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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惊梦,恨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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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就觉得头痛欲裂,杨肖忍不住低咒一声。昨晚被陆子正灌了许多酒,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恍惚记得做了一场怪梦,尔雅就是那位一面姑娘,一面姑娘就是未婚事,想想便觉得可笑。
“或许此卿即彼卿!”陆子正的戏谑又响在耳边。杨肖自嘲地一笑,世上那有此等巧合的事?自己居然因为陆子正的戏言而一夜乱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他坐在榻上抚膝长叹,不自觉抚上嘴唇,唇角不自觉地又勾了起来。察觉自己的不自禁,他皱了皱眉头,将脑中的绮思挥去。
凌儿已经将洗脸水打了来,他用力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振作起精神来,遂下地洗漱。
用过早饭,忽然想到陆子正说过“雅姑娘”为宁馨治病,那日医馆所见定是她无疑。坐在书案前,拿着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页,却发觉不知所云。自己既然不久便成婚,对雅姑娘果然是失言了。他自幼极重承诺,如今两下里总有一方要取舍。与尔雅解除婚约已是不可能,他只能向雅姑娘道出真相,那怕被她耻笑。想到那姑娘爽朗的笑声,他自哂,或许人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他打定主意,索性穿上衣服往医馆去。
正是馆中人满为患,最为忙碌的时候。走出来的人无不感恩戴德。杨肖静静地站在馆外,犹豫着该不该进去。一直等到馆内稍稍清闲下来。
感觉面前有人坐下,尔雅没有抬头,摊开面前的笔墨,“那里不舒服?”
那人没有应答,尔雅好奇地抬眼,却见杨肖面色凝重地坐在对面。顿时那日的回忆涌上心头,她紧紧按住狂跳的心房处,微微慌乱地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脸,确实用以遮面的白纱还在,这才稍稍放心。
“姑娘,可还记得我?”他身子向前倾了半寸,神色略带忧郁。
想起初遇的情形,面纱下的唇角微翘,“毗罗寺。”
杨肖望着面前的佳人,感觉恍如隔世。初见她时,他还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时过几月,岁数虽未长,可他的心态已经不同。见她还记得自己,他略觉欣慰,脸上露出清爽的笑容。星目皓齿,英气逼人。
他的目光灼灼地、毫不掩饰地灼在脸上。一抹嫣红渐渐染上了脸,一直漫延至颈上。
“杨肖有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害怕他认出自己,她微低了头,有些紧张地将手藏在桌下紧绞在一起,轻道:“有话你就说啊。”
杨肖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佳人,不期然脑中竟闪过尔雅那双清澈的眸子,顿时心底滚过一阵慌乱,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停顿了片刻,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自嘲地笑道:“我自小订了亲。”这句话一出口,他的心慢慢定了下来,便不再看她的脸色。目光望着窗外,将心中块垒幽幽地一吐为快,“……我虽然不想与她成亲,无奈祖母已请了圣旨。而且……我也不能与她解除婚约……”
尔雅初始为自己的‘病情’担忧,渐渐被杨肖语气中的幽情所打动,目光痴痴地凝在他脸上。她情窦初开,对感情也只是懵懵懂懂,对杨肖的感觉也仅仅停留在好奇而已。所以当她知道雅兰喜欢她的未婚夫时,她也可以欣然相让。可是,听着杨肖的倾诉,她却渐渐地感觉到无来由的悲伤。
她自幼失去双亲,对亲人看得极重。幼时,舅母是她最亲的人,舅母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舅母让她到京都投奔未婚夫,她虽然不愿意远离舅母却依然来了。即便京城内流传着各种有关他的传闻,她想,舅母即说他将是她最亲的人,那便把他当作最亲的人。花心大少也好,眠花宿柳也好,那都是他人谣传,她未亲见何必自寻烦恼。后来,杨烈叔公授意她独自去别院与他见面,她也欢喜地义无返顾。
别院的日子里,他的态度慢慢转变,由最初的不满到若即若离,再到会暗暗关心,她心头窍喜,在世上的亲人又多了一个。直到有一日他与她同床共枕。清晨,她看着他安详俊朗的脸,突然希望他永远待在她身边,不想让他对着别人温柔地笑,不想让别人看着他睡着的脸。他的懒散,他的温柔,他的不羁,所有他的种种,她都不愿意他展示给别的女子。
只是,他到底在说什么?无论她怎样努力,他终不会是她的亲人么?他的温柔只是假想,他的懒散是因为不在意,他的不羁是因为怨愤?她觉得心闷疼,胸口涌起委屈,嘴唇微颤着,“你不是她最亲的人么?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杨肖抬眼撞进那双委屈至极、泪光盈然地眼中,心里不由一惊。这双眸子?!与他的未婚妻如出一辙。顿时,他心头震了震,脸上失色,讪讪地有些说不下去,“我只是……”
“我,她……不讨你喜欢?”她嘴唇哆嗦着,双手绞在一起,强忍着涌上来的呜咽,“你见过了……”她有些慌张地斜睨了杨肖一眼,改口说道,“你见过了她,还是不愿意把她当亲人么?”
呼吸一滞,杨肖不禁有些心慌。“嗯……我……我心有所系……”他有些难以启齿,恍惚间竟觉得面对的是未婚妻。一时间,他忽然不愿意将那些字眼说出口。
尔雅觉得心宛若被针刺了一下,又疼又难过。她委屈地忍着眼泪,过了半晌,终于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模样极为可怜。
杨肖惊得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居然把她惹得痛哭起来。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身子,他心里涌起异样地疼惜。想要安慰她,可是,他实在没有经历过这阵仗。犹豫了片刻,手伸到半空,还未触及她的头发,她却猛地站起身,泪眼婆挲地望进他眼中,抖颤着唇道:“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转身跑了。
杨肖哑然。追到门口,看着她的身影须臾消失在街上,心中涌上浓浓的失意。
这天,最感觉莫名其妙的是凌儿。公子一直唉声叹气,坐立不安。甚至连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
那夜的月色极美,凌儿记得异常清晰。姑娘一反常态地央求她陪她走走。她陪着姑娘在东院的花园湖旁站了许久。姑娘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坐在湖边流着眼泪。那漂亮的眸子里映进满满地的月光,忧伤得就象面前的湖水,几乎要溢出来。
天微亮时,杨肖惊醒。睡梦中,似乎有人站在床边盯着他看,那目光忧伤地象当夜的月光。
他半梦半醒间,卧房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了。窗外天光已大亮。凌儿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公子,姑娘不见了!”
杨肖一惊,顿时清醒起来。心情极为恶劣,他恼怒地将颈下的枕头扔了出去,骂道:“她又不是小孩子,大老早地,也许跑出去玩了。”
“不是,”凌儿差点儿急哭了,“昨夜,我就觉得姑娘不对劲。她哭了一夜,早上,我不放心去看。姑娘榻上的衾被动都没动过。”
杨肖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满心沁凉。她是孤身一人来京,身边没有任何亲人。除了杨家外,她在京城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想到这些,杨肖忽然有了些命该如此的觉悟,自己那几分莫名的情愫与她的安危相比,完全不重要了。
“派人去找呀!”他跳下榻,迅疾地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