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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子逾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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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楼事件一经传开,老太太再不肯掉以轻心。杨肖被祖母责令在家中反思,等同变相软禁了。杨肖简直度日如年.而陆子正又与妻子相聚,夫妻恩爱,自然无暇顾及他.他的日子便显得异常无聊.
这几日,远在定郡做医官的叔爷要回府,杨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也就顾不上再管着他了.
杨肖觑了个空,见众人顾不上他,便偷偷溜出府门,骑马往城外而去。听说城外的毗罗寺远近闻名,于是,信步由缰而来。
城里与城外果然不同.在他眼里树木更显得葱翠,连不知名的野花儿都开得鲜艳.一路微风扑面,鸟啼蛙鸣,没有人在耳边聒噪,当真惬意至极.
远远看见毗罗寺的寺门,杨肖将马拴在一旁.走近了,就见寺门紧闭,灰扑扑地墙透着一股古朴.杨肖有些扫兴地站在门口。左右看看无人,杨肖绕着墙壁向左转去。围着寺墙转了一圈,看见一处破败得墙壁较矮,杨肖纵身扒住墙头,伸长了脖子往里探看.除了郁郁郁葱葱的林木外,幽静地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墙内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清爽温婉,脆如珠玉相撞.杨肖一凜,宛如大暑天吃下一碗冰梅汤,舒爽至心里去.他心旷神怡了半晌,便掀起衣襟塞进腰里,爬上墙去。正欲跳下去,忽然,从长廊下传出那样一声长吟,”有子逾墙.”那声音仿似梦里千百次地呼唤过.
杨肖顿觉得头一晕,几乎摔下墙去.他紧扒拉两下,稳住身子,伸长脖子往墙内窥探.长廊隐在一片棣树丛后,隐约可见一幅绉衫,可是,任他将脖子抻成鹅,也窥不到着绉衫的嗓音主人.眼见着那绉衫缓缓沿长廊远去.
杨肖一急,猛纵身,落在院内,却被脚下一根树根绊得一个趔趄.幸亏他反应敏捷,一个翻滚向前,避免了摔得极惨.但也弄得灰头土脸.
“嘻….’
长廊下发出一声轻笑.杨肖心痒难忍,顾不得被摔得生疼得手臂,拔开棣树枝,艰难地往长廊去.长廊下,一座假山横在廊外,杨肖纵身跃上去,突然就愣住了.
假山一侧与长廊连接,长长的藤萝自长廊直挂而下,宛如一挂绿瀑.一身形消瘦颀长的少女静静地坐在长廊的护栏上,双脚顽皮地晃悠着.只是被廊檐一挡,便隐住了身形,而杨肖一跃上假山,那少女就在他眼前.两人近得呼吸相闻.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杨肖被那双乌黑清澈的眸珠好奇地盯着,登时讷讷地失去了口舌的灵活.那少女轻轻咳了一声,轻纱下的红唇隐隐绽开,一双墨玉般的乌黑眸珠儿也笑了.
“你也来求药么?求药不成便要偷么?”声音悦耳至极,却隐隐带着清冷之音.
“你是什么人?寺门关着,你怎么会在寺里?”杨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悸动强压下去,很不满意自己的惊吓.他转身形,坐在少女身边,目光直直地落在少女蒙着轻纱的脸上.
不等那少女回答,又问,“为什么蒙着脸?”
那少女扭着头,乌黑的眸珠儿上下地打量着他,一点儿也不惊慌.
“寺门着着,你为何也在这里?”那少女一张口,眸中就带着笑意.
“我……”杨肖有些不耐地挥挥手,似乎想借这一挥,将自己心中的悸动也挥去.”我只是来寺中玩耍,你还没说为何在寺里!”
那少女捞起自己的裙角,从护栏上跳下,转身沿着长廊向寺院深处去.“我就住在寺里。最近,寺中护持远游,所以不接待香客.”杨肖不由自主地紧随在后.
那少女裙长及地,走路时,偶尔裙边微微露出一履黄鞋儿.杨肖紧盯着那偶尔微露的一点儿黄鞋儿,不禁痴了.
转过假山去,那少女站下了.眼前是一片菜圃,只是没有种满了菜,而是药材.那少女极目望了望,忽然将裙角掀了起来.杨肖暗吃了一惊,心想,这这女孩子胆子太大了些。只是,心里却又极盼着她掀起裙角,看一看裙下那一双玉足。一时间不由心如鹿撞.
那少女将裙角挽了挽,露出纤巧的两只黄鞋儿.那上两只翩跹飞舞的蝴蝶随着轻盈的脚步迈动,好似欲挣开束缚振翅扑打。他的目光紧盯着那两只蝴蝶飞下台阶,沿着小径消失在药圃深处。
少女站下,回转身望望杨肖。“你还要跟来么?”
杨肖忙收回痴痴的目光,不禁面色大红,嘴里咕哝着,”真是不害羞.”可是脚下却不由自主跟着挪了过去。
“为何你会住在寺里?”
“……”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对他不再理睬,只是领着他走进一间幢小楼.
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杨肖愣愣地看着眼前一排竹架子.架子上晾满了各种药草.
“你想在寺里开药店么?”杨肖摸摸鼻子,四处张望.
“我家开医馆地,施药舍药都是常事.穷人家开不起贵重的药,这些常药,我多种些,可以多施一些.”少女在一张特制的木椅上坐下,用小刀切着药草,笑声朗朗.
“原来你就是城里人们口中的雅姑娘?”杨肖眼中一亮,在她身边坐下,玩着那辗药的滚轮,兴致勃勃地道:”我叔爷是医官。”
少女转回身来看他,墨玉似的眼眸亮如晨星,“是么?有时间,倒要跟老人家请教请教.”说完,她极熟悉地将药分成小包,又一一捆扎起来。抬头看看天色,又将药包一一装进小篮里提着往外走。杨肖亦步亦趋地跟着。
寺门外已经挤了十数位求药的穷苦人,或站或坐。一见寺门打开,人们便涌过来。看着寺前的人群,杨肖不禁吃惊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心中想,她果然有名气。为了便于讲话,那少女将脸上的轻纱挽到唇上又将一角固定在脑后,将菱角似鲜嫩的粉唇露了出来。杨肖痴痴地望着那双唇,心中正自心猿意马。那姑娘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帮忙。他赶忙走过去。
不料,那些来求药的穷苦人一见是他,反而不敢上前了。
那少女看完诊,便吩咐去杨肖那边拿药。没注意那边已经排了许多时间的队,没有一人领药。一位胖胖的大婶极低地声音问道:“姑娘,你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么?”那少女看了看杨肖,摇了摇头笑道:“不晓得。”
“他就是……”胖大婶俯在她耳边嘀咕了句什么。
那少女明显一怔,“那他岂不是大闹花楼的那个……?”大婶使劲点头,急急道:“雅姑娘,这位可是个花花公子,你不听到城里的议论了么。你可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以免上了他的当。”
“我晓得,阿联婶。”少女微笑答应。又转身去看另一个病人。
等到看诊的渐渐稀少了,天色也已近午。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那少女将篮子收拾好,直起身用帕子沾了水拭着额上的汗。
杨肖看着她纤长的手指将面纱放下隐去了那一抹嫣粉,心弦微动。“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不答,转脸定定地看着他,象在想什么事情。杨肖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禁心虚,“你看什么?”
“呵,你不知道么,一个陌生男子是不应该问女子姓名的。除非——你要求婚。”那少女咯咯轻笑着跑回寺里。
这话正说到痛处,杨肖心里很不是滋味。面对着这位连真面目都没有见到的女孩子,他前所未有的心动了!想到自己已被订下的终身,他胸膛重重地起伏着,鼓起勇气,粗声道:“我明日便来向你提亲。”
少女有些吃惊,眼睛瞪得大大地,盯了他半晌。过了片刻,她看了看他身上的锦衣,摇摇头,道:“公子真是说笑,似公子这等身份,想必早早定了婚事,只是尚未迎娶罢了。”说到这,她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脸色不禁泛起娇艳的微红,“我也不追究公子是否心存戏弄之意,公子请回吧。”
被揭破事实,杨肖不禁有些沮丧。她已经明明白白地道出了拒绝,杨肖脸皮有些涨红。要待扭头便走委实心有不甘。他嘴唇动了动,忽然心头一动,脱口道:“我回去便退婚。”
那少女倒抽一口冷气,极快地转过身来,眼睛瞪得极圆。“你在说笑?即便你退婚……我岂能跟你一般。”墨玉似的眼眸生气地盯了他一眼,便再不开口。
被拒绝了?曾几何时,他被人拒绝过?而且还是被他心仪的女孩子拒绝了。
杨肖咬了咬嘴唇,恼怒地转身上了长廊,一气跑到寺门口。这才无精打采地向自己的马走去。
“公子,公子,老太太有命,让你快快回府呢。”他的贴身长随——玉贵儿气喘吁吁地跑来。
杨肖跳上马背,心中的渴望终于战胜了理智。他恋恋不舍地转身向寺院望去,却看见那少女一闪消失在寺门口。顿时心情大好,将手握在口边,大声道:“改天,我再来看你。”
倒把长随玉贵儿弄得一头雾水,递过长鞭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寺院,急道:“我的爷,快回去吧。老太太找你半天不见影儿,正骂人呢,亏了我知道你来这里,撒了个小谎。老太太这会儿不定怎么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