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敢给我找个妈嘛？》汤包一两

35、三十五、介意

　　何念之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忙碌才不来看他，他觉得他的母亲虽然逃走了，但是他的母亲一定还是爱他的。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陌生的环境令他产生恐慌——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熟悉的乡音，没有熟悉的乡间小路。可是，他在努力的习惯，他在学习进家门前脱鞋，他在适应外婆做菜的口味，他还认识了楼上一个叫纪冉的女孩子。
　　他参加了附近小学的考试，他的成绩很不好，应该上六年级的他竟然只能被编进四年级。他想，他这样失败，他的母亲一定会不喜欢他。所以他想要改变自己，从各个方面，让自己变得出色。他矫正自己的平翘舌音，他逼自己好好看书。
　　开学前的一个星期，他终于见到了他的母亲。外婆其实曾在照片上指出过他的母亲，他知道她长什么样。少年的何念之看着相册里陈旧的照片，忽然觉得奶奶的话是不对的，他的母亲果然像他的父亲所说的那样美丽善良。
　　他知道他的母亲已经另外嫁了人，他有个弟弟叫程望昔。说不在意是假的，他想他的母亲一定爱那个弟弟甚于他，然而他还是卑微的觉得，哪怕母亲有一点在乎他也是好的。他还是相信着，世界上不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王庭兮第一次见到何念之的时候，便觉得害怕。其实何念之长的并不像他父亲，何念之的长相有点儿像她，可是他的鼻子他高耸的鼻梁却是十足十的像他的父亲。王庭兮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跟着他的外公外婆进了厨房，再没有看他一眼。仨人在厨房里说了许久都没有出来，少年的何念之隔着一扇门看厨房里的人影，被排斥感像是要将他灭顶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他想，他果然是不属于这里的。他从来不止一次想过这一点，可是这是第一次他这样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后来的一年里，他努力的学习，他天生聪慧，五年级上半年的期末，他竟是考到了年纪前几名。外公外婆很高兴，将他的奖状贴到了墙上。然而，他与母亲的关系却并未像他的成绩一样，能够凭他的努力而日渐缓和。他的母亲零零落落来过几次，然而也只是随意的看他几眼便走，几乎没有跟他说过话。
　　期末考之后的一日，纪冉缠着何念之陪他烤土豆，俩人吃了个半饱便准备回家。他刚到楼下，便见到了楼下属于程家的车。他忽然觉得很高兴，因为车来了便是说明他的母亲来了。他想到了他的奖状，他希望能够引起他母亲的注意。然而，他却在推开们的瞬间听到了母亲的话。她说，“那是我的耻辱，是我被拐卖之后生的，我不愿意见到他，是因为我不想面对我不堪的过去。”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出身是多么不堪，可是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将他视作耻辱。他想逃，可是他的母亲被开门声惊动，她已经看到了他。他缓缓走进门，带着生命里最后的一点尊严走进屋子里，然后当着外婆和母亲的面，撕掉了客厅里贴着的奖状，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从此，他再也不想要去讨任何人的欢心。
　　-----------------------------------
　　何一乔跟着王庭兮出去了一个下午，五点多回来时，是王庭兮将他送到楼上的。
　　纪冉开门迎乔乔进门，王庭兮便准备离开了。可是她走出两步，却又转过身来看乔乔，“乔乔，奶奶下次可以再来看你么？”
　　乔乔嘟嘟囔囔的含糊“嗯”了一声，便换了鞋躲到了纪冉身后。看着乔乔这副模样，纪冉心里忽然有些了然。
　　送走了王庭兮，纪冉便抓了准备看电视的乔乔到一边站着，“你今天跟奶奶出去玩是不是不开心？”
　　乔乔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却不肯说话。
　　“问你话呢，快说。不然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奶奶，让她明天继续带你出去。”
　　“别……纪老师！”乔乔愤愤不平的双手环在胸前，“不是我不喜欢奶奶。我就是觉得她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对我很好，但是又好像不是真的对我好。”
　　孩子的心总是通透，人心叵测，可是他们却能一眼看穿。因为他们是在用童心看世界。他们可能不擅长区分好人坏人，可是他们却能一眼感知这个人对他们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王庭兮想要有孩子承欢膝下，却始终介怀着何念之的出身。真正令她自己痛苦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一天不放开心口那根刺，她这辈子就会一直这样折磨。无论别人怎么努力，都到不了她心里。
　　纪冉忽然后悔，她明明还信誓旦旦的跟何念之说“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温暖”，可是转眼却发现王庭兮虽然不恨他，却依旧不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他。
　　他们母子之间，终究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就连万能的时间，都无法治疗他们的心里的伤口。
　　------------------------
　　纪妈妈觉得何一乔就是一个小天使，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乖巧的孩子。给一台电视机，给一包薯片，就可以过一天，一点不吵一点不闹。除此之外，乔乔还会很乖的跟着她去菜场买菜，只要给他买个饼，他可以跟着你把菜场跑个十遍八遍，绝对不会闹着要抱，只要有吃的，他就非常非常乖。再加上乔乔那张适合卖萌的小脸，纪妈妈开始觉得，有个小外孙或者小外孙女陪着一起过日子是非常惬意的。
　　何念之要回来的那天中午，纪妈妈和纪爸爸吃了饭，陪着乔乔守着电视机看动画片。纪冉认命的去洗碗。纪冉沾着满手的泡沫，看着客厅里诡异的景象，表示非常不解。她最不明白的是，纪妈妈喜欢孩子对乔乔不同寻常也就算了，怎么纪爸爸这种这么讨厌何念之的人都被乔乔哄的一乐一乐的，那小家伙到底有什么手段？
　　她正是想的出神，却听客厅里传出乔乔脆生生的童音，“阿婆阿公，你们快看，这个是我爸爸！我爸爸，这个是我爸爸！”
　　纪冉一愣，何念之？他不是去拍宣传片了么，怎么还会在镜头上？她随手将湿漉漉的手在挂着的围裙上擦了擦，进了客厅。
　　客厅的液晶屏上，是一幅江南小桥流水的画卷，一件套头灰色针织衫的何念之，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扶着桥上精雕的石狮子，他扬着嘴角一抹清浅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温绵之意。他缓缓自小桥上走下，直至镜头前，他的声线清冷之中带着温和，“踏遍山南水北，终不及回家一场除夕饮醉。”
　　这个，应该就是他所谓的宣传片了吧。纪冉默默地想。
　　乔乔似乎乐坏了，抱着纪妈妈的手摇来摇去，“阿婆，我爸爸是不是很帅呀。”
　　纪妈妈抬头瞥了纪爸爸一眼，继而点了点头，“嗯，你爸爸很帅。”
　　纪冉回了厨房默默的洗碗，忽然想到，王庭兮是不是也在看这个宣传片，当年那个高瘦阴暗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样，她会不会觉得高兴？

作者有话说

　　- -来晚了。今天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