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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倦于勤劳,疲于为政,
      别有什么消遣良方,
      除了趁这阳春烟景,
      脱离这北方的帝京,
      前往绿野,前往水滨,
      开怀畅饮,抒写词章,
      一杯一杯,一行一行。
      ——歌德 《中德岁时诗》

      上车了我们并排坐下,车上没什么人说话,都埋头于自己的世界。我隔着不能打开的窗看飞逝的景色,平房、树林、绿色的田野、脏陆的荒地、黑臭的污河、载舟的细流,我拿着单反拍照,不然就是玩手机上的游戏。张起灵补眠睡了很久,醒了就看书,书里夹着一片花瓣当书签,还是干压的西府海棠。
      坐了一小时后我不得不起身在车厢里无意义的走动起来,活动一下身体,那小哥一副悠然又冷淡的态度看着令人紧张兴奋的推理小说,见我看着他,举了举手里的书,问我要不要看。
      到长沙的时候我下车买了两瓶饮料,其实也只是想下车活动一下酸痛的屁股和抽搐的胃。走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车窗里睡着的张起灵,我看得出神,直到广播提醒要发车了才回神。
      天暖了,南方比北城春意浓很多,张起灵醒了,表情就像失忆时一样,足够吸引我这个有哪怕一丁点同情心者的怜爱。
      为什么每次我离开北京都逃也似,而回北京时也同样迫不及待,就像被侵略了国家的流亡者逃出家乡,在国家平定后又带着沧桑和眼泪赶回国一样。自从认识了张起灵,我越来越懒了。
      人的大脑由一万亿细胞组成,我的细胞中有一半想着解家、一半想着张起灵,大概是这样。但为什么我连这一半也不愿意承认?虽然我的行为已经出卖了我。
      一到南宁我就水土不服,吃了晚饭就吐。当地很热,当时我吐在自己衬衫上一滩。找到酒店住下后张起灵帮我把衬衫洗了,为什么这时我又不愿意道谢?
      接下来南宁到防城港的普快是第二天正午的班次,我安静地在酒店回魂,捂着胃,昨天难受得澡都懒得洗,也是张起灵连哄带骗帮我洗的,现在他又一口一口喂着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吃饭却只是嫌麻烦的我喝清粥。
      为什么他对我这样而我就不能拿出点良心来对他?
      为了解家?自私?对,这叫自私,而且还死要面子。
      第二天身体稍有好转,但一上那绿皮铁盒时吸入一阵人臭味,便胃上一抽,清粥返到喉咙口又硬是被我咽了回去,不能浪费粮食。
      这里有形形色色社会较低层的人,这里富人装穷、穷人炫富,好人装恶、恶人伪善。我随身背着单反不敢离身,小心地侧身穿过粗心敏感的老百姓。张起灵习惯性地让我靠窗坐,我们对面坐着的似乎是个作家,就一个人,很文气,车窗外女友微笑目送他缓缓离开。看上去和我年龄差不多,盘腿坐着写着什么。
      张起灵睡着了,昨晚半夜我又吐了一次,他估计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提防着我的胃再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他睡着睡着就靠到我肩上,刘海一斜,遮住一只眼睛,呼吸平缓似有若无。
      我不小心瞥到那作家的本子上记录下了我和张起灵的这个场景,到处寻找灵感的写手,被一切感动的画家,他向我搭话,“是来旅游的么?”他笑着友善地问道,很像吴邪。
      “我看你穿着羊绒大衣,还拿着单反,”他手里捏着笔指了指我的单反,“是玩摄影的?”又用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组成一个方框,做了个拍照的手势。
      “哪能,业余爱好。”
      “哦!”他放下笔,“北京人吧?”
      “对。”他的“哦”音量略高,虽然车厢里本就并不安静,我还是比了个“嘘”的手势。
      “啊不好意思,”他看了眼张起灵,“这是你朋友吧?”
      气氛有些微妙,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递了张名片给我,叫李四地,是个编辑,在北京工作。
      “我听过您的戏。”他突然用起敬语,语气依旧很愉悦。
      张起灵醒了,看了我眼去厕所了。
      “呃……”他顿了顿,心不在焉地看了眼窗外风景,“我知道这么问很失礼……”
      他快速将桌上那本本子翻到尾页,上面有些杂乱无章的笔记,一些地名和不明所以的词语,字并没有先前几页上的工整漂亮。他似乎是趁张起灵离开了才问我,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请问你是同么?”
      我突然就笑出了声,那作家被我笑得莫名,有点紧张地盯着我。
      作家果然很敏感,他们习惯了观察,正如画家观察所画之物般细心,他们观察全世界。
      我点点头,很赞赏他这个冒昧又毫无恶意的提问。
      张起灵回来了,我们改变了话题,张起灵拿过我的单反看我一路上拍的照片,希望他不会对我拍的这个作家的可爱女友有什么意见。
      火车上和我搭话的人有十多个,我感到无比“荣幸”,便和张起灵换了外套,咱俩身材差不多。穿上他的外套时感觉得到上面的余热,这是他身上的热量,我心悸了一下,扣紧扣子把自己裹个严实。果不其然开始有人找张起灵搭讪。
      被李四地问了那么一个问题后,我反而更不敢碰张起灵。车窗外是重复循环的树林,头顶放行李的铁架子还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整天的阳光让我想念起黑暗来,进入隧道的短短几分钟却又让我怀念起光明。我热得一身汗却不愿意脱掉他的外套。他抱着我的大衣,耐心地把上面粘着的白毛一根根捻下来。
      我伸手把他前发撩上额头,额头上有些汗,和所有人一样散着一股人腥味却一点不令人讨厌。
      我有捏眉心的习惯,任何心绪表情似乎都能被这个动作平复。
      刚才他帮我从旅行箱里翻出一件薄的开衫便出了满身汗,白衬衫浸透汗水贴着他的胸口,青黑色的文身侵袭上他的颈部,不远的上方是凸起的喉结。于是我就捏着眉心想从千篇一律的树林中找到一个别具美感的角度。找得我口干舌燥,鼻子里喷出的气滚烫。
      上思火车站下车的一片区域有一片比较大的商圈,我们买进很多水和两把伞,现在多云感觉闷得慌。
      我们在这吃了饭就赶上公交到了上思客运总站,继续公交一个半小时到了南屏乡,张起灵一脸习以为常的态度拍着我的背看着我吐一地。接下来进巴乃村没有客车只能乘摩托,路是一条扶贫路,路况不太好,上面可以看出无数车轮碾轧的痕迹,风一吹满鼻子红土和树林子味,连嘴里都觉得有土。
      巴乃没怎么开发,我们坐了两辆摩托,一路上除了山林什么都没,一些坡度不大的山都开成梯田,天气转好,阳光直射到梯田的灌水上反射出一派明媚。转了几十个弯终于进了瑶寨,张起灵说寨子左边那片梯田是他们寨的,因为寨子不大,这么一片就够自给自足。每个人都穿着民族服,女人们的头发都长得在头上盘起好几个圈。
      他们寨子的吊脚楼其实也都在丘陵上,只是坡度极小可以当平原使。张起灵带我找到一家人家住宿,主人叫阿贵,有个长得十分水灵的女儿云彩,活泼开朗,拉着我的手带我参观寨子。张起灵是认识这个阿贵的,就在屋里和阿贵谈会儿天等我们回来。
      这儿的村民都很热情淳朴。虽然我穿着长袖衬衫却还是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块,云彩见我痒得直用指甲掐笑个不停,还帮我在每个块周围掐出个五角星。
      她带我去了属于他们寨子的湖边,比西子小很多,站在这边可以隐约望见对岸的那种,岸也不是光滑的圆弧,斗折蛇行明灭可见。
      住吴邪那的时候他教我打水漂,他一漂能跳上五六次,我在这试了一下,一漂一个沉,云彩也学我样子,还学得比我好。
      这一天一晃就过去了,我回来后由于很累而且胃不舒服所以没吃晚饭就睡下了。到了九点多的时候被老痒的电话吵醒,说今天消防局的人来检查消防安全认为有问题,后门的制式要现代化些,刚留消防局的人吃了个饭刚完事。我说别太格格不入让他看着办就行,挂了电话也不再有睡的意愿,几乎精神抖擞,去了饭厅看到小哥和阿贵喝着酒。
      听我说饿,阿贵给我盛了碗半温不凉的螺蛳粉来,然后一口将自己杯里剩下的土茅台喝完便去睡了。张起灵坐着只闷声喝酒,眯着喝,喝完了又满上,推给我,就回房了。最后我在静得蝉鸣草动的的氛围里吃光了那碗粉喝完了小杯酒,晕着头荡进浴室,虽说睡前饮少量健胃,但我还是反感这身体飘然的感觉。
      在这里我们用同一把牙刷、同一个浴球,水声很大但我努力听着门外卧室里张起灵发出的动静,踱步、拿行李、躺上床。我们一直以来住在同一个房间,以前在房里我吸的只是空气,后来我发现我吸到肺深处的是带有他身上气息的空气。
      我洗完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他躺在床上面朝床沿研究着手机,蝉狂热地振翅声掩盖了我们的沉默,我看着他后背,又看看周围,任何东西都沾染着他的气息、附着着他的身影,大脑里他喊我名字的声线荡气回肠。我对于张起灵,以前是喜欢现在是爱,以前是否认现在是热切。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他本身就是部推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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