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敢给我找个妈嘛？》汤包一两

26、二十六、八岁

　　“后来，何健的母亲过世了。何健查出来肺癌，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就打电话到我家，想让我照顾念之。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嫁到程家十年了。程泽知道我过去的事情，所以我没有瞒他，我告诉了他念之可能要过来。他虽不愿意，却只好答应我。毕竟念之还是孩子，他是无辜的，”王庭兮说着，空洞的神色渐渐缓下来，眼里又缓缓沁出泪，“可是，我没法面对念之。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我那段耻辱的经历。所以我把念之送给我妈跟我爸养，假装自己只有程望昔这一个孩子。”
　　何念之……何苦念之。程望昔……望昔，忘昔。纪冉看得出来王阿姨是有多恨自己的当年，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发生了的终究是发生了。谁都抹不掉。
　　“我不敢来看念之，我一直守着望昔在家里。可是我忍不住，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所以一年后，我鼓起勇气趁着一个周末看来念之。念之不在家，他出去玩儿了。我妈怨我，她觉得念之很可怜，她觉得我不该这样对他。于是我就朝着她哭，对着她吼，我说那是我的耻辱，是我被拐卖之后生的，我不愿意见到他，是因为我不想面对我不堪的过去。我说完了觉得很痛快，可是我一回头，就看到了小小的念之趴在门上，把我说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纪冉一怔，抽纸巾的手僵在原处。她忽然明白了何念之为什么一边拼命念书，一边却又叛逆的搭上不三不四的人。他在矛盾，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可是他又想让自己出色让自己的母亲看到。所以，他是游戏厅里打电动的顽童，却也是楼下院子里背英语的少年，他在夜色里搂着穿着暴露的少女，却也出现在年级第一名的光荣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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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冉一直记得，她8岁那年的冬天，第一次见到何念之。
　　那时候的纪冉上小学二年级，住在湖美小区129号二楼。那是纪爸爸的厂子里分的房子。纪爸爸在厂里托了许多关系才拿到那套房。
　　纪冉楼下是一对姓王的老夫妻。他们都是很慈祥的人，很喜欢纪冉，纪冉也很喜欢他们。老夫妻有个女儿，叫王庭兮，已经嫁出去了，嫁了个A市有名的企业家，嫁的很风光。老夫妻的这个女儿，嫁人之后生了个儿子，这个男孩子比纪冉大一岁，叫程望昔。
　　老夫妻俩喜欢孩子，于是便经常让王庭兮带着外孙回家给老夫妻俩看看。时间一长，纪冉便也认识了那个楼下的男孩子。
　　所以，纪冉上一年级刚进班就认出来了，那个坐在她前面的男孩子就是楼下王爷爷王奶奶的外孙，叫程望昔。
　　纪冉是个标准的乖孩子，上课听话，吃饭听话，什么都听话。可是，程望昔也是。于是他们俩一直是班里成绩最好的两个，第一第二经常是轮流做。可是，一样都是好学生，老师却明显的偏心程望昔。明明他们成绩都很好，偏偏程望昔是班长，而她只能是副班长。同学们都说，程望昔家很有钱，程望昔能做班长，肯定是他爸爸给老师送钱了。纪冉这么一听，忽然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可是，对程望昔的坏印象依旧只增不减。
　　二年级快期末那会儿，纪冉楼下便新迎来了一个男孩子。
　　程家的车开来的时候，纪冉正坐在桌前做作业，她看着楼下的车，心里一阵不痛快。那个程望昔都不用复习的么？肯定是老师偷偷把期末考试的试卷给他做了。
　　纪冉正嗤之以鼻，却见车里下来一个高瘦的陌生男孩，他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穿着一身松垮垮的厚棉袄，裤子明显短了一截，露出一截脚踝，脚上的鞋子也是脏兮兮的沾着泥。
　　她有些疑惑，这个明明不是程望昔啊。
　　后来吃晚饭的时候，她从爸爸妈妈说的话里隐隐听出了一些话音，这个男孩子似乎也是楼下王爷爷王奶奶的外孙，只是今年刚领回来。纪冉有些疑惑，这么说来，那个男孩子应该就是程望昔的哥哥了，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期末前的一个周末，纪冉从朋友家做完作业回来，刚走到楼下，王奶奶就招呼她去玩。反正也是老常客了，纪冉一点不客气，应了声便进了屋子。
　　王爷爷正在桌边抽着烟，平时看起来有些严肃的脸板的比平日更可怕。王爷爷的身边坐着一个高瘦的男孩子，正是前几天从程家的车子里下来的那个陌生男孩。
　　空气飘着好闻的香气，是王奶奶煮的盐水花生的味道。可是纪冉忽然觉得一点食欲都没有。
　　王奶奶领了纪冉到那个男孩面前，男孩低着头，一脸的漠然。
　　“冉冉，这个是念之哥哥，念之哥哥新来这里，不认识什么朋友。奶奶知道冉冉最乖了，你带着念之哥哥去玩好不好？”
　　男孩子闻声看了纪冉一眼，纪冉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只是偏于瘦弱了，他的肤色微微发黄，头发一根根竖在头上，也是枯黄的样子。可是他漂亮的眼里闪着隐隐的光，却满是戒备。
　　纪冉应了一声，“嗯，”然后顶着王奶奶热切的目光，对着眼前的少年怯生生的自我介绍，“我叫纪冉。纪念的纪，红旗冉冉升起的冉。”
　　男孩没有说话，依旧低头看自己的脚，似乎鞋子上有什么好东西一般。
　　纪冉觉得有点挫败，于是转过头看了眼王奶奶。
　　王奶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念之，冉冉在跟你说话，你理理人家。你们以后可以一起玩。你下学期要去冉冉他们学校读四年级了。以后冉冉可以带你去学校啊。”
　　纪冉大惊，“他要去我们学校？”
　　王奶奶慈祥的笑了笑，“是啊。念之前几天去学校考试了，去上四年级。”王奶奶话刚说完，男孩子便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纪冉看到王奶奶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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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年级第一学期的期末，她的成绩又和程望昔并列第一。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程望昔的总是能跟她考一样的分数。然而，更令她不明白的是，明明是一样的成绩，老师却派了程望昔代表全年级讲话。纪冉觉得非常忿忿不平。
　　其实纪冉并不喜欢寒假，她不是怕冷，她不喜欢寒假只因为寒假太短了。她还没怎么过瘾，就又要去上学了。
　　纪冉依旧好动活泼，她会出去堆雪人，还会出去抓小鸟。可是除夕那天，小朋友却都不肯出来玩了，一个个都有事。纪冉一个人无聊，就从家里偷了两个番薯出来，花了一毛钱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盒火柴，捡了许多的枯树枝窝在楼下不远处的草丛里烤番薯。
　　她将番薯放在最下面，然后取了很多柴覆上去，开始点火。腊月里风很大，她怎么都点不着火。眼看着她自己已经在风口被吹的瑟瑟发抖了，火还是没有点起来。
　　“生火不是这样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很清爽的声音，但是普通话不是很标准。明显的平翘舌音不分。
　　纪冉回头看，却是那个叫什么念之的。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话。
　　“那要怎么才能烧起来？”
　　少年的何念之拿过纪冉手里的火柴盒，利索的点火，加树叶加柴，不一会，火就烧了起来。纪冉“哇”了一声，满脸的崇拜，“你好厉害。”
　　何念之不动声色，默不吭声的离开了。
　　纪冉才不管他去了哪里，重点是火着了，她有番薯吃了。
　　可是不一会儿，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纪冉回过头，却是去而复返的何念之，他的手里抱着一堆土豆。何念之把土豆也塞进火里，“很好吃的，烤土豆。”
　　那一天，纪冉第一次知道，有一样东西比烤番薯更好吃，叫烤土豆。那香喷喷的土豆蘸上何念之特意带来的辣粉，吃的纪冉浑身冒汗，眼里冒着眼泪还是努力的吃，因为实在太好吃了。
　　那一天纪冉回家在除夕之夜被纪爸爸收拾了一顿，原因是她吃土豆吃了一半被楼上正准备着年夜饭的纪爸爸发现了，纪爸爸看到她玩火，自然怒不可遏。可是同样是玩火，何念之回家却被表扬了一番，王奶奶拼命的鼓励他继续去找纪冉玩。
　　纪冉那个寒假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何念之。她只是偶尔在阳台上吹她自己用肥皂水自制的泡泡，会看到楼下的何念之在院子里抱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偶尔还会念出声。
　　她跟妈妈说楼下的那个叫什么念之的学习很用功，于是纪妈妈跟她说，那个念之是从偏远的山区来的，成绩很不好，原来应该上六年级了，可是因为入学考的成绩实在太差，所以就被学校编进了四年级。
　　她并不觉得这个很丢脸，她觉得何念之是好孩子。因为他懂什么叫笨鸟先飞，更何况他请她吃过一顿很好吃的烤土豆。同时，她又发现，以前经常带着程望昔来楼下玩的王阿姨，自从何念之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作者有话说

　　求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