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敢给我找个妈嘛？》汤包一两

47、四十七、吓死我了

　　纪冉自梦中醒来的时候，只嗅到被子上好闻的香气，像是洗衣液或是柔软剂的香味，又像是水果的芬芳。天花板上是白色的水晶吊灯，中间的大灯没开，只是亮了四周的几盏小灯。她将整个头露出来，室内清冷的空气瞬间就钻入了鼻尖。
　　鼻子一痒，她便打了个喷嚏。继而，她便听到了不远处书页翻动的声音，她闻声看去，却是何念之正躺在一侧的气垫椅上安然的翻书。柔软的光打在书页上，映出何念之侧脸的轮廓。
　　纪冉从床上起身，被子掀动的声音惊动了一侧的何念之。他合上书，然后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看着纪冉，“醒了。”
　　梦里的场景还一幕幕在眼前，少年的何念之的脸上明明总是那样桀骜的神情，可是眼前的人与梦里的少年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神情却那般不同。纪冉愣着神看着何念之，一时回不过神来。
　　何念之轻笑，然后扒拉下她黏在额头的刘海，触手一碰，却是一手的汗，“怎么一头汗，做噩梦了？”
　　纪冉的眼睛忽然就红了。她抿着唇，然后定定道，“我梦到七年前的事情了。”
　　何念之一愣。
　　“我梦到了当年的程望昔，那年高考前，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在楼梯口拦住我。还有他为了救我被徐然注射的样子，还有他在无菌室里的样子。很……可怕。”第一次……她对着别人说可怕，第一次把心里的恐惧完完全全的倾诉出来。
　　何念之拿起床边的外套给她披在肩头，轻轻地搂住她，额头抵在她的发间，低声道，“别怕。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的，不然他当年岂不是白白救了你。”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情了。今天之所以忽然会梦到，只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们在一起是有罪的。他是为了我才变成后来的样子的。我陪他复健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我要放弃你，然后就这样照顾他一辈子的。可是他却因为受不了痛苦而自杀了。念之，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话，他会恨我的。”
　　“干嘛说得自己跟个寡妇似的？”他刻意的放轻松语调。怀里的家伙已经够痛苦的了，他不能再让她继续这样自怨自艾下去，“你没错，就算有错也是在我。是，他是救了你。但是他救了你跟你的幸福和你的未来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得到幸福，可是为什么你也要这么觉得呢？”
　　“可是，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的未来，是他用命换来的。”纪冉将头埋在他怀里，“他的命啊，他仅有的命。如果不是我，他会有大好前途的。”
　　“归根究底，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徐然劫持，他也不用死。纪冉，你是无罪的，你有权利幸福。如果我是那个帮助你获得幸福的选项，你尽管放心的这样选。而我照顾你一辈子，就算是做了他原本要做的事。人生已经够艰难的了，不要再为难自己。”
　　不要再为难自己。纪冉在心里默默地念这句话。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跳过心里的这道坎？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说，”何念之能够猜到纪冉的反应，他的语调那样小心翼翼，“他自杀前的一个多月，他给我打过电话。”
　　果然，他明显地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有了瞬间的凝滞。
　　“他说，他这辈子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就是你跟我在一起。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人世，而你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他希望我可以照顾你。”
　　纪冉缓缓推开他，眼里尽是难以置信，“他这么说过？”
　　“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准备自杀了。那个时候的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对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很虚很憔悴，反正他说什么，我就应什么。那次……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房间里瞬时安静了，能听得到窗外雪花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房间里昏黄幽暗的灯光打在拥抱着的两人身上，带出一股道不出的安宁感。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纪冉看着窗外积起的雪，攀紧了身边的人，“何念之。”
　　“嗯？”
　　“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们会有很大的阻碍。”
　　“嗯，我知道。”
　　“我爸会恨不得一鞭子抽死你。”
　　“我知道。”
　　“你妈也许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虚情假意的人。”
　　“嗯，我也知道。”
　　“可是，既然现在这一刻，我是抱着你的，其实也就是说，我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些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缓缓地点头，“好。我也准备好了。”
　　“我心里可能还是会因为他的事情，会一边接近你，一边又莫名其妙的抗拒你。你要适时地骂我，把我骂醒。”她的头埋地那样低。
　　“这个不行。”他摸着她软软的长发，暗自叹息，“很多事情只能靠时间来治愈。骂是没有用的。我现在能够坦然的抱着你，可是换了四五年前，说不定我连见你的勇气都没有。我已经用七年渐渐的自愈，无法自愈的那些部分可能会陪伴我整个下半辈子，这些都得靠你帮我治愈了。而你也是一样，看得出来，你的自愈能力比我差太多了，你只能治好自己的一半，还有一半，就交给我吧。我会治好你的。”

　　-------------------------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纪冉一大早就被叫魂的门铃声闹得烦闷不已，于是治好披了外套出了房间，刚从房间出来恰好便遇上了也刚被门铃声叫醒的何念之。何念之一头乱发蓬在头上，他看了眼纪冉，挥了挥手道，“你回去接着睡吧，我去开门就好了。”
　　纪冉揉了揉眼睛，靠在门框上打哈欠，刚打了一半，便听到了马博欢快的声音，“我们回来啦。”
　　继而便是乔乔稚嫩的嗓音，“爸爸爸爸，我回来了。”许是因为在外面受了委屈，小东西的声音带着哭腔。
　　纪冉探出头往门口看去，乔乔背着他的小书包，已经穿好了他的小拖鞋往自己的房间跑来。
　　“乔乔怎么样了？你们回来地真够早的。”说着，何念之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诶？怎么十点多了？”
　　“乔乔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轻度的食物中毒，挂了水就好了。”马博大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下，“说到早，我也不想这么早啊。可是你儿子闹啊，非得要回家。我说了回家也是耽误他老爸的艳遇，他还不听，死命闹着要回家。哎哟，累死了。带孩子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乔乔的一声惊呼，“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何念之和马博都被吓了一跳，往乔乔的房间赶去。
　　俩人还没到房间门口，乔乔便跑了出来，眼睛都红了，“小马哥哥，你说得对，我们回来也是耽误老爸的艳遇，”说着，他把脑袋转向了何念之，“爸爸，你为什么把我们纪老师拐到家里啊，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