卫的声音。令皇贵妃看似思衬了须臾,一脸疑惑道:“这不是冷宫那里的侍卫传来的声音吗?是谁过去了?”

      乾隆蓦然森冷道:“朕已经下旨谁都不许接近冷宫,是谁那么大胆!”说着已经提步,声音越发近了,宫人在前头打着风灯,照着光能看到是永璂在和守门的侍卫纠缠,张大嘴正好狠狠地咬在一个侍卫的胳膊上,那侍卫不敢还手,只好忍痛。

      乾隆先是怔了片刻,然后就是冷沉下脸,呵斥道:“永璂,干什么!”

      永璂闻声转过头,蹬蹬地跑来,一把抱住乾隆的大腿,哭求道:“皇阿玛,你让侍卫放我进去,我要见皇额娘,我要见皇额娘!”

      乾隆冷然地盯视了一圈的人,大声怒喝道:“是谁告诉十二阿哥皇后在这里的!”

      永璂全然不理乾隆的愤怒,只一劲纠缠道:“让我见皇额娘,我要见皇额娘。”

      乾隆森然道:“有这种皇额娘,倒是要将你教坏了!朕决意,明日起她不再是你皇额娘,你立刻过继到令皇贵妃娘娘名下,永和宫就不必去了,打明日起你就在延禧宫住着!”

      令皇贵妃点头道:“既是皇上说的,臣妾定竭力照顾好十二阿哥。”说着便要去扶永璂,却被冷不丁推了一把,“你是害我额娘的坏人,我不要到你宫里!”

      “永璂!你哪里听来的混账话!朕定将他拖出去斩了!”

      “皇阿玛,我就要见皇额娘,哪里都不去!”

      乾隆冷冷道:“朕说的话你敢忤逆!再纠缠朕发落你到杂事房做苦力去,这皇子的身份,你也不必要了!”

      令皇贵妃一惊,忙道:“皇上,十二阿哥身娇肉贵,怎么使得啊。”

      乾隆静了静,看着永璂一脸委屈的模样,深深一叹道:“皇阿玛都是为你好,好了,夜深了,和你令娘娘回延禧宫吧。”永璂怔然地由令皇贵妃牵着走。

      此事并没有将永琪惊醒,打开屋门见他抱着绵亿睡得正香,心头暖暖的,想着就别打扰他,于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回了自己的屋里。

      翌日听小桌子来传话说永璂待在延禧宫也算是安安分分的,再也不像昨日那么闹腾了,我总算能稍稍安下心来。明月端了安胎药过来,“主子,彩霞才刚熬好的安胎药,快趁热喝了。”

      我接过,才一闻味,便觉难受,捂了鼻子说:“闻着想吐,还是不喝了。”

      她忙道:“听说这帖安胎药常太医特意加了一味好药,安胎的效果可好了,主子还是忍一忍给喝了吧。”

      我想了想又端过,一凑近鼻子就有一股想呕吐的冲动,于是搁得远远的,“实在是入不了口。”

      她惋叹道:“这可是浪费了一剂好药了。”

      我看她撅着嘴,着实可爱,又想起什么便道:“既是怕浪费好药,那就让人端了去给令皇贵妃吃吧,她也怀了孩子,需要好好安胎呢。”

      她道:“想必常太医也没有忘了娘娘的那份,不过这也是主子的一番好意,想必娘娘也会欣然接受的。”说着叫人拿了食盒来装好送去。

      我随口问:“几日前做好的小衣放在哪里了?”

      明月笑答道:“奴婢都给主子收好了,等小阿哥出生后就能穿了。主子忙了几宿做的东西,奴婢一点也不敢怠慢了。”

      我嗔笑道:“就你说话好听。”

      又是闲话一茬,便见小桌子从外头匆匆忙忙地就跑进来了,面色惨白,急急忙忙地打了一个千儿说:“主子,可了不得了!令皇贵妃娘娘小产了!”

      “什么!”我一惊,忙从椅子上站起。小桌子唯唯诺诺地道:“听说是娘娘喝的安胎药里有红花。”

      明月怔怔的,扶着我喃喃道:“安胎药?不会是......”

      我心中不安渐起,捏着明月的手似要将她捏碎一般,小桌子垂着头道:“就是主子方才让人送去延禧宫的那碗安胎药,娘娘喝了之后便觉得肚子疼,皇上大怒,知道那药是彩霞熬的,已经遣了人过来抓人。”

      话才一落,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来,几个侍卫向我见礼,两个人冲进厨房抓了彩霞出来,她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嘴上直喊冤枉。几个侍卫只说皇上要问话,带着彩霞快步就走了。

      明月急忙想追上去,一时没了依靠,我一下就跌到小椅上。此刻头是天旋地转般得晕眩。

      红花,红花,药里怎么会有红花呢?是要害彩霞,还是我?如果喝药的是我,那么小产的应该是我!那么令皇贵妃只是当了我的替死鬼吗?

      脑中蓦地闪过好几张脸,一闪而过,让我不能看得清楚,也不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心沉到了谷底,只是觉得可悲可怕。明月匆匆跑过来,失声尖叫,我不知道她瞧见了什么,只看她苍白着一张脸,嘴唇都要咬出血来。她使力摇着我,大叫着:“主子,主子!”

      只觉得鼻尖充斥着满满的浓浓的血腥味,肚子也很疼,这血腥味是哪里来的?不,不是,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我捂着疼痛的肚子,感觉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正从我的身体中缓缓流逝。不,我不要,我的孩子,你不要再一次地离开额娘好吗?

      额娘求你,求求你。

      血已经染红了裙摆,我死命地抓着椅子,就是不愿意昏睡过去,我不能睡,我怕这一睡一醒,他就不见了。

      小桌子已经请了太医过来,常寿在延禧宫,能请到的只有王太医。然后泪眼朦胧间,好几双脚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有人抱我进了屋,眼前人影晃动,我看得不清楚,我抓着王太医的袖摆,吃力地问“太医,我的孩子不能有事,太医,我要我的孩子。”

      他语中略有迟疑,却是安慰我道:“福晋,微臣会尽力。”

      我的嘴里被塞进了参片,浓郁的药味充斥在鼻尖,我用力地咬着,好像这样方能减少一些腹中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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