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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以梦为依 ...

  •   依着沙漠边陲,不知这镇子离囬城有多远,距离那场血腥的屠杀场又有多远,山川满目,家国不保,在这乱世横陈里,究竟要将自己安放何处?

      厉南星的淡泊,不是至家国不顾,不是避世躲患,他也血气方刚,也曾想报效家国,只是对着金銮殿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对那个乌烟瘴气的官场他已不抱希望。江湖人,也无仕途心。

      只是,只是那个心怀大志,心向天下之人,为何他却不明白?

      我知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但这才能不遇伯乐不可成龙。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厉南星在日暮薄夕中再次看到那座坟头,借着短暂的时间把与燕燕相处的那些过往追忆一番。他想到那次落水,那个好强又娇俏的女孩跟着他一起跳到水里,水声淳淳,闭上眼,那感觉仿佛就在身边。

      就是这个声音,厉南星顺着水流的声源看去,正看到粗木棚搭就的茅草屋。顾惜朝,那个青衣人,在期间忙碌着,厉南星有些疑惑。

      近些,才看到他正将红艳的杜鹃花喂进鱼腹内。泡鱼的酒流过他的手指,晕出一圈圈小涟漪,俨然正准备着晚餐。

      青衣磊落短峰行,他总觉得这人做饭的样子与他本人不大相称,嗯,太温馨,太温暖,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你醒了。”顾惜朝一边喂着鱼儿一边对厉南星轻声道“要吃饭再等一会儿,你先把药喝了。”

      一天三次,顾惜朝总是会提醒。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轻的怕吵醒了死去的鱼儿,好像上午那一场口角没有发生,但那只是好像。

      “这便是杜鹃醉鱼?”厉南星走过去,拈起杜鹃花放在鼻尖细细嗅着,叹道“是不是只要喝了这酒,便和这鱼一样醉倒,从此再不用醒了。”

      顾惜朝将那朵花从厉南星手上拿过来,跟着醉好的鱼一起放进锅里“说的什么胡话?”

      “喝了那药不一样是一醉不醒吗?你以为我病了,却忘了我是大夫。”厉南星隔着鱼下锅掀起的炊烟对顾惜朝说道。

      “你不信我?”顾惜朝傲然轻笑,不屑扬眉“还是你更愿意相信我顾惜朝会做,在天魔教主的药里下毒这种事。”

      “你不会。”这种愚蠢的行径不是顾惜朝的作风,但他默许了。那些从四面八方伸向这里的看不见的手,那肆意窥探的眼睛,无时无刻不让厉南星感到不自在。他觉得他的交易应该要起到点作用。

      可话到嘴边,却被顾惜朝给截住。

      “今天我们不说那些烦心事。”将砂锅盖上,顾惜朝牵过厉南星的手,“来。”舒展眉头,他笑的像个纯真的平常少年,牵着厉南星,一路走到一座不知何时搭建起来的小阁楼前。

      阁楼做成一座凉亭样式,四根木柱撑起一方蓬草屋檐,沿着楼梯上去,其间一张长桌,两张木椅对放,简而不陋,高台之处,晨看日出,夜观星宇,当真是风月无双,夕阳中自成一派风景,如此良辰美景,风雅之人,都不忍驳逆。

      “喜欢吗?”顾惜朝将厉南星推入席上,满脸期许的问道。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呢?

      暮鼓晨钟,凭栏夜话,又有心爱之人在侧,自当喜不自禁。可惜了,也只怪他做不了糊涂人,若是从前,定是已被这人感动的不行。可如今已非往昔。

      时间就是这个样子,徜徉其中尚觉得慢,一旦定睛回望,弹指之间。

      厉南星望着远处瀚海孤烟的景象,闭眼漫声吟道“白驹歌已逝,伊人水一方;杂揉芳与泽,相见忍相忘。”

      渺渺几句,依然道尽各中悲苦,是这天地格外寂缪,还是身边的人格外薄情。厉南星只知道他已经很累很累了,这样悲伤的诗,还是自己都念出来,不用谁去接下半句,不愿谁再扰了他的心。

      小亭木栏的影子跟着天边的云色,一沉一暗,顾惜朝扶在木栏上的手微收紧,又放开。一声不大的碎裂声,跟着木屑沙沙的落地声,飘去高台下。

      顾惜朝这手一紧,厉南星的眼神也跟着一紧,他知道已将这青衣人惹怒了,只等着大难临头,身子却不愿做什么防范的动作,依旧坐在长椅上,眸子又开始飘忽了。

      “好诗。”顾惜朝说道,他转过身来,看着厉南星的眼神不辨悲喜“既有诗兴,怎么能缺一样东西呢?”

      “什么?”厉南星对顾惜朝的反应有些发愣,虽不明所以,还是回应道。

      “恩。”顾惜朝眯起眼,莞尔一笑,好像来了精神。几步走到厉南星身旁,俯首下去,嬉笑着,厉南星不知道他要做甚,只觉这人怎得开始不正经了,距离越靠越近,厉南星尴尬,抬手要推开,顾惜朝忽的猛然站起来,一扬手,手上多了两壶酒。

      “当然以酒助兴。”把酒放到桌上,顾惜朝睁大眼睛,对厉南星方才的小动作全当不知,面露无辜道“我将这炮打灯藏在桌下,没想到南星变笨了,许久都未发现,还要我亲自去拿。”

      厉南星这才知道顾惜朝是在戏弄他,顿时脸色一红,薄怒道“拿酒就拿酒,凑这么近做什么?”

      “可我这胳膊就这么短。”顾惜朝扬起手,凑近厉南星比划道“不过去,哪够得着啊。”

      “你。。”厉南星斜眼看他都嫌无力,咬牙道“狡辩。”

      “恩,南星说的是。”顾惜朝认真的点头,说罢拍开封泥道,递到厉南星近前“来,先尝尝这炮打灯的滋味,说过要一起喝的。”
      说道炮打灯,茶棚的一幕幕又在脑海里一幕幕闪现,顾惜朝曾经的痛也都在厉南星心里记起,不管杜鹃醉鱼还是炮打灯,对于顾惜朝,都既是喜也是悲,但它们的喜都不足以把顾惜朝眼里的悲化掉,那种痛在厉南星初遇他时已体会到。

      现在这炮打灯和杜鹃醉鱼又再次在他面前旧事重提,厉南星觉得顾惜朝是将伤疤递到他的面前,他笑得满不在乎,把这伤疤当做诺言,他说,要和他一起品味它们的滋味,是想把这伤化作快乐和他分享。厉南星也一样,想和他分享快乐,即使他现在在顾惜朝面前表现的有多么无情,也不愿意把这两样东西的痛,再次加注在这个笑着把痛递到他面前的人身上。

      这一瞬,他好像懂得了,何为爱恨。

      这一瞬,他做了一个决定,下定了一个决心。

      厉南星把伸到面前的炮打灯搁在桌上,没碰,顾惜朝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悬空捏紧,眼色一黯,可下一秒,连着顾惜朝手上那壶酒也被厉南星拿过来,搁在桌上。

      顾惜朝难得错愕了一下,想着厉南星不至于这么不买账吧。

      厉南星也不急,摆正脸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顾惜朝有生之年,第一次没法回答别人问的问题,于是他也真的很谦虚很疑惑的去问“我忘了什么?”

      “空腹不能喝酒,这件事我都不记得的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厉南星摇头,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
      顾惜朝呆住,睁了半天没敢眨眼,眉头紧了又开,开了又紧,最后才喃喃道“没想到。。你。。竟。。”竟然在这时候,和我说这个。欣慰一笑,道“南星,说的是。”

      话罢站起,又说道“等我一会儿。”就顺着楼梯下了亭子。

      顺着回路走了一会儿,顾惜朝突然停住,止住步子转身,高台上的厉南星正看着他,就是那么一道站立的影子,在他的后面看着他,虽然隔得太远已经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但他就是知道,只有顾惜朝知道,他心爱的人正用那双温暖的眸子温暖着他离开的背影,包容着他无数个错误和不可原谅,每一次,每一次。
      他们好像已经两两对望了几世,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隔着风沙的眼,没有什么。只是这一刻,这一刻就够了,起码在这一刻我们是心意相通的。

      这一刻没有欺骗,抛开一切,我们压抑的,最真挚的感情。
      南星,我没办法给你承诺,那些无可奈何,交给我吧,全都交给我。

      这一时,风沙骤起,顾惜朝迎风而立,对着高台上,那怎么都看不够的身影,扬手呼喊。

      ——等我!

      记住我,等着我,不要忘了,你要爱我。一切交给我,但你必须爱我,这是我唯一的筹码了。

      等我,等我,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等着我,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活着,等我。

      这是顾惜朝的自私,他是个大混蛋,你要记住这个大混蛋。

      你要恨他,你要爱他,等着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以梦为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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