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殇》程歌行

13、草原上的神秘猎人

　　第十二章草原上的神秘猎人

　　在定郡灰旧的城墙视野之中，绵延数千里的草原横亘在大山之前，一望无垠。风吹来荡起无数的绿色波浪，偶尔会有猎人在草原上挖洞狩猎。在战事平静的年月里，草原是没有界限地，或有匈奴人会偷偷在定郡城外与汉人交换盐巴等物。而汉人也从中得一些银钱以活家用。这些在定郡这类的边陲大城是常有的事，不管多大的战争总不能不让老百姓过日子。所以，只要不危及军务安全，定郡的守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值盛夏，在定郡与王庭之间丰茂的草原中有一片隐秘的小密林。密林左临一洼方圆几尺的水塘，水塘边上有一座毡帐。此时的毡帐前挤了几位受伤病困扰的猎人，正在等候医治。只要是经常在草原上出没的人都知道，这里住着两位医术出众的姓乐的汉人母女。匈奴百姓不管两族间的争斗，病了便偷偷来求医。那母女从未拒绝过救治，即便是匈奴兵士。

　　乐大夫挨个看过去，捡了其中较重的人带进帐中。对身侧沉默的少女吩咐，“雅儿，你去看看外面的那几位。”少女利落地将手中的药打包，却一语未发。乐大夫不禁叹惜。
　　拍了拍身上的药屑，少女走出帐外。俯身看了看其中一人的病情，转身进帐取了一贴药出来。那人千恩万谢地嘴里嘟噜着感恩的话，微弯着身子走了。她沉默着继续为下一位诊治。
　　不远处，正有一位极年轻的猎人跌跌撞撞地走来。只是没几步，年轻的猎人忽然脚下一松，身子便向下栽去。他只来得及惊叫一声，身子便埋没在草中。正在诊治的人们一惊，纷乱地奔来相救。
　　也不知道是那个猎人居然布置了如此阴险的陷阱，倘若有人陷进去，不死也要摔成重伤了。坑底躺着的年轻人痛苦地呻吟着，胳膊怪异地扭曲着，骨头自手肘处露了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各自将腰带解下来拧成一股绳系到坑底。只是，那年轻人根本站不起身，更别提拉住绳索爬上来。
　　坑边的少女研究了片刻，将绳系在自己腰间，示意人们将她送下坑底。猎人们小心翼翼地将少女系下坑底。少女跪伏在地上，认真地检查过年轻人的断骨，左右看了看。见坑底密布着尖尖的木桩，她将裙摆系住，双臂用力地拔地上的木桩。只是她力弱，费了半天劲也只拔起少半寸。她直起身抹抹脸上的汗，再低下头猛用了一把力。木桩已经松动，她猛一用力，木桩飞了出来。她力气用老，身子便向后栽去。
　　“啊。”坑边的人发出担忧地惊呼。
　　就听一声轻响，少女额角撞在一根木桩上，顿时血流如注。她却没有顾自己，反而用木桩将年轻人的断骨处正过来绑住，又将绳索系在年轻人的腰上，示意上面的人拉上去。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年轻人拉了上去，又赶忙将绳索送下坑底将少女拉上来。
　　乐大夫目中露出焦急，拉着她就要进帐。她摇摇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年轻人。
　　年轻的猎人带着一顶毡帽，将脸遮得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睛。他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自始至终，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她血流满面，却依旧沉静，冷漠。她出受伤了，却还要先救他。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惑，隐在身后完好的手慢慢松开。在他的后腰间横着一把银色的弯刀，只是被衣服遮住了。他本意愿是要擒她！
　　她两年前来到这片草原上，跟着乐大夫行医救治伤病困扰的人，没有人见过她露出笑容。在这毡帐里，匈奴的百姓只知道她被唤作‘小雅’。因为没有见她开过口，都同情地认为她是个哑女。然而，他知道，她并不是哑女。不仅如此，她还是他最劲敌手的未婚妻！她是汉人！为何要不遗余力地救治匈奴人？他无法判断，然而杀父之仇让他不能放过那人的亲人。
　　她温暖的指搭在脉腕上，目光低垂，专心于脉搏上，丝毫没有注意一双深遂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诊完脉，她探身看了看他臂上的伤处，回转身取来伤药敷上，又为他包扎好。动作熟练而迅速。
　　一股细细的淡淡药香扑鼻而来。他为腕上那柔腻的触感以及鼻端的药香微微失神。一旁的人将他抬进了帐里，他一震，不禁惊讶于自己暂时的失神。他有娇媚的未婚妻，不会被这个沉默的少女迷惑。更何况，她将来还会是敌人的妻子！最明智的抉择，他应该趁早将她除去，给那人致命一击。可是，为何他瞒下了她的形踪？心底总是在挣扎，一个声音叫嚣着要杀死她，另一个声音却温和地说，她，只不过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女而已。
　　他被自己内心的挣扎搅得极为不耐。他吃了这么些苦头，不是来杀她地么？他奋力挣了挣，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一双温暖的手轻覆在他眼上，鼻端嗅到药香，他渐渐失去意识。
　　入夜，帐内灯光暗淡。经年的警觉使他渐渐恢复了意识。耳边传入轻轻的交谈声，谁？
　　“……回去吧，难道你还要躲一辈子不成？这些日子，他又要忙着军务，还要四处打探咱们的消息。你叔公的话也不要全听，他只不过要整整肖儿。”
　　“……”
　　“……唉，你这孩子性子如此倔强，当真是随了你舅舅……舅母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看着你成婚生子，也了了你舅舅的心愿……他临去前都念着你……”
　　“……”
　　她要回那里？回去成婚？那不是要回到仇人之子身边？
　　意识一挣，他清醒过来。右臂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比这更痛彻肺腑的事他都经历过，更何况只是一点点儿身体上的小伤痛。他睁开眼睛，看到灯光下映出她安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柔顺地低垂着。
　　就在他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开口说话时，她抬起了头。“舅母让我回去，我便回去。”
　　他一惊。乐大夫一喜。
　　“只是，婚事就不必再提了。”
　　他竟然松了一口气。却听乐大夫略怒，轻喊：“萧尔雅！”
　　他心头微喜。总是听她身边的丫头叫她‘姑娘’，原来她本姓萧。
　　“那个年轻人……”忽听乐大夫略显迟疑的口气，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喉口。
　　“……有些来历不正。你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强撑着一口气，这种人平日都警觉惯了……但愿不会是匈奴王庭的人……”担忧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忙闭目，心跳得极快。
　　“你也知道肖儿是什么身份……”
　　“……”她沉默。他的心跟着一沉。
　　“天明就让他走吧，免得惹来麻烦。虽然舅母是匈奴人，但是舅母也知道匈奴王庭的厉害……尤其这些年，王庭出了一位隐藏极深的谋士。他极恨汉人。倘若……他知道你和杨肖的关系……难保不会伤害你……”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怕被人听见似地。他闭着眼睛，心情变得黯然。倘若他当真要动手，她焉还有命在？那边，灯火熄灭了。暗夜里，他的眼亮如晨星，里面闪动着算计与冷漠。
　　天微亮，乐笙早早出帐去采买，顺便打听定郡的消息。
　　尔雅洗漱完，对着镜子处理额上的伤口。只是，那药是粉末状。她若低头则看不到伤处，若抬头，那药便不时掉进眼中。正在困扰，一双深遂的眸子映入镜中，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药。
　　感受着额上轻柔的碰触，尔雅微怔。这双眸子似曾在那里见过？想到舅母的话，她略退开身子，轻道了声谢。
　　“姑娘是汉人，为何要救匈奴人？”见她躲闪，他略感遗憾。
　　“不管是汉人还是匈奴人，总归是肉身百姓。医者，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需要，我总要救治。”她平静地回答。
　　他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倘若你早生几年，也许，家父家母也不会死于非命了。”
　　“尊父母是因为没有及时延医么？”她目中流露同情。
　　“是……没有延医……”他牙关紧咬，生硬地回道。“无法延医。”说完，转身向帐外走去。
　　尔雅呆了呆，跟着追出帐外。那身影已经远在数丈开外，渐渐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一股细细的淡淡药香扑鼻而来。他为腕上那柔腻的触感以及鼻端的药香微微失神。一旁的人将他抬进了帐里，他一震，不禁惊讶于自己暂时的失神。他有娇媚的未婚妻，不会被这个沉默的少女迷惑。更何况，她将来还会是敌人的妻子！最明智的抉择，他应该趁早将她除去，给那人致命一击。可是，为何他瞒下了她的形踪？心底总是在挣扎，一个声音叫嚣着要杀死她，另一个声音却温和地说，她，只不过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