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我愆期》雪落苍山

9、掌门

　　言悦和唐一宁随着梅香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屋里传来苍劲但有节制的笑声，又听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贫道忙于事物有两年没有来探望老夫人了，这三个小子也都长大了呀，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你也服老了呀，不过，在我面前说老，可是该打。”老夫人伴着爽朗的笑声说道。
　　“一时感慨倒冒犯了老夫人，贫道失礼了，该打，该打。”说完屋里的人都笑了。
　　言悦想这个人大约就是释掌门了，听声音应该是一个有些严肃但也不难相处的人，和唐一宁对看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老夫人看到他们进来，招呼她们两个到她的身边去，拉着言悦的手说，“悦儿，这是你师公，虽说你爹退出了青城派，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赶紧去见过你师公。”
　　言悦进门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师公，四五十岁左右，很意外，普通的让言悦觉得很不真实，但或许这才是真实。
　　怎么说呢，释元海没有言悦认为掌门应有的清癯、矍铄的仙风道骨，海清色的道袍，左手持一柄拂尘，有些微微胖，一种敦重的朴实感，放到哪里估计都是不太引人注目的人。
　　下意识地，言悦看了释清林一眼，因为释清林的风姿，让言悦潜意识觉得释元海这个伯父应该也是很出众的，看来有时候推理并不都是很靠谱。第一面，言悦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说不上拘谨，但却并不太愿意亲近。
　　在言悦打量释掌门的时候，却没忽视释元海眼里的突然一怔，似乎还有一种猜不出的复杂意味，言悦心里奇怪，难道他之前见过自己。
　　不过，言悦迅速低了头，装作害羞的样子上前屈膝见了一个礼，“晚辈见过师公。”
　　“额，自家人不用多礼，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你一两岁的时候，琦山经常抱着你到处炫耀，后来谁知经历那么多事情，你爹可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啊。”
　　停了一下，释元海继续说道，“倒是与小时候有些不大像了，还记得你娘的样子吗？”
　　言悦正要回答，沈夫人将言悦拉到了身边，言悦顺手亲热地挽住了沈夫人的胳膊，靠在沈夫人身边乖乖站好，沈夫人慈爱地看着她，一边帮她回答释元海的话，“她哪里记得啊，那时候也不过才三岁，小时候我倒没见过悦儿，不过长大了，这眼睛，这鼻子，确实像她母亲。”
　　“这么仔细看，确实像了，琦山当时是怎么找到你的？”释元海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之后，关心地继续问到。
　　“回师公，我不太记得了，有一次晕了过去，以为自己要死了，醒来的时候才知道爹爹找到了我，我身体一直不好，爹爹就送我到师傅那里了。”
　　言悦用十分端庄、淑女的姿态和语调说完这段话，自己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言悦看得出释元海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言悦在释元海面前就是放松不下来，是因为他是师公的原因吗可能吧。老人不总是给人一种敬畏感嘛，况且他怎么说也是一派掌门，给人些压力是正常的吧。
　　“老夫人，沈庄主，你不觉得这丫头看上去，还有点儿像千大侠吗？”释掌门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看着言悦莫名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言悦，似乎想从言悦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在座的人听释掌门这么说，也都向言悦看来。
　　“师公，您说的千大侠是千潇天叔叔吗，我在谷中也听师傅提起过呢，千大侠可是我心目当中的英雄。师公，您是不是知道很多千大侠的故事啊，有空可以给晚辈说说吗，我很想知道呢？”言悦听到释掌门提到千大侠，一下子打破了刚进门的拘谨，一脸的激动，噼里啪啦蹦出了一串的言语。
　　“哦，对了，我忘了奶奶和义父、义母知道千大侠的事更多，对不对，义母有空给我讲讲嘛？不仅我，唐唐也很想听呢？”言悦摇着沈夫人的胳膊撒娇地说到，外加一脸的期盼，顺便看到唐唐白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你想听，别把我拉下水，言悦顺道回了她一个白眼，作为挑衅。
　　“好，师兄的故事很多呢，你愿意听，我有空说给你。”沈夫人在提到千大侠时有一丝黯然。
　　“义母，您不要伤心，是我不好，我不该提千叔叔的，不过，我相信千叔叔一定还好好的呢，没准哪一天就回来看大家了呢？”言悦睁着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安慰着沈夫人。
　　“咳，也不知道潇天这些年到哪里去了，早些年还有些音信，后来却没有了一点儿消息，十八年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沈庄主也不无感慨地说，当年他们师兄弟三人感情甚好，尤其是千潇天从小在沈家与沈庄主一起长大，感情自又不一般，沈老夫人直把千潇天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千潇天最后一次出现在扬州，沈老夫人实在是因为想念千潇天，才无论如何要搬到扬州来的，而且有时也会到笑天楼坐坐，总是希望有一天千潇天可以突然出现在扬州，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消息，又怎能不伤感。
　　这时言悦见沈老夫人，轻轻地拭了拭眼泪，言悦见此心里也有些难过，正要说些什么好改变一下屋里的气氛，释掌门站了起来向沈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贫道真是罪过啊，一时激动忘情，惹老夫人难过了。”
　　“释掌门，这可当不起，您还是赶紧坐下吧，潇天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惦记，不过平时他们都怕我难过不敢提，其实我心里挂念着呢！知道大家都没忘了那孩子，我就满足了。”沈老夫人用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面带慈祥地说道。
　　“奶奶，你放心吧，三师叔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奶奶这一哭，大家可都要哭的，三师叔要知道肯定也会难过的。”沈非连忙走到沈老夫人身边，半撒娇地安慰到。众人也都劝了一回，大家忙找些别的来叉开话题，沈非更是笑语连珠，说得老夫人是一边欢喜一边嗔骂，看得出来老夫人对这唯一的孙子是极其疼爱的，这让言悦看了是十分的羡慕。
　　沈夫人看言悦一脸欢喜地看着老夫人和沈非，知道这丫头小时候离开父母肯定是很难过的，一把将身边的言悦温柔地搂在怀里拍了拍，像对待小宝宝一样，言悦心里一阵温暖，将脸埋在沈夫人怀里，享受着渴望的母爱。
　　作为晚辈，唐一宁也上前向释掌门见了一个礼，就退回到沈夫人的另外一边，因沈老夫人简单地介绍了唐一宁，释掌门倒也没多问。奇怪的是释掌门看唐一宁的时候，眼里也有一丝说不明的东西，虽然只有一瞬，但言悦还是看到了。但释掌门掩饰的很好，其他人想必并没有注意，言悦心不在焉地瞄瞄释掌门和唐一宁，若有所思。
　　这时，毕管家一脸严肃地进到屋里来，伏在沈庄主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庄主听完也一脸严肃，毕管家对老夫人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言悦心里想，大约是有什么事情了，多半是和魔教有关的，莫非魔教又有什么新的动作。
　　离沈老夫人大寿还有段时间，若只是拜寿的话算来还尚早，恐怕释掌门提前到也与魔教追魂令的事情有关系，无论是作为武林重要门派青城派，还是扬州富商的释家，都与沈家山庄有亲密的关系，就算是为了主持武林正义，释掌门也不能置身事外。言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释掌门，看他一脸沉思，恐怕也猜到了毕管家所说之事必与魔教有关。
　　沈庄主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怎么说，“非儿，和雨浓、清林，送你妹妹和唐姑娘回院子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吧，在我们面前反而不自在。”
　　言悦本来想说不走的，但想免得他们担心，不如就回去吧，反正她总会想办法把事情弄清楚的。
　　沈非除了与老夫人、沈夫人亲近外，通常不大亲近女人，不过见到言悦的时候，第一次觉得对一个人有种想宠着的感觉。沈非总觉得，言悦开心的样子背后却有一种孤独，那种淡淡的忧伤好像总环绕着言悦，那双眼睛明亮、纯净，但却又让人看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什么。沈非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直到为她找到可以代替他照顾她的人。
　　几个人在沈老爷说完之后，言悦和唐一宁走在前面，沈非他们三个随在其后，离开了正梅院。一出院门，言悦就转身退了两步，退到与沈非并肩，很抱歉地说道：
　　“大哥，都是我不好，害奶奶伤心，在府里千大侠是不是不能提的避讳啊。”
　　沈非听完这话，转过头来带着一幅十分有趣的表情瞅着言悦，瞅得言悦越发的心里发虚，不敢再看沈非，委委屈屈地低着头。言悦心里想如果不原谅她就哭给他们看，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很少哭呢，除了在至亲面前，比如师傅，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沈非揉了揉言悦的头发，像对待小狗一样，“小丫头，想什么呢，年龄不大，想的不少，小心愁白了头。”
　　“不要揉我头发，我不是小孩子。”言悦从神游里回来，挥开沈非的手，一脸不满地瞪着沈非。除了师傅，还没有其他男子这样宠爱地揉着她的头发呢，虽然沈非的话一点儿都不温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言悦却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她也很少接受别人的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私心里，她却希望沈非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大概这就是有家人，有哥哥的感觉吧，她两世都希望自己有个哥哥，终于实现了。
　　其他几个人都笑了，释清林走到言悦的右侧，温和地说，“言小姐，千万不要难过，老夫人是不会怪你的，沈兄有你这个妹妹恐怕是欢喜不尽的，更何况是老夫人，老人更希望儿孙绕膝，疼都疼不及，怎么会怪你。”
　　听释清林这么说，言悦很感激，“谢谢释公子，奶奶怪我也没关系，我就怕让老人难过。”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若是为此难过，让奶奶知道，又该让她老人家操心了，奶奶远比我们想象的坚强。”简雨浓也开口劝道，这让言悦心里十分温暖，来到沈家山庄半日得到大家毫不保留的关心，让她有些淡漠的心起了一丝涟漪。
　　“谢谢简大哥，对了，大家以后就叫我言言吧，千万不要叫言小姐那么客气。”言悦一脸期盼地说道。
　　“好，那恭敬不如从命，那既然你叫他们大哥了，也叫我释大哥吧。”释清林缓缓说到。
　　言悦笑笑，“好，就这么说定了，释大哥。”
　　“哼，没安好心。”在旁边久不说话的唐一宁，突然嘟囔一句，言悦心里不由一笑，这唐唐和释公子似乎总极不对盘，看到释公子就像长满刺的刺猬一样，到处乱扎。
　　言悦歪歪头，转转眼珠，突然觉得相对于简雨浓，言悦更看好唐一宁和释清林，没准可以成就一对欢喜冤家。言悦想到这里一脸神秘地笑着挽住唐一宁的胳膊，叹口气在唐一宁耳边轻轻说到，“哎呀，你是看上人家了，这叫恼羞成怒吧，”说完跑前几步远离唐一宁，看着唐一宁吃吃地笑。
　　“你，哼，胡说什么，我怎么早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贫嘴，讨打。”说着就去追言悦，唐一宁虽说大大咧咧，可也因为这句话窘迫的脸红了，这让言悦笑的更夸张，一时院子里两个女孩子追追打打，撒满银铃般的笑声。
　　三位少爷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微笑地看着前面打闹的女孩子，连春风都变得格外的柔和，花香弥漫在岁月里经久不散，多年后当各自走上属于自己的路，这一幕成为大家心里常常回想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