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我愆期》雪落苍山

5、计议

　　言悦回到后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说书先生说的沈家山庄的事多半是真的，言悦似乎回到了十五年前，但现在的言悦却不是十五年前的言悦，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家人。
　　言悦虽然得到师傅嘱咐，也答应父亲和曲掌柜要到沈家山庄去拜寿，但实际上，在今天之前，言悦并不想连累沈家，她知道如果她去沈家，势必要将沈家卷入江湖纷争，她想要弄明白的事情，总会自己弄明白的，她也会说服父亲尽量不与沈家山庄交往过密，免得给沈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如果魔教真的向沈家山庄发出了追魂令，那言悦倒没有什么顾忌的了，既然该来的总是逃不掉，不如勇敢地去面对，保住沈家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言悦起身走到窗边，春天的夜晚，花香不知在何处弥漫，月色宁静，晚风带些清冷扑面而来，正配着清冷冷的月光和请冷冷的花香。她很喜欢这样的夜晚，寂寞地清醒。言悦徘徊了一会儿，决定夜探沈家山庄。
　　言悦拿好剑，她不喜欢夜行衣，相反偏偏选择一身白色的长裙，跳上屋檐，向着白天听到的沈家山庄大致的方向而去，身影快捷地融入到夜色当中。
　　此时，沈家山庄一进院落里，灯火悠悠地明着，院中青竹摇摇，风移影动，煞是可爱，落花纷纷，清香流动。
　　沈非站在窗前，不语沉思，一片落红在风中悠悠扬扬地飘到沈非面前，沈非用手接住，若有所思，转过身来，看到屋中之人，挑了挑眉毛，只见那人一股书生气质，眉清目秀，但并不缺少英气，让人目之十分舒服，这人正是沈家的莫逆之交简府的公子简雨浓。
　　简府是书香世家，简雨浓少有才名，虽说也随着沈非习武，但书生气息却也没有脱却。
　　“你怎么还没走，我可要睡觉啦，你爱坐就坐着吧。”沈非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这沈非剑眉星目，自有一种风流潇洒、江湖侠客的味道，如果说简雨浓是俊雅，那沈非就是俊爽。
　　“这件事这么大，我们也该好好想想办法，也好替伯父分担一下。”简雨浓注视着沈非，显然对这件事十分重视、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家山庄这二十多年不知道遇到多少次挑战了，白担心有什么用啊，我说雨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休息好明天才能想到好的办法啊。”说着竟不管不顾的躺在床上，闭目会周公去了。
　　“这次不一样，以前挑战多数只是为了比试武功，但这次可关系到合府的性命，魔教向来是没有人性的，我觉得要不让府中女眷先到我家里避上一段时间吧，但是以伯父伯母的性格可能不会答应，劝说他们就要靠你了”，简雨浓建议到。
　　“我说雨浓，你这啰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不是不避，沈家也不是拘执的人，只是要来的总要来，避也没有用。我倒更关心怎么给奶奶庆祝六十五岁大寿。”沈非在床上闭着眼答道。
　　“奶奶大寿自然要好好过，说起奶奶大寿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奶奶大寿江湖各大门派都要前来贺寿，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广发英雄帖，召集江湖各门派共同对抗魔教。”简雨浓想或许目前来说，这是比较实际的方法。
　　“这你倒不用操心，与沈家过从较好的，肯定会助一臂之力，与沈家没什么交情但秉持正义的，自会明里或暗里相助，至于那些与沈家山庄无来往基于名声不得不维护正义的，也会有人组织的，比如青城释大头”。沈非睁开眼瞥了简雨浓一眼说道。
　　“很奇怪，你似乎很不喜欢青城释掌门，青城派和沈家交情也不算浅，早年释掌门还曾长期做客沈家与伯父互不保留地一同切磋武艺，至今还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话。况且这释掌门喜结天下英豪，在江湖中隐隐有超过武林盟主姚鼎而成为武林领袖之势，武林各派都十分尊崇。”简雨浓很奇怪沈非每次提到释元海都似乎有戏谑的意味，比如因为释掌门头大，常称之为释大头。
　　“人不可以无癖，有癖就会有点可爱的小毛病，一个没有半丝缺点的人多没趣。我说雨浓，你要困死我啊，我是真要睡啦。”沈非说着翻了个身面向里，不再理犹自滔滔不绝的简雨浓。
　　“关于魔教的事情还没有谈完呢，只是不知道魔教此次究竟是什么目的，是为了打败沈家山庄好天下扬名，还是曾经和沈家有过节。”简雨浓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沈非说话，这次是真的没有人回答了。
　　他知道沈非的性格，就是一个万事不着心混不吝的主儿，也许沈非说的对，着急也没有，简雨浓叹了口气，回自己的房里去了，但一路上依然在盘算这件事，想来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提前做一些准备的，寻求武林共同对付魔教肯定是必须的。
　　言悦根据听到的方位描述摸到扬州城外一座大的庄子，正找到沈非的院子里来，躲在房顶，正好听到沈非和简雨浓的大部分对话，证实了她没有找错地方，也证实了魔教确实给沈家发出了追魂令，言悦正要别处看看，屋里的沈非却有所觉。
　　“屋外的朋友何不进来坐坐。”沈非懒懒的声音自房里传来。
　　言悦一惊，言悦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信心的，看来沈非的武功确实不低，但言悦却没打算下去，反正总会见面的，言悦心里想着，便悠哉悠哉地消失在夜色里。不知道为什么，言悦知道沈非是不会追出来的，他是一个很聪明，也很洒脱的人。
　　言悦回到笑天楼的时候，还不到深夜，搁现在估计也就是八九点，前面说书还很热闹，言悦想了想，决定和曲掌柜商量一下，她决定明天进沈家山庄。
　　让伙计把曲掌柜请了过来，对曲掌柜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曲掌柜沉吟了一下，说，“小姐倒也不必太担心，小姐是沈老爷的义女，今年小姐在扬州，亲去拜寿是再好不过，至于魔教与沈家山庄为难的事情，沈家也不是泛泛之辈，况且江湖中人也不会置之不理，拜寿那日我着楼里几个武功较好的护院随同小姐一起过去。”
　　“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我想沈家当此危难之际，我倒也应该在府中住些日子，不知道曲叔认为如何？。”
　　“往常的话，我倒是没什么反对，只是这个时候，我怕小姐。。。？”
　　“曲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曲叔对这件事既然不会置之不理，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倒是显得我太过娇气了。”
　　“小姐既然打定注意，老夫也没什么说的，于情于理，我们是不能退缩，那就由老夫陪小姐过去吧。”
　　“笑天楼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曲叔你不必过去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况且父亲那边也有暗卫随时保护我的。”
　　见言悦如此说，曲掌柜也不再坚持了，只说拜寿的礼物早已准备好，明日即可动身。
　　停了停言悦又说，“哦，对了，也不必提前通知他们，你只把拜帖写好，我明日直接过去就好了，免得让他们挂心。”曲掌柜就应了。
　　言悦这时候又想起那位在庙里和酒楼遇到的奇怪少年，就问曲掌柜以前可曾见过。曲掌柜想了想说，“楼里每天来往的人多，平时没注意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既然小姐想知道，我会着人调查的。”言悦点点头，“倒也不用太费劲，留意一下就好，我只是好奇罢了。”
　　之后俩人又闲聊了一会，言悦说了说在谷中和路上的事情，引得曲掌柜抱怨说应该早点儿派人来通知，也不必夜宿荒庙了，万一出个什么事他怎么向老爷交待，言悦只好一再保证下不为例。
　　曲掌柜则说了这些年笑天楼及言家的事情，还有扬州一些有趣的事，当然少不了也聊聊沈家，并极力赞扬说沈非是怎样一个风流俊爽的人物，言谈中是一派称许，言悦今晚虽然没有见到沈非的面，但从言语中也可知道，沈非确实称得上少年风流。
　　曲掌柜走后，言悦又坐了一会儿，想曲掌柜真是一个尽心尽力的人，而且言悦知道曲掌柜武功很高，是江湖中的一个前辈，只是厌倦了江湖才来笑天楼做了掌柜，但究竟他之前在江湖中的身份，却谁也不知道，言家人都没有问过，这也是父亲的高明之处，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言悦直觉上是喜欢曲掌柜的，虽然人在商场，也曾在江湖，却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让人十分亲近，也十分敬重。
　　而此时，唐一宁则靠着窗边，兀自发呆，她这次是和师傅吵架了跑出来的，心里还“恨”着师傅，但又想念师傅，不过唐一宁是不会轻易回去的，除非师傅来找自己，只是会吗，师傅似乎从来没有下过雪苍山，但师傅是最疼自己的，为了自己会破例吗，唐一宁很是烦恼，希望师傅为自己担心，又不希望师傅太担心。
　　唉呀，太烦了，不想了，不想了，唐一宁甩甩头想把烦心事都甩出去。
　　看看言悦的房间，突然觉得缘分真的很奇特，她会遇上言悦，她觉得那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似乎有很多心事。唐一宁觉得言悦绝不是来游玩的，但直觉上又觉得言悦绝对没有恶意，也无心机。她时而乖巧，时而调皮，对人甚是宽容，也甚是单纯，竟然没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就对自己毫无戒心。明明柔柔弱弱，在庙里却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泰然处之，从从容容，真是一个矛盾的小孩。
　　想到这，唐一宁突然觉得以后终于有事情可以做了，至少她可以保护言悦啊，真觉得她像自己的小妹妹，对，一定要骗她认自己做姐姐，唐一宁想到此处，先前的迷茫全都不见了，看看窗外的月色正好，欣然扑床而眠。
　　释清林白日和言悦他们告别之后匆匆回了家，和家人叙了旧，但并未与家人提起中毒的事情，既然自己已经好了，这事就没有必要让大家再白白着急，况且已经让于路在调查是何人下的毒。
　　魔教追魂令的事情释清林晚间自然也听说了，就和父亲释元平商量，明日定要到沈家探望一下，能帮上忙的，自然是万死不辞。释家与沈家不仅仅是因为释元海与沈君竹的交情，更重要的是两家都是扬州大户，平素交往就多，而释清林和沈非的性格虽然差别较大，但也难得的相投。值此沈家逢难，释家绝没有避而不管的道理。释元平与他哥哥释元海的性格不同，比较内敛、平和，平素很少理会江湖中事，但这件事既然涉及到沈家，自然是要帮忙的，但嘱咐儿子要低调不可张扬，这也是释家夫子一贯的做法。之所以释清林被江湖尊为君子剑，是因为释清林少与江湖中人结仇，多数时候是一个温和君子。
　　释清林回到房中，又想到言悦他们住在笑天楼，想着明天从沈家山庄回来也可以顺便去探望一番，也算是报答言姑娘的救命之恩，况且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一边想，便吩咐仆人准备去沈家山庄和见言悦的礼物。自己又坐了一会儿，想着这些天的遭际以及中毒的事情，一时也想不出头绪，便也不想，自去安歇去了。
　　夜确实已经深了，但因为魔教挑战沈家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扬州城的大家小户，许多人竟表现出比沈家还要关注的热情。有那夫妻两个在床头说闲话的，有一家大小凑到一起闲聊的，与沈家毫不相关的人多是旁观而已，受过沈家恩惠的自然希望沈家无事，甚而有那破口大骂魔教的，而与沈家有交往的人则在商量如何帮助沈家度过这个难关，更何况清醒的人会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沈家的难关，魔教能够向沈家山庄挑战，就能向任何一个门派挑战，如果不团结，江湖各门派或许会落得像缥灯门、青枫庄一样一个一个的被魔教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