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河》苏半青

6、江锦春

　　“……所以你想把可怜的游苏学长扔大街上？”江一肩膀夹着电话，斜着身子，手里很是悠闲地剪着纸片。
　　“滚你妈的江宝宝，要不是你，这货早就自己滚回自己的窝了……用得着老子背着他医院、学校到处跑吗啊！！”张侃气的忿忿儿地一通嚎叫。
　　“反正我床位现在空着，我都不嫌弃，你就让他将就一晚吧。”
　　“呵呵我草你妈，我想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吗。”
　　“张兄，”江一把电话换了个肩膀夹，翘着腿语重心长：“别忘了，是你让我找游苏学长帮忙的……”
　　张侃对他的回复就是直接挂了电话。
　　“……养儿千日啊啧啧啧。”
　　江一抬手把手机抛进沙发垫里，继续埋头剪纸。
　　直到日出东方，破晓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的细长而模糊。
　　常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沙发旁边，寒着脸看他：“你在干什么？”
　　江一咬着一根金线，费力地穿着刚剪出来的黄纸小人，闻言点了点下巴示意桌上摊开的线装书：
　　“游苏学长让我照着做这玩意，说是辟邪驱鬼。”
　　“哦？他是想防我吧。”
　　“……还真跟你脱不了干系，”江一满意地抻了抻一条成型的符箓串，继续穿起了下一根，“您老人家那么大的怨气留在我家，谁知道会招来什么玩意儿。”
　　常衍清一把摁住他的手，逼视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的怨气是因为谁？”
　　江一大惊失色赶紧松开金线，费力挣扎开常衍清的手，又拉过来一看，果然在他掌心灼出弯弯曲曲一条红痕。
　　“我靠这驱鬼效果不错啊！”
　　常衍清抽出自己的手，慢慢抱住了江一，有着柔软的触感，却没有体温，连声线都显得那么不真实：“锦春，我不是鬼……”
　　江一痛苦地被箍在沙发上，以怪异的姿势拧着腰，嘴上却得敷衍着：“是是是你不是鬼……”
　　“我在白玉上附了几百年，吸走了玉之精……我已经是灵了。”
　　江一龇牙咧嘴暗暗叫苦，一边道：“是是是你是……等等，什么玉？”
　　“我们合葬时墓里的白玉。”
　　“玉在哪儿？碎了怎么办？”
　　常衍清滞了一下，谨慎道：“受九天紫电，把魂体打散，从此灰飞烟灭。”
　　“那在那块玉上施法，你是不是也可以转世投胎？”
　　房间里的气温猛然降低，江一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干笑：“我就是问问……”
　　“你想让我去投胎？”
　　江一咳了一声，还没开口，就被常衍清揪着领口被迫直起了腰，对方冷笑连连戾气直扑自己鼻尖：
　　“前一百年为了躲避阴差，我附在冥器上，眼睁睁看着你我尸身腐朽化为灰烬；又一百年阳玉不停地吞噬我的魂魄，直到阴阳平衡，我自陨大半阴魂终于与玉之精合为一体，得以化为阴灵；再一百年有人打开大墓，白玉现世，我道行不足，险些被阳火烧到魂飞魄散，要不是遇到那个人，他把白玉带到阴间，我才能继续修行；后来，我在阴间等了你一百年，又下到十八层炼狱寻了你一百年。”
　　常衍清每咬着牙念个一百年，手上就攥紧一分，直到把江一勒得喘不过气来，才松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瘫在地上剧烈咳嗽。
　　“五百年，我受尽这世间酷刑煎熬，就为了你一句投胎转世？凭、什、么？”
　　江一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冒金星胸腔灼痛，此刻也毛了，哑着嗓子抬头反驳道：“江锦春如果真的爱你，他就见不得你受这些苦，你好好投胎转世才算尽了他的心愿！”
　　“哈！？”常衍清怒极反笑，“他的心愿！？他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心愿？我为了他在御道前跪了三天三夜，他呢，一声不吭就跑去了广西；我要他好好活着，他却痛痛快快地喝了三杯毒酒，等我带着十万大军凯旋回京，看到的就是一座新坟一具尸骨……”
　　江一突然倒抽一口气：“尸骨？你……”
　　“死也要见尸，我自然要掘了他的坟。”常衍清一脸理所当然，“我亲自为他扶柩回乡，然后自刎在他坟前。”
　　江一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拍拍裤子爬起来蜷在沙发上继续剪小人。
　　一剪子比一剪子愤恨，一时间屋子里安安静静，只有金属摩擦的咔咔咔的声音异常渗人。
　　常衍清莫名其妙地在原地等了半天等不到江一开口，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锦春，我只是……”
　　“咣！”江一猛地把剪子摔在他脚边，站起来直视他，一字一字道：“我叫江一。”
　　常衍清恍若未闻，蹲下去把剪子捡起来塞进他手里，安抚道：“别生气，你会想起来的。”
　　“想个屁！”江一气的发抖，“就算我是江锦春又怎么样！？是不是也要我死在你面前才算扯平！”
　　说着一把把剪子尖端抵在脖子上，作势要戳下去。
　　常衍清不慌不忙凌空一弹指，剪子自动脱手飞了出去，稳稳落在沙发垫上。
　　“你别钻牛角尖行吗。”
　　江一不明意味地轻笑了一声：“神经病。”
　　都他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