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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京都居大不易一 ...

  •   京都居大不易

      庆功的大宴开了三日夜。满京都的人都醉了。
      之后,皇帝又带着群臣祭祀宗庙。兵部将阵亡将士的名单上报圣听,皇帝朱笔御批设英魂阁供奉阵亡将士,又命各郡县厚待将士家人。返京的将士各自论功行赏,加官晋爵。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杨肖虽也被封了个大将军的名号,同时却得了个指挥不利的罪名,罚俸半年。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紧接着皇帝又选出美貌宫娥数名送入府中。于是,朝廷上下知道杨家仍是当朝第一红门。
      紧接着,陆子正迎匈奴王女入宫。次日,皇帝便立匈奴王女为雅妃。
      匈奴各部相继到京相贺。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京师上下喜气洋洋。连各府门口的狮子都披红挂彩。

      然而,杏林居前却是一片寂静。杨肖自得了个罚俸回家之后,一直告病,所有对外应酬一律推辞。就连布图的帖子,他也只是回了一份厚礼,并未赴宴。对外扬言,安心地在家闭门思过。
      这日是个春和景明的艳阳天。杨肖坐在后园中的廊下,闭目晒着太阳。凌儿神色不属地进来,就连斟茶的手法也与往不同。杨肖挠了挠发痒的后颈,双目微眯,“你这是遇了鬼了么?怎么神不守舍的?”
      “人都说这世间的男子皆薄幸,可见是真的。”凌儿叹息。
      杨肖扑一口茶喷出来,瞪大了眼睛,“莫不是玉贵儿有了外心?”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作势往外走。“你放心,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哎,哎。”凌儿慌忙拉住他的袖子,气道:“他那里敢。我看是公子心里有鬼!”
      “我?”杨肖顿觉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凌儿不屑地哼了一声。
      杨肖不禁失笑。真是人在家中坐,灾祸找上门。正待教训几句,却见园门口,玉贵儿鬼鬼祟祟地探头,不由心头火起。“你要进来便进来,好象有鬼要吃你。”
      玉贵儿快步走进来,苦着脸道:“公子整日躲在后园,我快被烦死了。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杨肖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那些走门子的人都会去老宅,爷专心在家闭门思过不见外客。你烦什么?”
      “左玉已经来了三四趟了,您要再不见他,恐怕他会砸门了。”
      杨肖恍然,舒展了一下腰身,向书房走去。“我只一句话,你说与他听,好吃好喝好招待。”说完,也不看玉贵儿错愕的神情,转身就走。
      进了书房,见沈冲已经候着。杨肖微微摆手,示意他坐下。“是你的主意吧?”
      沈冲微笑,“得亏左玉那个性子,换了别人也装不像。”说着,收敛了笑意,郑重道:“陛下可准了将军所请?”
      杨肖微皱眉,忽然转向门外,“什么人在外面?”
      沈冲微怔,淡淡地看了门外进来的青衣丽人一眼,不动声色道:“将军这书房的规矩何时改了?”
      那青衣丽人闻言,心下一寒,慌忙跪倒。“婢子不知,请将军恕罪。”
      杨肖笑笑,俊朗的脸笼上一层温柔之色,“不知者不罪。你且下去吧,请夫人过来。”
      青衣丽人望着他的笑脸,蓦地脸上一红,躬身下去了。
      沈冲皱了皱眉。若是他没有听错,那女子应该是在外偷听。但是既然将军不说,他也不便明言。“将军虽是无不可对人言,为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杨肖笑笑,冲他摆摆手。“我自有主张。明日我便销假。征调精兵组建新的骠骑事关重大,我须亲自与陛下详谈。”两人又谈了会儿公事,沈冲告辞而去。
      次日一早,杨肖便上朝去了。
      或许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日子。皇帝看着明显消瘦了不少的杨肖,心下终是有些不忍,心潮翻涌之际,蓦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掌心关节有常年握兵器留下来的薄茧。
      杨肖吃了一惊,怔怔地任他翻看着自己的手。“陛,陛下?”
      皇帝蓦地一省,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闪烁的朦胧光芒让杨肖如坠五里云雾。皇帝有些心不在焉地抽回手,喝了口茶。
      杨肖将心头的怪异抛之脑后,依照自己心中丘壑,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其间,他并不讳言自己的指挥不利,却也不过分贬低自己的功劳。
      坐在御榻上的皇帝默默地听着,过得片刻,又让人给杨肖添了茶,间或询问几句。待到杨肖说完,日色已至正午。皇帝抬头看看天色,命人传膳。杨肖坚辞不下,只得留下用饭。
      饭间,皇帝不期然问道:“听闻夫人身子不适?”
      杨肖心下一凛,起身跪倒。“臣正有一请,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仿佛知道他欲出口的话,摆手制止。“这些年,老太君没少为你操心。朕的用意,你想必清楚。”
      杨肖不料皇帝倒是直截了当,垂下的脸上微愕。他抬眼直视皇帝,慨然道:“既然话已至此,臣也不吐不快。陛下的好意臣心领,只是臣常年在外领兵,不想因家事分心。”
      皇帝眼眸微眯,定定地望了他片刻。“卿是怨怼朕?”
      杨肖低头,抱拳。“臣不敢。”
      皇帝沉默了。气氛顿时变得压抑,一旁的宫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低头躲在角落。天子之怒,无人敢抵其锋芒。然而,杨肖只是安静地伏在下首,却不曾示弱。过得片刻,却听得皇帝幽幽叹息,“朕不料你竟肯为她至此!”
      杨肖闻言,知道皇帝口吻已有一丝松动,语气也变得轻松。“多谢陛下。”只是,不等他卸下那一口气,却听到皇帝又道,“朕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为夫人与朕背面相向。”
      那冷淡的语气让杨肖身子一颤,蓦地遍体生凉。他不敢去揣测这句话背后的涵意,只是僵硬地伏在地上,任由冷汗浸透衣背。直到宫人将他扶起。
      走出大殿,杨肖站在阶上,任由暖风吹着被汗湿透的衣裳。回头看了眼烈日下的大殿,脑中回响着皇帝那句话。喜田儿气喘吁吁地赶来。“杨将军,陛下已经准你所请。”
      杨肖收回神思。喜田儿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欲言又止。杨肖笑笑,拍了拍喜田儿的肩,“有话直说,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喜田儿意味深长的笑笑,递给他一封书柬,“将军身处要职,该避嫌时还是要避嫌的好。要多为家人想想。”
      杨肖微怔,“怎么?”
      喜田儿转脸,四下看看无人在侧,压低了声音道:“将军看完这书柬就知道了。”
      杨肖下意识捏紧了右手中的书柬,看着喜田儿匆匆而去。
      回到府中,杨肖便将家中的仆役聚在一处。平日里,仆役们各司其职,乍一被召唤在一起,均是面色迟疑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凉厅下,尔雅略有些犹疑地看了眼事不关已的杨肖,清了清嗓子,道:“入府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各位的扶持。我代将军在此先谢过大家。”说完,斜睨了杨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得硬着头皮起身。
      下面的仆役见主母要行礼,虽不明所以,却那还敢站着,纷纷跪倒。
      “夫人折煞小人了。”
      尔雅眼见底下跪了一地,顿时有些傻眼。近来,家中多了些陌生的面孔,不若先前都是些家生子知根知底。她知道杨肖有意让她在府中下人面前立威,然而她自幼跟着舅母生长在草原上,着实不太习惯动不动就被人下跪。原来跟凌儿相处也不曾如此壁垒森严。她不禁转脸向杨肖望去。
      杨肖双眸微眯,眸光却在底下的仆役们脸上一一扫过。接收着尔雅求助的目光,知道她毕竟心软,清了清嗓子,道:“都起来吧。”
      仆役们纷纷谢过起身。
      杨肖倒剪双臂,在阶上踱了几步。“夫人随我在外,不常在府中,你们大多是杨府里的老人也不必我多言。如今,府中人手越来越多,有些规矩须得重新告诉你们一声,免得有朝一日有谁无意中犯了大错。”
      仆役们面面相觑。新进的几个丽人脸上微露一丝尴尬。
      杨肖转脸,手向尔雅伸出。“夫人,你来。”
      尔雅无奈地握住他的手,被他使了几分力道拉到身边。欲要退后,却被杨肖灼灼的目光逼住,只得硬着头皮道:“家中的事多是凌儿与玉贵儿管着,我不管不代表我们不知道。我们家与寻常家又有些不同,涉及军机大事非同小可,所以,有些事势必要从严从重。”
      听得后几句,新进的几个丽人中的一人已经微微变了脸色。但是,其他人还有不服,轻道:“夫人是怕我们近了将军的身。”
      声音虽轻,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众人耳中。于是,所有的目光刷地落在那紫衣丽人的面上。饶是见惯了场面的人,那紫衣丽人俊俏的脸上仍是微微发红。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道是来自阶上那锦衣俊郎的男子。
      尔雅轻吐了口气,心知今日这恶人是要做定了,不无埋怨地睨了杨肖一眼,轻声道:“我们这种人家别的不要求,只一点,势必要懂得审时度势,机警聪明。”
      说到此,她转脸。杨肖面上带着轻浅鼓励的笑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夫人的话,你们也听明白了。倘若不懂得审时度势,那在家里是容不下的。”
      这无声的一揽却使那几个丽人脸上微微一白。随即想到自己等人的身份,渐渐又恢复了颜色。
      杨肖腰臀微用力,轻撞了尔雅一下,示意她继续。尔雅只觉得脸上一烧,轻轻挣了挣,接着道:“别的我也不多说,自有凌儿与玉贵儿分别一一说与你们知。只是有一点,我却是要亲自讲与你们知道。在咱们家中,书房重地,除非将军允许,任何人不许擅入!”
      “也包括夫人么?”新近的几个丽人轻声嘀咕。
      尔雅叹气,挣脱杨肖的钳制,朗声道:“倘若非必要,我自然也是要避嫌以示清白。”
      杨肖皱皱眉,对她的挣扎有些不满,微俯身在她耳边。“还有呢?”
      尔雅心中有些烦躁。她本就不善长与人争斗,偏他要将她推出来做众矢之的。面对几个貌美如花而又居心叵测的女子本就觉得心中不虞,而他却一再逼迫,心头渐生委屈。
      “将军若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我枉做小人?”
      她喟然一叹,转身就走,也不管杨肖是否生气。只是,人未到卧房门前,已经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一股热热的气息拂过,“怎么,生气了?你这可是在意为夫?”
      尔雅轻吁了口气,知道自己迁怒于他没有道理,任他扳正了身子。“我是觉得京都居大不易。”
      杨肖松了手臂,自怀里取出那书柬递给她。尔雅微怔,轻轻打开书柬,只看得几行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这,这是弹劾你的?如何落在你手中?他们又是如何得知?”
      杨肖轻抬起她下巴,凝视着她震惊的眸子。“这京中府邸,谁家没有几个探子。”语气极是寻常,象是司空见惯了。
      尔雅微惊,“他,他可是疑心于你?”
      杨肖状作思索,轻松道:“目前为止,陛下还不曾疑心于我。只是,他在明白告诉我,倘若我有异动,他手中也有把柄。”
      “所以,你才要我在家中立威?”尔雅紧紧锁住他双眸。
      杨肖浅笑,“不是要你立威,是要你不至于在我外出时受欺。”
      “尹商,尹商的事,他也知道了,会不会……”
      看着她惊惧的表情,杨肖心中一暖,安抚道:“你放心,陛下还不至于因此而对付我。”
      “是我,是我害了你!”尔雅蓦地明白过来,震惊地捂着唇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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