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重合 ...
-
是夜，潜伏在觉潜意识深处的妖魔鬼怪接二连三现身，梦境最初全是心力交瘁时容易做的纷乱恶梦。
意识解脱后，又来到一片像是有邪恶巫婆居住的诡异森林，这里的树木呈现出各异的扭曲、挣扎姿态，但又不约而同地指向迷雾中心的同一个方向。
觉顺着指引前进，耳边传来像似尖啸般的风声，偶尔又如呢喃细语，听不出意思。
梦里也会有如此真实的触感吗？这个场景竟莫名的有些似曾相识。
鞋底下的地面蓬松柔软得不像是土地，到像是高纬度地区的苔原，难以施力，蜘蛛织的网也变得歪七扭八，浮出规律的文字或图案。
连周围爬过的昆虫都变得很奇怪，大大小小的飞蛾不是翅膀萎缩到剩下网脉，就是柔软的腹部变得异常肥大，无法飞行；小甲虫肢体狭长，好像踩着高跷，但左脚比右脚长，因为走不稳而东倒西歪；更怪的是蜈蚣，头尾融合，化成圆圈，无止境地动着数不清的脚，无意义打转。
森林的中心是一小片湖泊，在一片温带落叶阔叶林的环绕下本该出现在极圈的极光此时正在天空中闪耀，浅绿的光芒罗织出一片如同巨大窗帘的光幕，夹杂着红光、粉光与紫光，笼罩在湖中央小木屋上方。
仔细看，湖水也并不寻常，像是巨大的流体沙冰，不停地高低起伏，有时凝结成果冻一样的胶质，时而又彻底固化，展现出如同山峰嶙峋的异象。
熟悉的感觉，在一个戴着纯洁面具、身着洁白祭祀服的少年出现后达到顶峰。
「纯洁面具」是小朋友在追傩仪式中扮演「侲子」时戴的面具，以白色粉末涂抹在黏土上制作而成，构造简单，稍带人脸样貌，没有表情与特色。
所谓侲子，就是在町上的除秽拔楔仪式上由一群孩子戴着纯洁面具所扮演的角色，当驱鬼的方相氏扮演者喊道：“邪秽在其中！”，就会有两个负责演鬼的孩子扯掉纯洁面具，露出恶鬼和业魔的面具，恶鬼面具看来是一张哄堂大笑的邪恶笑脸，而业魔的面具充满让人惶恐的苦闷，面部溶解扭曲，不成人形。
接下来所有的侲子会一哄而散，觉认为这倒不全是演出来的，反倒是因为身边的小伙伴毫无预兆地变成“恶鬼”、“业魔”戴着可怖的面具吓的。
“是你！你是谁？”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你已经忘记我了吗？”少年温润的声音响起，如同天边一般飘渺。
任凭觉百般回想，也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很熟悉，有一种想亲近他的天然冲动，但搜肠刮肚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少年见觉摇头，叹了口气说：“没关系哦，我一直住在你的心里，你知道我是谁，只是有障碍想不起来罢了。”
“住在我的心里？”
“是的。咒力就是把意念写进外在世界的能力，而人的魂魄最终也是一股意念，所以我魂魄的一部分，已经写进你的心灵深处。”
“从来没有谁的咒力能够真正操控别人的心灵和情感，那么你是我自己的幻想吗？”
“觉，你真的很聪明呢。”少年赞叹道，“但我的本体是客观真实存在的，并非单纯是你的幻想。”
“我因你的思念与渴望而诞生，所以快点，快点想起来吧。”
“否则……，……后悔……”少年的声音再度模糊不清。
闹钟将觉的梦境打断，他睁开眼，这次的梦不像以往一样醒来即忘，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可见，直觉告诉他，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并非是空穴来风，他有了强烈的既视感。
觉有过这样一段经历，以前母亲突然说了一句话，就像触发了某个关键点，自己一下子感觉这一幕发生过，下面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自己都在她之前准确地预测到，着实令人惊异又困惑。
连到全人学校，太阳王开始今天的课业，觉也没缓过神来。
全人班上，瞬敏锐地注意到了小伙伴的心不在焉，觉神情凝重地盯着黑板，眼神却是放空的，叫他多次都没有反应。
“父亲今天在町里办事，会跟你爸妈说在我家过夜的。”
觉点了点头，这一天过得心事重重，脑海里不断重演早上的梦，直到放学后跟瞬踏上回家的路，才想起今天答应了瞬去他家玩。
松风之乡坐落在神栖66町的东北方向，瞬的家则是松风之乡里更往北的郊区。他家是那带最大的歇山顶式（为中国古建筑屋顶样式之一）传统大宅，黑亮大柱直径达一公尺，支撑着屋顶的大梁长三十公尺以上，觉小时候常到他家，深深受到远高于普通木造建筑该有的壮阔气势所震慑。
但今天回去的方向显然不是他家，或者说已经过了到他家的岔道口，瞬仍引着觉向北走，一直来到一片森林环抱的湖泊，湖泊中央是和梦里如出一辙但没有扭曲的小屋，一条木制廊道连接湖岸和小屋。
觉心神巨震，恍惚之间被瞬拉着走上了廊道，走到一块有阴凉遮蔽的地方，瞬停了下来：“就在这里吧。”
瞬脱掉鞋袜坐下，把脚伸进湖水中，他的脚精致得如同雪白大理石的大理石雕像，连脚趾都泛出好看的粉红色，白皙的脚踝，修长的小腿隐没在撩起的裤腿里。
在这炎热的夏日，看着这一幅美景，觉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愣着干什么，坐呀。”瞬拍拍身边的木板，催促觉坐在他身边。
觉也把脚伸进透明澄澈的湖中，冰冰凉凉的湖水将夏日暑气、这几日以来的烦恼都舒缓了，觉忍不住舒服地打了一个哆嗦，长舒一口气。
“这是我家以前的老宅，比起现在的住处，我更喜欢这里。”
“小时候，母亲经常讲森林里巫婆的各种传闻故事，每当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时我就会逃到这来。”
“噗嗤。”觉没忍住，笑了声，瞬居然也有这么少女的时候。
“我内心其实并不像我表面那么淡然，我也会迷茫，也会害怕。”瞬也不恼，继续说道，“每当躲到这里我都会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有时候睡着了，梦里还会幻想天空中有极光映射与雪花飘落。”
“所以，从现在起我想向你分享我的秘密世界。不论是猫怪也好，大人们也罢，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瞬温柔地注视觉，温润的嗓音响起，“我想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支持，总会熬过或艰难或痛苦的时候，并最终找到出路。”
觉本想灿烂一笑，向瞬展现自己是个坚强的男子汉，奈何脸上僵硬的肌肉不听主人的使唤，实在做不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只得红着眼露出真实而沮丧的表情。
他不想让瞬看到自己现在这幅难看的样子，一个熊抱扑进瞬的怀里，瞬摸着觉的脊背，轻柔地安抚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