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九、可大可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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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念之神色凝重的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马博絮絮叨叨的说话，过了许久，纪冉方才见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嗯，没事就好。那就推迟一天回来吧。不要给他买甜粥，给他多准备些蔬菜。嗯……好的。麻烦你了。”又交代了几句，何念之便挂了电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纪冉接过手机，“乔乔怎么样？”
“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脱水。马博让节目组带着其他孩子先回来，他在医院陪乔乔，明天再回。”
纪冉默默的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蓦地，她话锋一转，“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念之将纪冉头上的连衣帽戴上，“走吧，这里风大，我们换个地方说。”他抓了她的手腕便走，她在他身后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方才跟上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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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沿着网吧的楼梯往上走，二楼竟然是一个带蓬的天台。天台上有一面突兀的涂鸦墙，直直的就出现在俩人的视线里。何念之拖着纪冉在墙后站定，“这里可以挡风。”
风声在俩人背后呼啸，可是却一点都落不到身上。纪冉沿着墙壁坐在墙下，“哎，这儿不好找呀，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何念之随着她坐下，身后的手随意的抚过墙面，“我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里。这里原本有一个非常擅长绘画的少年，这里的涂鸦都是他的作品。我跟他，算是点头交。可是有一天，他决定离家出走了，因为他的父母不允许他再继续画画。他离家出走的前一天在这里跟我说过他的决定。我未能成功的劝阻他。于是我就这样随他去了。很多时候，都是要撞了南墙才会回头的。”
纪冉侧过头看身边的男子，他的脸上有一种类似于迷惑的神情。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他成功了。两年前的夏天，我在这里遇到他，他说他有一幅画卖了三千。他终于不用再露宿街头了。”何念之靠在墙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微微扬起脸看不远处的天，“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把我愿意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我喜欢我的工作，我每天跑新闻，我看到不同的人生里不同的际遇。我这个工作，注定不会是轻松的，白眼和冷遇都只是寻常不过的事情，我甚至遇上过……更危险的事情。我有一次跟踪一起杀人案，因为案犯有些世家背景，所以即便杀了人却还是从轻发落了。我接手了这个案子，并且追踪调查，可是后来我就接到了威胁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是经过处理的，电话里说……这件事必须压下去，如果我再追踪下去，我很可能会死。”
纪冉瞠目，这样好像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事情，真的就这样发生在身边人的身上，“然后呢，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何念之苦笑，“我不是电影里的英雄，我想要伸张正义，却不可能连命都不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怎么可能去跟那些人斗？我看到被害者的家人每天蹲在电视台前哭喊着要公道。那个被害的女孩子才十八岁，可是就这样惨死在杀人犯手里。可是，她的家人都只是本地的普通市民，想要为她讨一个说话却只是以卵击石。而且，我的境遇其实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我也要过日子，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儿子要养。如果我死了，乔乔要怎么办？他后面的人生要怎么办？所以我放掉了这个案子。这个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曾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的梦里都是那个女孩子的父母，四十多岁的人，却已经是白发苍苍，夫妻俩跪在电视台前，只求一个公道。可是我却连为那个女孩讨回公道的本事都没有。我一直在想，我当初为了什么决定要做这一份工作，可是又是什么让我这么失望……原来我也是一个懦弱的人，我怕死，我屈服于我厌恶的势力，我跟那个凶手有什么区别？他杀的是人，而我抹杀掉的是那对父母最后的精神支撑。无法为年轻的女儿讨回公道，他们的后半辈子要怎么活下去——”
“那又怎么样——”纪冉出声打断他。她看着他愈发冷清的脸，终于是受不了他这样寂寞的神情。这个时候的何念之，将自己的灵魂锁在一个监牢里走不出来，他其实知道出口在哪里，但是他就是要这样折磨自己，算作是一种赎罪。她嗫嚅着伸出手，眼眶已经发红，她渐渐环住了他的肩膀。他的外套触手很冷，她将头抵在他的肩窝处，心疼的不行。
何念之就是这样，喜欢将错揽在自己身上。若是可以，谁不愿意伸张正义，为公道而战。可是，他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这个事情，并不是他以命相抵就可以如愿以偿的。人生总会遇到这样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只是撞上南墙而已。
“念之，我知道你不会怕死。其实从那件事开始，你就比任何人都痛恨生命的伤害，你不是怕死，你是为了乔乔。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她第一次觉得言语是这样苍白的，她说不出什么能令人醍醐灌顶的话，就只能一个劲的抱着身旁的人。
何念之深深的呼吸，拍了拍纪冉搂着他肩膀的手，他的手有些凉，“没事。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想的很通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个杀人犯竟然还和我有些渊源。”
纪冉不解的望向他，心里蓦地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是徐然的表哥。”何念之垂下头，嘴角依旧维持的弧度，看去却那样嘲讽，“原本，我是今年内定的新闻部主任继任，可是最近台里收到了检举信，说我曾经吸过毒，甚至在派出所有案底。纪冉，我当初的事情，知情的不过是一群混混。那群混混里，能把检举信直接送到台长手里的人，你觉得有多少？而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徐然前几个月刚出狱。”
他怎么会忘记，主任皱着眉，将检举信狠狠拍在他面前。他是主任一手带起来的学生，他当然知道主任有多失望。
“何念之，你该知道，有了这个案底，你要继续做记者是可以的，可是你就永远呆在那个职位，永远没有晋升的可能了！这个事情是可大可小的，就看人怎么说。何念之，哎……你当初怎么这么糊涂啊！”
这个事情，落在纪冉耳里，几乎是平地惊雷。她原以为何念之终于从过去走了出来，可是命运似乎并未放过他。她原以为他可以渐渐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可是为什么总有人在他接近成功的时候给他使绊子？
徐然出狱，恰恰好便碰上何念之的宣传片在台里热播。徐然在监狱里呆了那么久，自然看不惯何念之的事业风生水起，他家里是有点小权小势的，稍微用点人脉便能打听到一些记者圈里的事情，何念之的事情，他打听之后定然是更加怨恨。再加之何念之得罪过他那杀过人的表哥家，他只需稍稍动动嘴皮子，何念之这几年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了。
人类总是将弱肉强食诠释的如此完美。
“纪冉，你说，这个……算不算报应？”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十九、可大可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