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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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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雨水,天晴气躁。
近几日家里闹得慌,人闹心闹。主要就是因为那比让黑瞎子住院的买卖,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些长辈就抓着我小辫子想着法说我的不是,那次虽然王八邱没有露过面,但我估计多数就是他主谋了。其次解连环依旧下落不明,这个留了一张“不要找我”的纸条就走了的潇洒男人是否知道他这样就像拉了屎把马桶堵了却拍拍屁股就跑人。而现在,我就要面对着这个马桶拼命把它疏通了,算了先不说疏通,先得抑制住不断往外反的脏水!
我本一直觉得王八邱是三爷的人,要是跟三爷反应会有点挑拨离间的意味,现在不得不核实一下这王八近日的行为。
三爷倒比我精明得多,早已察觉了他的反常行为,只是并没有揭穿,而是慢慢撤去他的权职和行动能力。我挂了电话就叫来门口几个管事的伙计,吩咐道:“以后出门,见到王八邱直接打死,算我的。”
手下答:“是!花儿爷这句话我已经录下来了哦!”
他一定是被黑瞎子带坏了……
加之前日把从霍家那进来的货出给一家酒吧的时候发现了假货,问题在于是在运货到酒吧后发现的,而在运之前每箱都检查过,我又是陪着一起去酒吧的,是三爷朋友新开的酒吧。我就坐了会儿,人再拆箱的时候就发现了两箱假货。而且那时由于回家心切,我就是一副急着想走的架势,这么一来我岂不是跳进黑龙江也洗不清了。
那时为了声誉我否认了偷换假货但还是赔了两箱给人家。捉摸起来,必定是有内贼了,而且三爷这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
平时每周开一次会,这几天事多了我想起了什么就开会,那一个个看着都毕恭毕敬、肝胆相照的,指不定一个比一个贼。我用试探的口气暗示他们中间有内贼,大家看起来还都淡定得很。我有几个怀疑对象,但这事调查起来不容易,只怕是底下人已经变成了几股绳子,各自都有了自己比较牢固的势力,不然就是把某些长辈当了靠山,总之我现在情况实在是不太妙,也许是我原先对自己太有自信。
果然情况一天比一天糟,那些咸鱼开始在表面上表现出对我的不耐烦与无所谓,我的指责就像放屁,他们都厌恶于去闻一下。
我试着调试了几天,但那一张张红的绿的脸色、不屑的眼神。生意顺利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一旦其中卸了一小个螺丝钉立刻全散了。仓库里还压着一堆货没出去……
失眠、太阳穴阵痛,窗户是今年刚新换的,还是有点漏风,被子里像冰窖。我坐起来,冰块般的脚挪到自己身体睡过的部分才终于感觉到一点温度。张起灵醒了,几乎我翻个身他就会醒,睡眠不好的样子。
我捏着自己头发玩,一边思索着家里的琐事,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琐事而快成决定我未来的大事了。晚餐的饭菜还摆在桌上没动过,上面还有只很小的飞虫环顾,张起灵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现在家里我能相信的或许还有三个或许没有,呃不,包括张起灵有四个。我甚至考虑到一走了之,我怎么说也有张大学生文聘,吃得了苦就能养得活自己。越想越头痛,越痛越有冲下床收拾行李走人的冲动。
“张起灵?”我试着叫他,他扭头看了我一眼,“……”
“如果我走了,你还跟着我么?”
空调温度开得很高,我脸发烫但身上还是照旧凉。几秒沉默之后他还了我一个鼻音,“嗯。”
太阳升起的时间似乎已比前些日子明显提早,天已经开始蒙亮,满园的海棠枝似乎还没醒,冷冰冰地戳进空气里。这次起身我没吵醒张起灵,估计正睡得熟,我收拾了一个小时把我和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有一个箱子,被塞得很不情愿,我好不容易才拉上最外层的拉链。今天将是我所有的昨日与所有明日的一个重要转折。我嚼了块口香糖,又放了块在张起灵露出被子的那一半脸上,他果然醒了。
“走。”
他穿衣服像训练过一样快,外套换上了那件早就买了但他一直没穿过的黑色卫衣。至于我,那肯定是没人认得出了。我们从后门出去,这个时间只有打扫卫生的大妈已经起来,从清洗室绕过就顺利出了后门。
走出后门的那一刻我轻叹一口气,有点小小的放松感,但要真正感到自由的气息非出北京不可。张起灵像猫一样轻声跟在我身后,“穿裙子,不冷么?”他的问句永远不带该有的语调。
我倒吸一口凉气,“是很冷。”但以原来的身份走上街保不准就被刚从酒吧走出来的酒鬼或老板认出来。
我这走得也算挺干脆。只是想起了昆德拉一文里的一段话,文中主人公也要离开家乡但由于种种原因很纠结,他走时想象一个神情忧郁、头发蓬乱的贝多芬在亲自指挥乡间消防人员管乐队,演奏一支“非如此不可”的移民告别进行曲。我也试着想象了一下,这景象该多寒酸又无奈。
我选择乘最低调的火车,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哥居然没有身份证!这种无奈得想钻到地板缝里去、又想立刻揍这混蛋一顿的冲动最终还是被我抑制住了。
我恶狠狠地用手比了个三,“我给你三十分钟,去给我弄一张来。”又指了指候车厅大门外。
其实这毫无疑问是让他去抢一张或偷一张来,而他也的确办到了——只用了10分钟。照片上的人除了黄毛之外看起来还颇有相似之处。
我带上了家里所有能带走的现金、银行卡和存折等,留下了这个月所有人的工资,就这样风尘仆仆的离家出走了,估计他们不会发动太多人来找我但一定会来找。而我现在打算去投靠的这个家伙,我们没有联系方式,我只知道他开着一家古玩店叫“西泠印社”,甚至现在已经关门大吉了也不一定。他是我发小,多年不联系,只要他还在那,一定会帮我。
至于张起灵,他什么都没问过,没有疑惑和怨言,甚至在我把票放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没有流露过一点想知道为什么去杭州的好奇。
他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跟着我走去又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一直这样失忆,没有过去甚至没有未来,一直活在当下,现在跟着我了,他的当下就是我。他只是一个劲看着窗外往后飞逝的景物或火车的天花板、他的当下。
不,我并没有什么对于他的愧疚感,反正他也失忆了,活得可比我自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