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惊梦桂花落》韩李不薇

13、他拿走了翡翠玉镯

　　次日。
　　起了大风，呼呼的乱风吹打着窗户。
　　地上和苍穹中，尽是枯叶。偶有候鸟成群结队的飞过，“咿呀，咿呀”的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正值深秋，山里红叶早已开遍了吧。
　　昨夜睡觉，梦中她梦见了自己结婚的那一天。梦中，她坐在八人抬的花轿里，沿着弯弯曲曲的七里河，伴随着唢呐铜锣声，被平平稳稳的抬到了他家。他家有许许多多的人，不仅仅有他和他的家人，亲戚、邻居都来了，来看看热闹，其实就是看看这位新娘，看看她的容颜，看看她的身高，看她和他正式结婚，高兴了还要闹洞房。花轿前帘拉开，她被扶下花轿，红盖头遮住了视线，但是她知道院子内外，远处和近处一定站满了人，老人，小孩，中年人，那些人黑压压的肯定都是一张张的陌生的脸，陌生的脸上也一定都是充满喜色。在这些人当中，一定有一个她熟悉的，她深爱的，她要与之相依相守一生的他。她相信。那个红色的花轿上，绣着“花好月圆。”
　　早上醒来时，她都哭了，是笑着哭的。
　　在她心中，她认为那是她之前那么多年当中最美好的记忆，她坐在花轿里，想着如何和他度过一生，想他们会如何如何的恩爱，一辈子会幸幸福福，快快乐乐，想上天让她遇见他，那是最大的恩赐。她还想，自己这和他就是传说中金童玉女，有情人终成眷属吧。想着，想着，她就笑了，她坐在花轿里，相信今天一定是一个艳阳天，风轻云淡，黄道吉日。尽管那天是下了雨，梧桐细雨，淅淅沥沥，添尽愁思。她对未来，对他，抱了很大的期望。
　　可是，期望越高的人越是容易受伤。
　　今天她穿了一件红格子的上衣，围了白色的围巾，白色的长裤。身材并没有因结婚分娩而影响多少，还是那样的好，那样的迷人。而且，比以前更成熟了。
　　他又出去了，没说一声，就悄悄的离开，日子就是这样，夫妻两人几乎没有了交流，这个家在他眼里究竟算是供他睡觉吃饭的旅馆还是其它的什么呢，她不知道。她知道他肯定又去村庄下面的小卖铺赌博了。想了想，内心劝着自己要习惯如此了，不过仍然总觉不得劲，不舒服。
　　叹了一口气，她走到堂屋的门口，倚门伫立，院落的大门，他走后半开半掩着。一阵乱风吹来，吹乱了她的长发。美丽的面庞上，略显憔悴。以前，未结婚前，她和他在一起，她说她喜欢枫叶，她想有一天，找一个满是枫树的山头，和他一起去看如荼的红叶开遍整个山上，她说那一定很好看，很美啊，我们一起去好不好。那时他说，：“好啊，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去哪里都可以”她开心的笑了，倚着他，头歪在他胸前。他站在身后，神情冷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呆呆的站了许久，她才缓缓从凉风中回过神来，走到屋子里倒了热水洗手、刷牙，准备做早饭。洗手的时候，衣服袖子太长了，她习惯性的把袖子挽起，露出洁白如藕身的手腕，手腕上干干净净的，细细瞧去能看的出上面的青筋。她把手放到热水里，轻轻的揉洗着。四年了，她嫁到白家已经四年，如今小白河都已经两岁了，四年里，她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体重、身材都依然保持着很好的状态，她对这一切都很满意。只是，她的一双手却由于长期的田间劳作，变得粗糙而生硬，完全和她的年龄不相符合。她认认真真的站在那里洗手，认认真真的洗着，看着她们，她突然有点而心疼，心疼自己的这双手。在她生命的前二十多年里，这双手白嫩而精致，从没有做也无需去做这些劳累的田间活。现在不同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给了他，简单枯燥的生活，过于繁重的田间劳作，都是注定她所逃避不了的。这些都远远没有结束，相反，它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开始，如此而已。未来会怎么样，现在谁都不知到。
　　她还在那里洗手，水都快凉了，她把手泡在盆中。静静的看着这双手，静静的，良久，似乎想要从现在看出之前它们的样子。
　　水凉了，乱风忽地涌进屋子，她一惊，把手从水里拿出。拿毛巾擦了。正要把挽上的袖子拉下来时，下意识的发现，左手腕上自己一直戴着的翡翠玉镯不见了，手腕上留下的有手镯的印痕。一刹那，她想起了昨晚母亲说的话，母亲说他赌博是一直都在输。可是，每一次赌完博回来，他都会说是他赢了，还拿出一叠纸钞作证据。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母亲，尽管她对母亲的话很相信，尽管她对他说的他每次都是赢很是怀疑，尽管家中的的确确的曾经少了许多的钱财东西，她都告诉自己要相信他，相信他，夫妻之间重在信任。她不能够确定他一直以来全部是骗她的，但是，这次不同了。
　　她的翡翠玉镯丢了。
　　翡翠玉镯是贴身之物，睡觉的时候，她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放在被窝里，翡翠玉镯就戴在左腕上。深夜，即使月光如雪般纯白，谁的视线也不可能穿过被子看到被子里面的翡翠玉镯。何况，也没有人胆子那么大，到别人家里偷东西，还在熟睡的主人身上找东西。他当时还在那里呢，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不敢这么做。
　　所以，翡翠手镯不见了，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拿了。
　　他拿翡翠手镯去干什么呢？
　　她再一次陷入沉思，这一次，竟连旁边屋子里小白河醒来的哭声都没有听到。
　　早上饭，她也没心思去做。在厨房里炒个菜，炒着炒着竟然忘了来回的搅动，锅下面的火就那么一直在燃烧，一盘瘦牛肉这样被炒糊了。炒好了端到桌子上，拿起筷子尝了尝发现炒糊的菜没有放盐，拿到厨房去放盐，明明是应该拿盐袋子的，她拿了一个放辣椒粉的盒子，拼命的往瘦牛肉盘里倒辣椒，红红的辣椒粉铺了上去，白色的盘子边缘也跟着变红了，单只远远看去已经给人一种浓香辣、刺鼻的感觉。
　　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没察觉到。没有一丝犹豫，端了倒满胡椒粉的盘子，进了堂屋，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瘦牛肉放到嘴里。满是胡椒粉的瘦牛肉，在她的嘴里咀嚼片刻，她才如梦初醒，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嘴里的瘦牛肉吐了出了，她用手摸着喉咙，大概是被胡椒粉刺激了，眼里泪水、面庞上沁出的汗珠一起滴落。她试图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杯水漱漱嘴，减轻辣椒粉带来的疼痛和难受，谁知，那杯水是热水，喝到嘴里不仅仅没有起来缓和的作用，还烫了她的嘴，而且胡椒粉带来的各种难受变得更加的剧烈。她再也控制不住，扔掉手中的杯子。
　　杯子自空中落地，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四分五裂，杯子里滚烫的热水，紧跟着四溅开来。
　　杯子落地的声音，把在不远处独自玩耍的小白河吓了一跳。
　　她低着头，扶着身边的四方桌子，满面通红，还在剧烈的咳嗽着。门外卷来一股乱风，顷刻将她的头发吹的四下飘开。有几缕长长的头发被吹到了额前，细瞅着，整个人多了几分婉约，几分美丽，却也多了几分憔悴。
　　她是爱他的，他对她不好也就算了，令她想不到的是，他在对她不好的同时竟然偷偷的拿走了她最心爱的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