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去年今日此门中 ...
-
西出阳关无故人，最苦埋骨他乡处。她还是个小姑娘，是个未明世事的盛京女子，没能真正历经人间百般滋味，便香消玉碎在这荒芜人烟里的尸横遍野的异国战场。
这不公！是老天不公！
厉南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仲燕燕的尸体从那个弥漫灰色硝烟里的镇子出来的，恍惚间的看到人头攒动，顾惜朝站在自己的面前，也跟着那些人晃动，他身旁那些身穿铠甲貌似士兵的人身上刻的辽字狠狠戳得他五脏六腑的剧痛，刺着眼里的泪更凶猛，这是为什么？脑袋像要裂开了，钻心的痛携着作呕的昏眩一遍遍向他袭来。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人影变成无数个，在这天昏地暗的世界里打转。只觉得头越来越重，越来越低，终于整个人脱力的昏过去再没知觉。
“南星。。南星。。”
谁？是谁？
厉南星下意思的循着声源探去，过了许久才透过微开的眼帘，模糊的看见几道影子在自己面前摇晃，虚晃中那个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端着药碗的样子一点点跟着模糊的影子重合汇聚成一张绝美的容颜。
惜朝。。。。。
“你醒了。”看厉南星醒了顾惜朝脸上荡起一道笑纹，又拘谨的收拢，上前一步道“把药喝了。”
“药？”厉南星还没完全转醒，对目前的情况很是迷糊。
“你受了风寒。”顾惜朝把厉南星身子支起来靠在床上。
受了风寒？作为大夫得了风寒最先发觉的却不是自己，可笑之极。厉南星暗自将自己嘲讽一番，撑起身子要起来。
“这是干什么？”顾惜朝压住他“病成这样了？还胡闹？”
“燕燕呢？”厉南星挣脱无果，僵持着问道。
“死了。”
“燕燕呢？”依旧平声平气，有坚定的固执。
顾惜朝看着他，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厉南星不示弱的回看着，一双眸子古井无波，又带着倔强。两人这番较劲着。
半天顾惜朝认输般的别开眼才长叹一口气“在门口。”
顾惜朝刚说完，厉南星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出了门，依旧是黄沙漫天，好像在这这沙漠中天大地大怎么也走不出去，怎么也脱不了身，一堆土堆，一方长木，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那座孤坟就那样竖在门口，长木没有刻字。热浪劲风斜着粗劣的沙子拍在厉南星脸上，像一道道火辣辣的巴掌。
急急跌撞出门，真看到那座坟头，厉南星却只能慢慢的走过去，让沙子在脸上身上拍打的更用力些，让那头上的火似的日头晒到干涸，可是不管怎么慢，终还是到了坟前，厉南星抬起手，抚上这刚立起来的无字牌，粗粝的木头割着厉南星的手，可他还是半点没有动摇。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厉大哥。
“即是你的朋友，这碑文也该由你来刻。”顾惜朝站在厉南星身后说道。
厉南星点头，抽出腰间腰间玄铁宝剑，剑光忽现，凌厉刀锋在长木碑上游走，飞削四溅，几个俊秀的大字映着斜阳余晖，生生映进顾惜朝眼里。
——爱妻仲燕燕之墓
这是何意？
顾惜朝睁着眼，一瞬不瞬，将那几个字生生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念着。
爱妻仲燕燕之墓，爱妻仲燕燕之墓，爱妻仲燕燕之墓，爱妻。。。
爱妻。。
刀落回鞘，厉南星抖开衣下摆，俯身跪下“这是你的愿望，厉大哥最后帮你完成。”
“荒谬，死人是不需要愿望的。”顾惜朝冷哼一声，走过去拉厉南星起来“进屋把药喝了。”
厉南星没动，跪着继续道“燕燕放心，若厉大哥了却此事，生还回来，定把你带回去。”将脸贴近墓碑，好像贴着另一张脸，嘴带微笑“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就是留也会陪着你。”
顾惜朝怎么拉怎么劝说好话回屋吃药，厉南星都不理，还是跟那堆没有生命的土堆说话，轻声细语，柔情蜜意。顾惜朝怒不可竭，可是厉南星现在身子弱，用力又怕伤了他。最后只有一把勾过腰际，搂抱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死气沉沉的人终于活过来了，还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很好。
顾惜朝将厉南星箍得死紧，任踢任踹，到了房里轻轻放到床上。
“我去把药温会儿。”说完端着药去了隔壁房间。
厉南星狠狠瞪着顾惜朝，刚要起来，一颗石头顺着顾惜朝拐进的门斜飞过来，正打中厉南星，立时全身瘫软无法动弹。
“混蛋。”该死的，居然点他的穴。
顾惜朝再端着药进来时，看见咬牙切齿的厉南星道“冷静些了吗？”
走过去解开穴道，将药递过去，虽然不服气，厉南星还是接过喝了，大夫是不会浪费药材的，一饮而尽，也不觉得苦，把药放到桌上，厉南星也冷静许多。
放松身体靠在床头，面上也柔和了“我们合作怎么样？”
“合作？”顾惜朝走在床沿靠近厉南星道“你想怎么合作？”
厉南星学着顾惜朝的样子嘲讽一笑，那神情像极了，顾惜朝的悖逆，顾惜朝的轻蔑，惟妙惟肖，淋漓尽致“这药哪里来的？这屋子哪里来的？哪些辽人是你一个人能够杀死的吗？”迎着顾惜朝的目光靠近“你现在已经取得蔡京充分的信任了，不是吗？”
“你这样问，是不信我？”顾惜朝挑眉，肯定道“之前我说的，你都不信。”
厉南星避开顾惜朝的问题，信与不信，全不可只靠三言两语可以解释，不是不愿相信他，没有真凭实据，他真的不敢，不敢再像个傻子，任他戏弄。
“不管原因如何，你现在都要用到我，不是吗？”厉南星抬眸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这里，但是我知道这事件一定非我不可，不管你是哪一边的。”沉沉的眸子看着顾惜朝一闪即逝伤痛的眼，眼神愈发坚定“顾惜朝，跟我合作，你没有选择。”
愣了一瞬，笑声爆出“哈哈哈。。”，顾惜朝笑得整个人颤抖得不行。厉南星却只看着他，脸色越发难看，但还是忍住不伸出手，不在和他说话。
顾惜朝一边笑，一边站起来，东倒西歪，把屋子里的东西摔得到处都是“哈哈。。哈。。我的南星。。我的好南星。。哈哈哈。。。”转身笑看着坐在床上的厉南星，顾惜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要笑，他要笑，为什么不笑，他的南星长见识了，开始算计了，要和他合作。
他的南星，已经有了妻子，他的南星现在躺在这床上，像那些人一样，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终于。。。。。
厉南星就这么木然的看着顾惜朝的癫狂，好像下一秒顾惜朝死在面前都不会眨一下眼睛。顾惜朝看出了他的决绝，最后靠着墙站稳。
“好。”闭上眼，一字字说道“我跟你合作，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跟你合作。”
说完便慢慢步出去了，那背影，落寞孤寂的让人不忍去看。
一个人的变化，往往是不由自主的 ；一个人的不变，可能也身不由己。
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却容易太痛楚 ，太清醒往往不一定是件好事。
但或许他们忘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个，无论是夫妻、是兄弟、是朋友都一样。
他们这样又算什么？又算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