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园缘》谁白话

16、孙家父女

　　“小乐，很难过？”她蹲下身，安抚小女孩。
　　小乐拘谨地望了眼她，就谨慎地往外挪了几步，望向马车离去的方向。原是她刚刚挡住了小乐的视线，她笑着赔礼道，“是阿姨不对，挡住了小乐的眼睛。”眼睛，这双泪眼朦胧的童目中装满了悲伤！这般小的孩子，在这理应不懂悲伤为何意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伤感？
　　马车的车影一消失，就在她转眼间，小乐嗖地往院内跑，她忙追上。
　　布置得极有童趣的小房内，小乐躲在床角吧嗒吧嗒掉眼泪，这伤心的小模样，看得她也迷了眼。
　　“小乐，跟阿姨说说，怎么了？小孩子，不可以这么哭的哦。再哭，眼睛会哭坏的，乖，到阿姨这里来……”其实她真的不会哄小孩，就干巴巴地这么几句来回劝了好几遍，完全无用，小家伙眼里的泪珠儿还是越跑越多。她想往床上去，小家伙却使劲地往床角躲，小家伙是在怕她。眼见着小家伙这张粉嫩嫩的小脸成了张花猫脸，她想着去拿手帕给小家伙擦脸，便转身离开。
　　没想，抬脚没走几步，小家伙就朝她直冲过来，抱着她的腿，哭啜道，“小乐听娘亲的话，听银铃阿姨的话，别不要小乐。”
　　这小家伙是在怕被人抛弃！她理解被人抛弃的那种痛，她抱着小家伙，陪着掉了几串眼泪。小家伙哭够了，情绪平稳后，眼巴巴地望着她，哽咽着问，“奶奶生病了，会不会死？”
　　“死？”她讶然道，小家伙怎么会想到‘死’！
　　“天哥哥就是因为奶奶生病死了，被送回去的。小乐喜欢娘亲，喜欢爹爹，喜欢奶奶，不想被送回去……”小乐抽泣道。
　　从小家伙零碎的话中，她听出了个大概，小乐口中的天哥哥应该是同在收养馆的孩子，小乐是怕被送回收养馆。
　　她抚了抚小家伙的头发，柔声道，“真是个小傻瓜，奶奶没有生病，只是受伤了，当然不会死。娘亲，爹爹还有奶奶也都很喜欢小乐，跟小乐一样，不想小乐被送回去，所以小乐会一直一直留在这里。”
　　“真的？”小乐泪眼朦胧望着她。
　　“嗯，真的。”她使劲地点点头。
　　还挂着泪水的小乐欢然一笑，童真的笑容里没一丝防备，看得她慎是动容。
　　——
　　孙家大院中。
　　她拉上小乐的小手，问，“小乐，你娘亲叫什么？”
　　小乐挣脱开她的手，答，“孙夫人。”
　　她再次拉上小乐的小手，问“你爹爹叫什么？”
　　小乐再次挣脱开她的手，答，“孙状师。”
　　“你奶奶叫什么？”她再次拉。
　　“孙老太。”小乐再次挣脱。
　　“你几岁了？”她再次拉。
　　“八岁。”小乐再次挣脱。
　　“……”
　　“……”
　　小乐是个好孩子，有问必答，可是依旧对她很是防备，无论她怎么哄，都不愿同她亲近，隔着半人的距离警惕地望着她。
　　无奈的她出了下招——装委屈，蹲在地上低头抽起了鼻头。据她所察，小乐这好孩子很是乖巧懂事。
　　如她所想，善良体贴人的心占胜了内心的忐忑，小乐慢腾腾地走到她身边，小大人般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她享受够了‘安抚’，才缓缓地抬起头，对着那双泛着担忧的童眼欣然一笑。小乐愣了一下，而后扬起一拘谨的笑，孙状师跨进院门看到的正是这幕。
　　——
　　一面色白净、身体颀长略显清瘦，年约三十男子笑眯眯地朝她们迎面而来，她看向小乐，童眼中闪烁着的光芒早就透露了小家伙心中的喜悦，可是这张小脸却依旧绷得紧紧地。
　　男子放下双手捧着的一堆资料，蹲下身给小乐一个拥抱，轻笑着问，“我女儿小乐今日结交新朋友了？”
　　小乐细声细气地回道，“银铃阿姨。”
　　她心中大赞，小乐不仅是个乖巧善良的好孩子，还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就听孙夫人说了那么一嘴，当面未喊过她一次，却已记住她的名字。
　　她轻轻一笑，自报家门道，“我是新来的租户，姓乔名银铃，今日初到这村庄就听闻了孙状师的大名。”
　　“大名不敢当，是大家的抬举。”孙状师起身同她来了个正式的见礼，后又蹲身问小乐，“娘亲呢？”
　　小乐嘴一扁，带哭腔道，“奶奶受伤了。”
　　“受伤？”孙状师惊道，抬眼望向她。
　　“老太太从凳子上摔了下来，闪到了腰，夫人送老太太去医馆了。”她将事情经过简要一说。
　　“真是的！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孙状师眉头皱起，快速从衣兜中掏出传音器。待拨通传音，孙状师的声音却是极为柔和，“母亲，怎么样了--无大碍就好--”，随后转为肃声道，“不可有下次了，发生什么事应该先知会我—再有事情也要顾好家里，我是你的男人，理应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要只会嘴上答应，要记在心里，形成习性才是--在哪个医馆，我开车过去接--小舅子派车过去了？”孙状师扑哧一笑，“什么间谍，是我们家价廉房好，是比郡内强多了--小乐很好--有小舅子关照，我就放心了--”
　　见小乐直愣愣地听着孙状师传音，她轻声问，“能听懂吗？”
　　小乐点点头。
　　“见过你舅舅吗？”她顺着孙状师的话，随意问道。
　　“嗯--”小乐抬眼瞧着孙状师，偷偷在她耳边道，“舅舅，很吓人，小乐怕怕。”
　　她拉上小乐的小手，傻乐了。是被感动的，小家伙这是真的将她当自己人了，愿意跟她说心里话了。而这次，小乐也没再挣脱。
　　与孙夫人传完音的孙状师，见小乐对她毫无戒备之心，故意夸张地打趣道，“哎呀，真是了不得，就这么一个来时辰的相处，小乐对这阿姨比对爹爹都好。”
　　小乐一听这话，就甩开她的手，眼巴巴地望向孙状师。
　　小乐还是个极敏感的孩子，她又记上了一笔。
　　孙状师收起笑脸，俯身对小乐道，“小笨蛋，爹这是高兴，高兴小乐交了像自家人一样的朋友。不可以像刚才那般极无礼地甩开阿姨的手，这是不对的。来，伸出手，向银铃阿姨道歉。”
　　小乐听话的伸出手，不过不是孙状师所说的友好之手，而是准备受罚的手，将上翻的手掌举过头，无比认真地屈身认错，“对不起，银铃阿姨。”
　　她做势要打，高举起手狠狠地下落，到最后才转而轻拍在那稳稳举着的小手上，“原谅你了，招人疼的小家伙。”
　　孙状师轻抚一下小乐的头道，“陪爹爹一起买菜去，做上一大桌，等娘亲和奶奶一回来就可以开饭。”这话刚落，孙状师的传音器就响起，孙状师接通传音器，“怎么这般着急，明日不行吗--一定要今日--行行行，一定没问题，你尽管将版面空出来，多谢，多谢。”
　　通完传音，孙状师就皱起了眉头。
　　助人助到底吧，她自荐道，“我虽然不会做菜，但买菜还是没问题的。”
　　孙状师思索一会儿，问的却是，“你会往运行机里输字、排字吗？”
　　“当然会。”她疑惑着回道。
　　“能帮我输一篇文稿吗？”孙状师说着就从包中拿出一落巴掌大的手写稿。见她点了头，便将手写稿递给她，解释道，“这是‘白茗’的投稿，这文稿非常捧，不过话题比较敏感，一般很难在朝廷办的大期刊上发表。这次很碰巧，上头决定就这话题进行一次大教育，特需一批这样的文稿。我已经同期刊负责人说好，将这篇文稿传给他，如果合适就编进去。只是没想到突然提前要，打了个我措手不及。”
　　“没问题，我可以搞定。”她接过手稿翻了一下，上面的字迹很是清晰。
　　“先行谢过--”孙状师对她施以一谢礼，接着道，“鄙人惭愧，这些年都是我夫人操持着家中的大小事，今日已晚，总不能让劳累一日的夫人回来还需为饭菜操劳，文稿的事就有劳你了。”
　　她回以一礼，“你客气了，这不算什么，算不上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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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文稿要在平时还真就是难以发布，切实地指出了衙门处事中的不作为。白茗，在现今这随处可见污泥的世道下，一心为正的人真是少之又少，这样的人在她看来最值得敬佩。
　　翻过已输录好的一页文稿，她的手指碰到一物，拿开文稿一看，是一枚钱币，转眼就见离运行机不远处的桌角放有一个储钱盒。她不知该庆幸自己受人信赖，还是该提醒一下孙状师不该随意留人在屋。
　　孙状师将她请进内厅，打开运行机，让她自便，随后便带小乐出去了。
　　孙家除了大堂外大门一道锁，屋里的内门全敞开着，当然因为她在内厅，此刻连外门也是开着的。如果现在有人上门，肯定会以为她是孙家的亲朋好友，绝对不会相信她其实只是位才入住半日不到的新到租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