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绿草》飞桥野烟

10、第 10 章

　　"多谢公孑相载。“我对着车帘一揖。
　　"这位兄弟客气了,人在路上皆为客。”这人声音清晰淳厚。
　　我听着却是一愣。
　　"公子!"蔷薇已靠近车门,正狐疑地看着我。或许只是相似吧，我这么想着掀帘而入。
　　眼前的人身着绯色镶金兰草暗纹，腰系黑锦带，头戴白玉冠,虽闭目养神，仍难掩眉目间风流之色。若是初识必会惊艳于此人的美色，但我与君相识一场，其人美则美矣，却带了些女气。
　　车孑猛地颠簸了下，其人睁开眼欲坐正身孑，正好对上我赤裸裸的直视。他的头偏了偏，感觉到我的目光依然穷追不舍，他秀眉微蹙，却微笑地转过头来:"这位兄弟莫非有话要与在下说“
　　"没有，“我直言，"只是觉得阁下很是面熟。“
　　他失笑，随即正色道:"小兄弟性格耿直，在下也觉得一见如故。"
　　他神情自然，不似造作，看来穿越的仅我一人。和他寒暄几句，便不和他多话，将目光移向别处。不知是否我多心，他的目光似总是有意无意瞟向我这边。
　　很快，我们便到城内，我和蔷薇下车谢过他便欲告辞。一个随从过来:“两位留步。不知两位居所远不远，若是不便，公子可借给两位马匹一用。“
　　"不必了。”我不顾那人的僵硬神情拉着蔷薇便走。
　　蔷薇一路上默不作声，想必心中也是疑问的。
　　汪华，是那人前世的名字，也是我的丈夫。
　　我与他相识是在李少卿和陈云的婚宴上。
　　那日我是不打算去的，托辞也说了，礼金也让人带了，却不想接到陈姨的电话。陈姨是陈云的妈妈，她对陈云几乎是有求必应，连带着对我也是极好的，在知道我家境后，经常送些东西给我，学费也帮我交过几次，我开始很不好意思，偏偏陈姨笑得很温柔:"没关系，阿姨只当是借给你，日后有出息了再还我吧。”
　　我不想让陈姨难堪便去了。就是在那次婚宴上，陈姨介绍了汪华给我认识。他长相讨喜，对我体贴，又适逢我最失落之时，很快我便接受了他，并在相识五个月后与他闪婚。
　　这人婚后也一如之前，就是不甚会做家务，却嘴甜如沾蜜，总能说话说到我心坎上，或是寻些趣事说说，就在我为自己庆幸时，一个女人来到我跟前，同时还有一张化验单，那是七个月大胎儿的证明，还有数十张照片。我初时自不信，但当我拿着这些去质问汪华时，他震撼的表情，彻底令我崩溃。
　　想到那女人大肚扁扁，我无力地对他说:"离婚吧。“
　　谁知这一句话，仿佛击到他某处，他抱着我赌咒发誓，与那女人断绝关系。
　　我冷笑:“她可是有了你的孩子。”
　　他和我一起时，都能勾搭上别的女人，可见这男人的花心是骨子里的。而更可笑的是，当他听到我坚决要离婚时，竟惶恐得生生把我掐死。
　　我深吸一口气，犹记得死前对空气的极度渴望。
　　有夫如此，这一世我不再对男人有任何幻想。
　　身旁的蔷薇忽然道:"二爷，二爷来了!“声音抑制不住惊喜。
　　在漫漫漆黑冰冷的夜里，突然有个火把亮起，那定是最令人激动的。而披着灰裘大氅快步而来的萧煜，恰如冬天里的那把火。
　　瞥见蔷薇无声跪下，我对他露了个笑:"好巧。“
　　他抿了抿唇，未发一言，把身上披风解下。
　　我退后一步:"我不冷。”
　　他剑眉微拢，星目扬起之时右手往我左肩一勾，我急用手抵住他胸前，才免于落入他怀。
　　"我真的不冷。“我回答得很无力。因为他已将狐裘披到我肩上，并且还牵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大也很软却有些凉。
　　"把马车牵来。“他对侍从道。
　　回到府里，一众婢仆给我梳洗，他却仍是坐在矮榻上，静静看着我被这些人摆弄。我见他半点没有走的意思，便道:"师兄不用休息么？“
　　他停了摆弄着桌上的红珊瑚的手，却答非所问了句:"你喜欢骑马么？”
　　"还行吧，就是颠得有些难受。“我慢慢梳着头发，今天出了不少汗，头上也沾了不少灰，发丝都结在一块儿。
　　"都下去。"他突冷声吩咐。
　　众人鱼贯而出，房门也被人带上了，屋里静得出奇。
　　我强自镇定地继续梳着头发，并决定打破这诡异的沉静。
　　"师兄可是有话要说？"
　　他夺走我手里的梳子，轻轻替我梳上。我只觉身体霎吋变得僵硬起来。
　　"父皇让我明日入宫住段时间，"他的话语轻柔的如四月春风，淡淡地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薰香。"如此我便有段时日见不到你了。“忽地他将我板过身来，辰星般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入我眼里:"怎么办”声音低似昵喃。
　　还好我早有准备，胸口虽一窒，却还不至于乱了方寸。
　　我偏了头:"师兄该是准备和王小姐的婚事吧，可惜师妹帮不上什么忙……”我话音未落，就已被一团绵软堵住了。
　　可恶!这厮竟然三番四次这样。上一世我已被他害惨，今生我是绝对不会再重蹈履则的。
　　“我不会当妾。"待他松开，我恨恨从牙缝里挤出这五个字。
　　"我知道。"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里是阴谋得逞的喜悦。
　　"师兄莫非忘记了和王小姐的亲事”我冷冷道。
　　"我也告诉过你，这只是权宜之计，”他叹口气，"可见你对我说过的话并未上心。“
　　“可你们若是定了亲，再要退亲，那王小姐的颜面何在“我睁大眼睛问。
　　他盯了我半晌，忽然一笑:“你可知思瑶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我想起陈云:"美若天仙。"
　　他含笑:“不止于此。她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而且对医术亦有造诣，她又心慈，每隔十天，便在回寿堂义诊一日，且为无银者捐药……你说这样的女子如何会失了颜面“
　　我听着怔怔，对外人冷漠的陈云和有侠骨之心的王思瑶，真的很难将他们联系到一块儿去。
　　见我发愣，他笑笑，抓起我一只手噙在嘴边。
　　我一惊，忙挣脱开来:"是人都瞧得出王小姐比红叶好百倍都不止，师兄你莫要逗我玩。“
　　"比你好百倍红叶，你一直都是这般妄自菲薄么"他的眼神锐利缥缈，仿似已穿透我，落在我身后的虚无，声音却轻如烟尘若有似无，"纵然她再好，却不是我想要的。何况，她已有心上人。”我一时竖起了耳朵细听，他却不说了，却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临死前，一直遗憾，未能亲手给儿媳带上。”
　　我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放着一串紫晶项链。
　　在地府时，阎王对我说:"前世之因，后世之果。你是愿意回到前世解开这后世之果呢，还是愿意重入轮回"我当然选择前者。
　　"若有人送一串紫晶链与你，那便是你命定之人。”阎王爷铿锵声音犹在耳边。我记得自己问他:"那我该如何"
　　"从善如流。跟着他便能解开因果循环。“
　　如今看着这串紫链，我一时恍惚，再看看萧煜，他幽黑的眸子益发潋滟。
　　我垂眸，那不可捉摸的紫光仿佛如魔咒，将我归还的话语堵在喉头。
　　"早些休息吧。“萧煜用指尖轻轻摩挲我额角，言语透着微不可察的放松。
　　我梦见漫山的红荼花丛里，一个梳着羊角辫，穿着大红衣服的女孩奔跑着，口里不停喊着:"师兄，师兄!“
　　远处一个蓝衣少年手执一株红艳的荼花遥遥望向女孩，脸上泛起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