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笑韶华》晨泠

2、黄师傅牛肉面

　　过了几天，陈宁趁体育课的时间叫住了韩纪辰，“我看你这次政治测验分挺低的，要不下午留下来我跟你一起写作业吧。”其实何止是低，根本就是不及格，送分的简答题他竟然只写了一句不到十个字的话。
　　“唔。。。”韩纪辰犹豫了下，随即又露出春风般的笑容，“好吧，那你放学后等我。”
　　“嗯。”陈宁点了点头。
　　下午放学后，陈宁坐在座位上看政治，等了半天没见韩纪辰过来，一抬头才发现座位上没有人，但是书包还在课桌里，应该是去厕所了吧，他没怎么在意，坐回自己位置。半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有人来，陈宁有点着急，放学到晚自习之间也就两个小时，吃饭半个小时，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学习时间，现在只剩一个小时了。走到教室门口向外看看，没见什么人，肚子先咕咕的叫了，又怕韩纪辰回来找不到他，就去教室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充充饥。没几下吃完了面包，还是没见着人，他只能自己先做做作业。
　　结果等七点半快上自习了，韩纪辰才和他的跟班二人组优哉游哉的进教室，看也不看陈宁这边。陈宁登时心里不高兴了，什么人么，说好的一起写作业，却把自己在这儿晾了两个小时。还害自己吃那个看着大实际一捏就扁了的小面包，自己现在肚子还饿着呢。他堵着一口气低下头看政治书，唯物论，辩证法，认识论，矛盾分析，果然知识才是最可靠的。
　　但是前面也说了，陈宁是个心软又原则性差的人。
　　自习上到一半，他就忍不住了，忘了被放鸽子忘了黑心面包，别别扭扭地写了个小纸条递过去：下午怎么没留下来？不是说好一起写作业的吗？当然他是看不到韩纪辰接过小纸条时胜券在握的得意表情。
　　本以为他会解释下下午的事情，但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半个纸条，陈宁有些失望地又把头埋进数学题，sincos求解证明推理计算！
　　下课铃响后，陈宁背上书包飞快地往外走，车子一直没修好，他只能步行回家，必须要抓紧时间。
　　“陈宁你等等！”脚刚踏出门，就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一看韩纪辰跟在自己后面，“你跑那么快干嘛。”
　　“有事？”陈宁还惦记着下午被放鸽子和两次不回他小纸条的事。
　　“嗯，你跟我来。”韩纪辰忽略他的不悦，拉着他往学校车棚走去。刚到门口，就见肖青和吴昊推着一辆崭新的蓝色自行车笑嘻嘻的看着他，自行车让他自动联想到那天的情形，以为这群人又要给自己难堪，不客气地甩掉韩纪辰拉着他的手：“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要回家。”韩纪辰愣了下，随即又笑着拉他走近了那自行车，“你骑这车回家吧。”他指指自行车。“啊？我骑？”陈宁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韩纪辰。“嗯，我舅舅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家近，从来不用，你那辆不是坏了么？你就先用着吧。”陈宁的耳根子本来就软，偏偏韩纪辰的语气诚恳地找不出一丝虚假，他做梦都想有一辆新的自行车，只是从来未想过能付诸实践。他不确定地问：“真的？”“我骗你干嘛，上去试试好不好骑。”韩纪辰把车推过来交到他手里。“肯定好骑啊”不用看都知道，这车摆在那里就能看出来质量好，价钱肯定也是他接受不起的。骑着它转了一圈后，陈宁依依不舍地下来，就要还给韩纪辰，没等他说话呢，韩纪辰先看出来了：“你别跟我客气，我不说了想交你这朋友么，你要不骑这车就是看不起我。”
　　陈宁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个说他不要就是看不起人的，歪着头为难地站着，最终对新车的欲望打败了不随便接收人东西尤其是贵重东西的想法，陈宁想，就当是借朋友的新车过过瘾吧。
　　“额。。。谢谢你，那我先骑几天，我那车修好了就还给你。”
　　“嗯，你用着就行，我又不用，放着也还不是等着生锈。再说了，都是朋友了，你还跟我客气这个干什么。”韩纪辰说着就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陈宁也高兴，觉得别人眼里不学无术仗着家里背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小霸王其实是个好人呢。
　　晚上回了家，把韩纪辰的事说给陈妈妈，陈妈妈说：“那你要好好在学习上帮帮人家，你那车子修好了就给人家还回去，看着也挺贵的，骑坏了我们可赔不起。”陈宁回了声嗯知道了，就美滋滋地钻被窝去了。
　　一月一次的月考马上来临，陈宁抓紧时间复习备考，顺便又跟韩纪辰约了时间一起写作业。这次韩纪辰按时赴约，乖乖跟他一起做政治模拟卷。
　　“辩证法包括发展、联系、矛盾这三个最基本的观点，要写全了然后再结合题目中的实例分析，这样就能拿高分了。”“这样啊。。。”韩纪辰长长的哦了一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宁的脸，虽然不白，倒挺干净，摸上去应该也是滑滑的，不知道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声音不错，叫起来一定舒服，想到这里，眸子中染了点情欲的味道。陈宁当然注意不到他的表情，他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卷子上的题目，继续滔滔不绝：“还有这个单选题，我国的国体是工人阶级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政体，这个是基础知识，一定要记住呀。再看看这道，垄断时期超额利润的获取从本质上来说还是符合价值规律的，这个老师上课特别分析过的。”“老师，我想上厕所。”韩纪辰红着脸打断，突然被叫做老师，陈宁也不好意思，忙说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韩纪辰呲溜一声就跑的没影，到了厕所，关了隔间的门，边解裤子边低骂了声操。脑子里满是陈宁那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再配上他青涩严肃的脸，看得他小腹一阵火热，小家伙精精神神地站了起来。
　　解决了生理欲望，韩纪辰慢悠悠地走回来，远远看见小身板的陈宁伏在桌子上做题，他倚着教室门似笑非笑，大半个身子靠着门框，一条腿微微弯曲与门边框出一个三角形的空间，另一条腿懒洋洋地直立在侧，胳膊自然地垂在身旁。然后轻抿着两片薄唇弯起嘴角，眼睛晶晶亮亮，深邃的眼窝让人感觉那两只眸子里各存着一汪清澈的溪水，脸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笑意，这样温暖的笑容，里面却也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陈宁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甚至感觉他是专门站在那里长时间深情地凝望着他。
　　“人是铁饭是钢，先吃了饭在学习吧。”
　　“哦，好。”陈宁赶忙合上书，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这个时候陈宁又紧张了，他平时都是回家吃饭，自己的零花钱仅限于每天母亲给的一块五的早餐费，省了两天也刚够吃碗牛肉面，万一韩纪辰要吃其他的，他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
　　陈宁忐忑着问：“我们。。。去吃啥？”
　　韩纪辰似乎考虑了一下，笑着说：“你说吧，我请客。”
　　陈宁更加紧张了，这几天韩纪辰时不时地会给他带吃的，有时候是一包瓜子，有时候是一袋饼干，又或者两根火腿肠，甚至还拿过一个大大的红富士给他，心里除了收到东西的小小喜悦外更多的是欠别人东西的不安，哪能厚着脸皮再蹭他饭吃，要请也是他请韩纪辰才对，可手摸到兜里的三块钱，他只得边走边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说：“干嘛请我吃啊，不行。”
　　韩纪辰听出了话里的窘迫，伸出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你这就是跟我见外了，我是真拿你当朋友，我知道我学习差以后也考不上什么大学出来了更没有好的出路，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个差生，是不是你也一直瞧不上我，不然不会连顿饭都不让我请。”
　　陈宁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没有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能和你做朋友我也很高兴的！” 说完觉得不够，又诚恳地补充道：“你人很好，真的，我就是觉得不能老拿你的东西，我心里不踏实。”
　　一旁的韩纪辰脸上划过一丝狡诘的笑意，转瞬消失，他颇为无奈地说：“好吧，你这么不给面子我也没办法咯，那你说去哪吃？”
　　陈宁又有些犹豫地试探着问：“牛肉面行不？”
　　韩纪辰直觉想皱眉，但对上陈宁小心翼翼的眼神，只得勉强笑着说：“行，你喜欢就好。”
　　两人到了黄师傅牛肉面，这家店在学校附近比较有名，味道也正宗，平时陈宁断不敢来，只因这里的牛肉面三块一碗而街边小店二块五一碗量还很足，陈宁买了票就去窗口等，人有点多，等了一会饭才好，端过来的时候韩纪辰还在窗口那边候着，“我在座位那等你。”隔着人群陈宁喊了一声。韩纪辰点了点头，回给他一个微笑。
　　找了半天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座位，陈宁坐在椅子上拿了餐巾纸又把桌子擦了一遍，看着热腾腾的牛肉面咽了咽口水，心说等韩纪辰来了再吃。等了几分钟，韩纪辰也端着饭过来，他放下碗，又去了趟前台，一会儿又端着一个餐盘回来，陈宁看到盘子里面的东西，愣是给惊到半天合不上嘴，吃面点小菜很正常，但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点了五碟小菜再加一个鸡蛋的。
　　“怎么了？”韩纪辰好笑地看着他。
　　陈宁回过神来：“额。。。那啥，你一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么？”
　　韩纪辰把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是我们两个人吃的，鸡蛋菜点的多营业员额外送的。我不喜欢吃鸡蛋，你吃吧。”看到陈宁表情又要变，他补充道：“你不吃我就扔了，看着影响我胃口。”说着就要拿那鸡蛋扔下去。
　　陈宁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别仍啊，多浪费，你不吃我吃。”拿过那鸡蛋在桌子上一磕就开始剥皮。
　　“菜也要吃，不然只能倒掉。”
　　“好好，知道了。浪费可耻。”明知别人并不是故意买给自己，但他心里暖暖的。
　　黄师傅的小菜很出名，都是凉拌的，酸白菜，胡萝卜丝拌粉丝，麻辣海带丝，凉拌黄瓜，还有一碟五香牛肉。陈宁起先不敢多吃，但饭都快吃完了，五碟菜还剩下大半，对面的人也丝毫没有要继续吃的意思，他自小就吃饭吃到碗底，不剩一点饭。况且一碟小菜一块钱呢，怎么能吃都不吃就走了。
　　他胃口一向好，况且黄师傅的面也不是很多，没一会儿那五碟菜尽入腹中。吃饱了搁下筷子，才发现韩纪辰正看着他，眼睛里有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咱们回去吧。”陈宁被那样看着，不自在起来。
　　韩纪辰淡淡地笑了下：“你先回教室，我找肖青他们有点事，稍微晚些回去。”
　　陈宁有些失望地答到：“哦，那我先回去了。”本来还想在回去的路上跟他说说话呢。
　　陈宁一走，韩纪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肖青，那边刚说了声喂，就听到韩纪辰语气不善地说：“五分钟，漱芳斋。”说完也不等那边答应就挂了电话，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上去了。
　　漱芳斋是z市出了名的高档饭店，川湘鄂粤几大菜系做的得心应手，里面的厨子都是从各大城市挖来的，工资在z市绝对担得高薪二字。这里环境幽静，格调简单，但又处处透着高雅气质，其实行家一看就看得出来，连那墙纸都是花了大价钱的，而这种所谓低调奢华也正是政府官员所青睐之处。
　　韩纪辰小时候经常跟着父母过来，这里的几个重要的负责人都认识他，见他如见财神爷。他一进门经理就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纪辰来了，你那两个朋友在沁芳园等你点菜呢。”韩纪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跟着直接往二楼去了。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说了句随便上几个菜，按平时的就行。经理连声说好，这就去厨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