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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你说这事不怪你怪谁?”
      “花儿爷别气啊……”
      “我没气。”
      “那就开门让我进去说话吧……”
      “不行!这样不一样说。还果真是只消停了几日……你说怎么办吧!”我嘴上责怪着门外跟我喊话的瞎子,实际上心里清楚霍家本就不会那么容易歇气。
      我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窝在沙发里看自己照片的张起灵,笑着道:“想得起来么?”
      轻微的摇头。从回来之后他对所有问题的回应几乎都是摇头,摇得我心都在颤。
      “花儿爷,你先跟我说说医生怎么说的吧。咱还是面对面的说吧,这样隔着山多累。”
      我开了门,靠着门站的瞎子一下没站稳,晃了晃,站直。
      “行了,没怪你,这事儿我一会儿和你详说。你先帮我查一下这所有人的资料,除了张起灵有没有身份不明的,或是有丝毫疑点的。”
      “所有人?”
      “对,要你亲自看过一遍。”说完我又凑到他耳边,“还有这小哥,你确定他没问题?”
      瞎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转头看向别的方向,“嗯,去吧。”
      回头一进门又对上张起灵的视线,“怀疑我为什么还留着我。”
      我不在意地坐回办公桌前,“你管我。”
      他不吭声,放下存放照片的我的笔记本,窝在沙发上不知道想着什么。
      这几天天气突然又凉了几度,弄得人们怀疑起春的诚意,这种似来非来的意味和张起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冷淡的眼神欠揍的表情又回来了,培养默契是一个很微妙的过程,而培养感情是一个很厚脸皮的过程。考验我的时刻到了
      虽然执行总裁是老痒,但当家还是我,我是产生推卸责任的想法了么?我往椅背一靠,手捂着自己眼睛,另一只手揉起渐渐疼起来的太阳穴,萌生出当初果真一走了之不回头也许也不错的念头。

      若不是胖子闲来无事来戏院捧我一折《白毛女》,又卡了我一顿晚餐。
      若不是我故意想试试这胖子的能耐,把我最近腹泻等症状告诉了他。
      若不是我信任了他的初诊,去医院看那小哥时顺便检查了一下身体。
      那第二天报纸上会不会有一条“北京著名私营戏院解家班当家中毒身亡”的标题?

      “恐怕是钡慢性中毒,花儿爷。”
      “哈哈,”我故意干笑两下,“恐怕?”
      “嘿,你别不信,没把握的话胖子我可不会说。”胖子拍了下桌子嚷了起来,我还在好奇他给病人开刀时是什么情景。
      我心道你扯皮还扯得少了?

      “钡慢性中毒。”医生冷静地以极快的语速吐出一串字。
      “什么?”
      医生看了眼门外排到天涯海角的队伍,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钡慢性中毒。”
      我问医生怎么得的, “你……”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大约是误服。”随后用只有大师才看得懂的我们祖国伟大的狂草书法写下一串字。
      “先洗胃,拿着这个去三楼洗胃室……下一个。”
      给猪打标记一样,医生迅速打完一个接着喊下一个。
      我一边往洗胃室走一边想象自己中毒身亡的情景。想着想着,还真挺悲伤,没老婆孩子的,父亲离家出走母亲国外工作,无人关心还要整天和一姓霍的老阿姨抢地抢生意。最后遗产不如大头留给张起灵,只怕他记性差,忘了存折密码。
      其实过程很短,两根管子从嘴里插入直伸进胃里。我可以看到房间的窗户,但只能看到窗外半分光景,瞎子似乎在往里看,而张起灵我只能看到他一条胳膊。
      一阵凉凉的液体冲进胃里,我的胃那叫一个抖,赶紧用手捂着胃,生怕破了,好安慰一下它。过了会儿大约是抽出液体的过程,只感到胃里一阵收紧,整个身体内部的内脏都好像被搅了再被抽到体外一样。这个一直上进下出的地方突然彻底颠倒,我就像被洗脑了一样挨过了这五个世纪。
      瞎子笑嘻嘻地看着我,“五分钟就这脸色了花儿爷?”张起灵坐在蓝色的有点掉漆的座椅上。
      我也没空理他们,也顾不上笑,两只手交叠着捂着胃,好像这样能好点。
      中国又一酷刑,这种重生般的感觉,让我觉得我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我一下手搭在走在前面的瞎子肩膀上把整个人重力都压上去。
      他稍稍往下沉了一下,又立刻撑住我,张起灵有意无意地瞥我们一眼,“嗯,轻了不少,瘦身了。”
      我扯扯嘴角,腾出一只手来捶了一下瞎子胸口,他立刻装死喊痛。

      突然有一只手开始帮我揉另一边太阳穴,打断我的思绪,“疼?”
      我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他却用手盖上了我的眼睛,接着我感觉到他的呼吸靠近直到吐露在我脸上。他戛然而止的动作弄得我脸一热,又不敢动,“怎么了?”出于紧张我有点喘,但是他靠我太近我又不好意思把气都喘他脸上。
      一声轻笑一个吻,我在想还有比这更适合张起灵表达爱意的方式么?他不需要语言。
      但我需要语言,“你骗我……”
      他若无其事地走开了,窝回沙发里,看回他的天,数回他的云。
      晚上吃饭我都捂着胃,吃了又吐,不知道算不算副作用,不过我也不是很担心,只是吐了便不敢再吃。那小哥很不客气地把几盘菜吃了个精光,我只道是没失忆就好。
      明明他始终都带着同一种冷淡的表情,但我却可以感受到我们之间疏远感的消失。
      晚上我想睡时他拉着我出门,我一手不忘记捂着胃脸色阴沉地盯着他后背问他去哪,他也不答,借来了一厨子的自行车,自己把着车把跨上车,车发出吱呀一声,“坐上来。”
      我继续看了他一会儿,他回头看了看我,我还是坐了上去,双手捂着似有若无的胃。
      “抱着我。”清晰沉稳的声音被凉风吹到我耳边,我腾出一只手来完成任务。
      他肚子上几乎没有赘肉。我一抱着他他就蹬了起来,车一直隐约发出“吱呀”的声音,骑得快声音也跟着快。街上人很少,我胃感觉稍许好了些,抱他紧了一点,他开始越骑越快,我想到了一些开车故意撞死自己的案例。
      “嘶……”我捂着胃的手稍微松了松,一股风灌进衣服。骑了会儿,停在一家全家门口。
      “戏院后门那就有一家。”我跳下车,捂着胃提醒他。
      他也不锁车,“嗯。”想拉着我往里面走,我怕被人误会(我知道其实已经不是误会了)往后躲了,他抓了个空,回头看我一眼,先进去了。
      半夜还挺冷,我身上起了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走进全家的时候浑身一阵暖,倒是有点想吃冰激凌,但身上一分也没带就被他拉了出来。我看了看那小哥,他在冷藏柜前挑饭团。
      “我没带钱。”
      他也不看我,伸手从牛仔裤后侧袋掏出一个黑色光面皮质钱包给我。
      付钱的时候我看到透明层里放了一片西府海棠的干压花瓣,我赶紧付了钱把钱包还他。
      我们坐在全家吃完了才走,期间来了个电话,我一看是瞎子的。
      “半夜三更怎么了?”
      “我刚查完所有人,花爷你也不关心关心我。”
      我心道半夜打来电话就为这事儿?“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刚回房的时候我看到一人偷溜出门,现在追上去还赶得上。”
      我不禁扯扯嘴角,“不用了,你睡吧。”
      “怎么,花儿爷你故意的?”
      “少问。”
      “啧啧,”估计瞎子边发出这两个音边摇着头吧,“和哑巴越来越像了。”
      “啧,赶紧睡你的觉,先挂了啊。”
      都吃完了那小哥似乎就打算回去了,一出门我就往自行车上一坐,“我带你吧。”说着回头看看他,他似乎有点怀疑,还是坐上来了。
      “抱着我。”
      他笑了声,感觉心情很不错,但只是倚在我身上。
      我路上还故意骑过了几个坑,要不是怕这车散了架,今晚非拼命往坑里骑把他颠下车不可。
      到家后不久外面倾泻雨水,小雨到中雨,中雨到雨疏风骤,不知是否海棠依旧。
      我和他共床,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两个人一起睡了,只是睡睡醒醒。清晨雨是停了,我睡不着便起身到院子里看了看,发现身体很沉,量了量体温,一看,那水银线闪着光稳稳停在38度。
      最近疾病缠身,很是不吉利,我是不是该翻翻黄历了。张起灵坐在床边拿手机给我拍照。
      “我精神的时候你不拍,”我哑着嗓子抱怨,“偏等病了才拍。”
      “只有病了你才停下了。”
      “没办法,平时忙。”
      那小哥不让我开电脑,我太平地睡了一上午,自我感觉良好,起身到院子转了圈,结果把早上小哥亲自端来的几口清粥带点胃液一起吐一地,一片枯叶落到呕吐物上。
      我又躺回去,连被子都还暖着,胃隐隐抽动,院子里几个伙计清理着呕吐物、扫了扫落叶,我想起了最后一片常春藤叶,幸好几棵树上叶子都多着、嫩着。厨房送来一碗姜汤,里面还漂着一薄片土黄土黄的姜和一些姜渣。喝下后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我更是死活睡不着了,就给霍家的友人打了个电话。
      “秀秀么?”我提了提精神。
      “小花?”那头传来清灵的少女音洗净我的耳膜。
      “方便说话么?”
      现在霍解两家闹成这样,秀秀除了大概说一下霍家现况之外也透露不了什么,“奶奶已经有点怀疑我了,”她压低声音,语调显得很可爱其实很严肃,“上一辈之间一定还有什么纠葛,我本来想查来着,但被奶奶制止了,还下了狠话。总之老一辈对家族恩怨什么的算得特清,子承父过的思想也深。”
      “……”我沉默了一会儿,烦躁感从胃传播到全身,背上有点痒但怎么也挠不到,“嗯,好的,你自己小心点,辛苦了,总之以后……”
      我话说一半,秀秀立刻接过,“总之以后等我当家了,”她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我们一定要好好相处。斗争不适合我们。”
      “现在还好,”我笑了笑,还在挣扎着挠背,“我适合斗争。”
      第二天烧退得差不多,只是胃依然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拒绝任何东西的进入。这几天吐得我胃上都快长肌肉了,有时那小哥喂我喝粥,看那表情大概恨不得自己先含糊了再喂给我。
      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联系了父亲一个公安局干事儿的旧友,据说还是曾经的暗恋对象,叫陈文锦,是刑侦大队的。让她给我联系了个户政科的人,想给张起灵办个身份证。第二天她联系的人来电了,自称阿宁,说是查到这个张起灵了,但得回他老家巴乃那办一套手续。
      “我这要是方便去也就不找你了,宁管事。”
      电话那传来办公的声音,还有人叫着阿宁的名字。“不行不行,要是换成前几年那也许我能办得通,但现在管得紧。”
      商量了会儿我发现实在省不去那步骤,又不甘心让张起灵一个人、或者别人陪他回去办手续,只好把所有事物全权委托于老痒和瞎子,打算两天后动身。
      阿宁在电话里跟我说了遍流程,虽不见人,还是给人一种很精干的印象,一点不差地解释清了一些复杂的手续。
      我千万嘱咐瞎子,如果霍家有任何不当举动立刻联系我,虽然我不能瞬移回来,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反对我这次离开。
      那小哥故伎重演弄来了身份证买了车票。混乱的火车站是各种小型犯罪的庞大舞台,聚光灯照进每个人的心里又被心脏的黑洞吸走。在这里我们甚至牵着手走,所有人都只在意自己的那趟车来了没走了没,心头只有“赶路”二字,双眼只盯着自己脚下的路。这是专心的表现,但也错过身边风景。
      一条条铁皮里包着的都是血肉之躯,人们的灵魂都飘在车厢后赶不上自己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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