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赌气 ...

  •   经过中毒事件之后,杨肖并没有对小月施以严惩,相反仍让她留在妻子身边。府中众人均不解,然而只有小月心中清楚,一群明的敌人总好过对付一个暗中的敌人。杨肖还是那个心思敏锐的杨肖!幸运的是,那个清雅的女子并没有因中毒而亏待于她,甚至于还在私下带她去看过了小六子的墓地。只是,小月不明白。她都可以对害过她的自己宽容以待,却为何偏偏不能容忍怕她再中毒而喝下解药的自己的夫君?即便如此,能看着杨肖吃瘪仍是小月所乐见。
      转眼已是杨肖被拒之卧房门外的第四天。
      这天,陆子正来访。作为匈奴使团的主要接待官,陆子正清闲的时辰屈指可数。两人谈完了军务,闲来无事说了几句闲话。恰巧,凌儿过来问晚膳的事。陆子正早自左玉那大嘴巴里知道了杨肖吃瘪的事,正想寻机调侃他两句,那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两人素来荤素不忌,也不曾翻过脸。陆子正便邪笑着问:“怎么搞不定了么?”凌儿阻拦不及,懊悔地跺了跺脚。
      只见,杨肖蓦地沉了脸,宛如大晴天突然阴云密布。看惯了他万事不走心的闲适洒脱样,猛地看着这一脸的阴云,陆子正心里别提多惬意。他忍着笑问:“怎么,果然还没有搞定么?”
      凌儿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语速极快地道:“姑娘说了,将军心大着呢,用不着咱们陪着,自个儿吃吧。”说完,火烧屁股似地往外跑。还未跑出门,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巨响,好象什么东西倒了。
      凌儿抚了抚跳得有些慌的胸口,心说,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再者说了,姑娘的气生得也够久了。这都五天了还不让公子进门,再这么下去,家里的上上下下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一时不察触怒了公子。
      再说书房里的两人。
      陆子正丝毫不将杨肖的怒气放在心上,一脸兴灾乐祸的笑容。“听左玉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你是谁?辣手摧花向不手软!”转眼看看书房的榻,被褥齐全。显然,杨肖在这睡了几日了。“这下,孤枕难眠的滋味不好受吧。”
      杨肖阴沉着脸横了他一眼,几乎想把他丢出去。
      陆子正屁股往前挪了挪,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需不需要过来人教你一招?包你今夜春宵不虚度。”
      杨肖心一动,扫了陆子正狡诈的脸一眼,心知他未必如此好心,还是按捺住了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啧啧。”陆子正见他不理睬,翻了个白眼,向后躺倒,闲适地翘着双足。然而,心里却格外警惕。“有人愿意睡凉衾冷被,我懒得管。只是独睡怕是生不出一男半女来,到时,再来个齐人之福……”
      话音未落,陆子正一个侧翻站在地上。瞧着好友一脸的阴狠,陆子正笑得极为得意。“说便说罢,不要动手动脚。有这功夫,把夫人一抱压在榻上滚几滚,管她贞节烈妇都化成一滩水了。”
      杨肖心头又是一动,口中却骂道:“下流!”
      陆子正凑前几步,无限惋惜地叹道:“组建骠骑的事已八九不离十,这一走少则三五月,多则半年。这夜来空床寂寞啊!”他语调婉转,竟平空有了几分寂寞的味道。顿了顿,他又出主意道:“你可在当地纳房小妾。等回来时,子嗣也有了,夫人也不生气了。”
      被好友这插科打浑地一闹,杨肖阴沉的脸色渐渐有些挂不住。这是什么好友,纯粹是要挑拔他后宅不安呀。当初,宁馨因为小妾的事一气离家,他深受小妾之害,居然又来鼓捣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忿忿地啐了一口,抬脚便踢。
      陆子正被踢了一脚,踮着脚往外走,边走边不死心地继续鼓吹。“你不曾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杨肖追过去,恨不得拿来针线把他的嘴缝了。
      只是,不等杨肖想出既不伤脸面又可以与妻子和好的两全之法,一道圣旨落在了手上。虽然早有预料差事还是会落到自己头上,只是不愿意是这个时机。杨肖无奈,将手下要紧的公务处理了,匆匆回府收拾。
      还没有得到消息的尔雅坐在房中努力专心于手上的一块绣帕,两人冷战了五日,其实她心头的怒气已消了。只是,那日解药的事件委实让她心有余悸。倘若不给他一点教训,怕他终把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这几日,刻意不与他碰面,心中也想念得紧。蓦然看到他悄无声息地竟站在面前,一时心头鹿撞竟愣了愣。
      杨肖看着她抬头微张着唇的呆相,只觉得可亲又可爱,心念一动,俯身在那柔软嫩滑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尔雅只觉得眼前一暗,想躲未躲得及,唇上一暖。她右手一紧,蓦地觉得指上一疼,不禁低眉轻呼了一声。修长的指尖上,血珠蓦地涌了出来。
      杨肖眉头一皱,蓦地半蹲下身,将她手指紧紧捏住。“小心?”两人离得极近,连呼吸的热度都感觉得到。尔雅蓦地心跳如鼓,一时惊喜欲狂,一时又不知所措。
      抹去她指上的血珠儿,杨肖轻抚了抚她的手心,抬头望进她神思复杂的眸中。“即便再气我,也等我回来再气,嗯?”
      尔雅一惊抬眼,“可是又要出京?”
      杨肖面色柔和,轻轻揉了揉她被捏得泛白的指尖。“这一次可能要去得久一些。如今舅母在京里,我也放心。”
      尔雅心中莫名地万般不舍,手上下意识地揉搓着尚未绣好的帕子。“能,能不去么?”话音未落,自己也觉得可笑。她随手放下针线,抽出手轻道:“我去给你收拾衣物。”
      杨肖捡起那只绣了大半,还缺着半条腿,象马又不象马的帕子。静静地看了片刻,心中涌起暖意。“这是给我的么?”尔雅一见他手上拿的东西,顿时面红耳赤。这本来也不是她善长的,不过是闲着实在无聊。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杨肖将帕子珍视地收在怀里,轻轻握住她的双肩,脸上露出怜惜的笑容。“你愿意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只是,千万别为我违了自己的本性。”
      尔雅一怔。原来他明白她的苦心!心头顿时又酸又涩。她转身借着唤小月进来的当口,将那股酸涩强咽了下去。
      两人并肩往外走,玉贵儿早已将杨肖的座骑牵出了马厩。马上鞍辔齐整,连银枪都好好地挂在一旁。玉贵儿伸手接过小月手中的小包袱挂在自己的座骑之侧,牵着乌云往外走。
      杨肖止步,轻绾了绾妻子鬓边的碎发。“没事的时候,就去怀来阁陪陪舅母。”
      尔雅点点头,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望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舍,杨肖拍拍她的手背,安抚的笑笑。眼见沈冲和左玉已经到了门口,杨肖伸手扶住马鞍,纵身上马。乌云低嘶一声,轻轻转了个圈。杨肖回身,冲妻子笑着摆手。
      尔雅脚下一沉,不由自主追了上去,却又下意识地止步。

      杨肖走后,过不几日便是老太君的寿诞。
      每年寿诞,都是杨肖着手准备。今年杨肖不在府中,尔雅与叔公商量过后,为免老太君触景伤情,索性在家中办个简单的寿宴。自杨肖夫妻搬走之后,老宅冷清了许多。有个热闹的机会,众人都十分地高兴。老太君惦着孙子,却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好意。更何况,自杨肖走后,舅母怕尔雅闲来心烦便让她进医馆帮忙。就连这孙媳妇,一天之中也见不到面。
      对于孙媳妇抛头露面的事,老太君虽有些顾虑,但见尔雅沉稳娴雅的性子,成天闷在家里也着实可怜,再加上杨烈在一旁撺掇,只得同意。
      寿诞正日,杨家老宅院中摆满了桌椅。家下人等不分高低贵贱,围着桌子坐在一处吃酒听戏,好不热闹。在一片欢闹声中,老太君不经意说了句“今年冷清了些”。
      气氛一沉。众人知道老太君思念孙子了。
      尔雅见状,自身后的小月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锦盒,轻道:“知道奶奶寿诞将至,礼物早已备妥,只是……”她难为情地笑了笑,才将锦盒放到老太君手上。“奶奶千万不要笑话。我本来也不想,只是将军说,奶奶必会喜欢。这……”
      老太君见她说得吞吞吐吐,心中增添了几分好奇,不待她说完就打开了锦盒。
      众人的目光蓦地集中在锦盒中的物事上。尔雅不及阻拦,顿时脸色爆红。
      锦盒中是一块新绣的帕子,上好的月白锦,一角颜色清丽,看上去象是一枝梅,又像是一根长歪了的枯枝。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突然不知是谁,扑哧一声窃笑出声。笑声顿时响成一片。
      “哎呀,我说不能的。”尔雅蓦地反应地过来,手忙脚乱地盖上锦盒的盖子,羞愤交加。“这,这个不做数。”
      老太君苍老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慈祥地道:“不,不,我很喜欢。”
      一旁的杨烈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厥过去了。桌下的脚却被乐笙狠狠踩了一下。
      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仆役们纷纷起身向老寿星敬酒。
      “哟,好热闹!”一个低沉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
      众人闹得正欢,谁也不曾注意,院门口站了一人。
      杨烈没有回头,然而眉峰却一抖。与老太君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齐起身,“陛下万安。”
      顿时院中乌鸦鸦跪了一地。
      青衣素袍的皇帝亲自扶起了老太君与杨烈,接着又转向尔雅。在那只手将触未触时,尔雅不动声色地躲了躲。“多谢陛下。”
      皇帝脸色柔和地抬了抬手,向院中诸人道:“平身吧。”又转向老太君。“今日是老太君寿诞,朕想着小杨卿不在京中,特意前来为老太君祝寿。”
      老太君谦恭地躬身道谢。“劳陛下记挂。”
      皇帝极目扫了一眼院中的宴席,又命人将赏赐之物呈了上来。皇家御赐之物再好也只有供起来,好看不能用。老太君再次道谢。皇帝右手一伸,身后自有宫人送上酒杯。
      “小杨卿不在,朕这第一杯替他敬老太君,祝老太君寿比南山。”
      老太君连忙伸手接过,面上作激动状。“谢陛下。”
      皇帝手再伸。“第二杯,朕敬老太君,谢老夫人教养了个好孙儿。”
      老太君双手有些轻颤地接过酒杯。皇帝连敬两杯,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众仆役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惊愕了。杨烈不动声色地旁观。
      不料,皇帝紧接着举起了第三杯。
      尔雅有些担忧地望着老太君微颤地袖口,怕老人家不胜酒力。她脚步微动欲上前,只觉得衣摆一紧,象是被谁拉住了。她疑惑地低眉,老人家借着袍摆的遮掩悄悄拦住了她。
      皇帝举着第三杯酒,歉意道:“这第三杯酒,朕要请老太君原谅。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诞,原本朕实在不敢打扰。只是,母后突然病恙,实在棘手。别人来唯恐有不敬之嫌疑,所以朕亲自前来。”
      太后玉体欠安,例来是延请杨烈看诊。今日巧值老太君寿诞,皇帝向来以孝治下,亲自来请以显得重视以及对老太君的歉意,倒也合情合理。老太君闻言,忙扬声道:“这可怎么使得,快,杨烈快进宫去为太后看看,万万不可耽误了。”
      杨烈向来尊重寡嫂,虽然心中万般不愿,怎奈寡嫂抢先发了话,只得起身。
      皇帝身形一转,目光自尔雅身上一扫而过,似是猛地想起什么,又道:“宫中多女眷,御医多有不便,听闻夫人素有医望。不若随杨医官一同前往。”
      老太君眸光闪了闪,低头轻咳了咳。身后的乐笙忙扶了一把,担忧道:“老太君旧疾又犯了?”
      皇帝唇角微掀,眸中划过一道异彩,“原来老太君也有微恙,即如此……”
      “无妨。”老太君摆了摆手,向尔雅道:“宫里的贵人们身娇体贵,要小心伺候。”说着,看了一眼杨烈。
      尔雅知道没有自己插言的余地,只是低垂了头,静静地听着。
      皇帝见状,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满意。“既然老太君坚持,那朕就却之不恭了。”说完,领着一众宫人往外走去。
      众人少不得跪送一番。
      出了大门,一溜儿三辆大车。早有内侍弯下身子,皇帝踏着内侍的背上了车。尔雅站在车下,看着弯腰跪在地上的内侍,心中十分不舒服。杨烈早已等在一旁,见状右手微用力将她托上车去。临上车前,尔雅回身扫了一眼门前的人群,其实没有看清表情,然而小月的脸落在眼中时,她却不由愣了愣。
      帏车晃悠着,尔雅一直沉浸在那一瞥中。小月脸上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怜惜?不忍?还是愧疚?她分不清楚,只是总觉得透着无限的怪异。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