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蓝桃之

27、30

　　六月，刘小小的生日。刘小小是平时不关注生日的人，但是刘小小已经决定自己一人出去吃顿饭。她提前在李坤阳那里拿了一笔钱，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所以李坤阳并没有让她还这笔钱的意思，只让她先拿着用。刘小小还在姚远那里借用了单反相机。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物质的人，曾经她骨子里散发着奢靡，只是今非昔比。她在一家小西餐厅定好位置。在生日那天，很兴奋去衣柜找衣服。衣服一件一件的散落在床上和地上，几乎都是王猛买给自己的。去年带来的衣服早不知被王猛扔到什么地方。刘小小耸耸肩，拿着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去了步行街。
　　刘小小买了一件粗花呢五分袖连衣裙，裁剪纯熟。因为很少穿高跟鞋，所以买了一双正流行的粗跟。看到一款中意的镶着天然葡萄石耳钉，戴到小巧的耳垂上。
　　步行街的建筑有些可以模糊的投射出自己的样子。刘小小模糊看着自己送给自己三十二岁光鲜亮丽的生日礼物，却提着破旧的帆布包，样子甚是滑稽。刘小小突然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冲着投射出来的自己龇牙咧嘴。
　　刘小小胡乱的逛着，走过很过小弄巷和S市不曾去过的地方。拿着相机觉得什么有趣就拍什么，任凭天性所为。就这样一个人走了一天，也拍了一天，直到接近黄昏时才有出饥饿感。
　　点了一份牛排，水果沙拉，三文鱼肉蔬菜汤，披萨，以及一份烤布雷。然后在服务生的推荐下，点了一瓶红酒。刘小小一刻开始细嚼慢咽，到后来疯狂的吞食着面前的食物。这个时候，她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一个褪去尘世的女子，只是一个暴戾天真，需索着简单欲望的孩子。
　　她已然是一个没有生活的女子，现在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就是饥饿。可是现在的她还没发觉，无论怎样充实的食物，也填不饱她空虚的灵魂。
　　一个人吃掉餐桌上所有的餐点，喝光了那瓶红酒。面颊泛红的醉醺醺走出餐厅。六月的夜晚天气湿润清凉。刘小小来到喧闹的广场找了地方坐下，给自己点支烟，看着在广场上活动居民。也没怎么好好抽上一支，只是怔怔的看着来往的人群发呆。
　　来到车站，上了一辆通往王猛住宅方向的公车。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刘小小把车窗打开，让冷风怕打自己的面颊。喉咙干涩。她从微醺中逐渐清醒过来。提前几站下车，刘小小来到大姐这里，摸出二十块钱，点了一份麻辣烫，又辣又烫，刘小小吸吸溜溜的咬着白菜，热热的出身汗，鼻涕眼泪跟着一起出来，才觉得舒服一些。
　　夏天晚上出来的人比较多，大姐的摊位前买麻辣烫的也排了长长的队。刘小小戴上围裙给大姐打下手。看着人慢慢少去，刘小小闲坐在一边的台阶上，抽了两支烟，才慢腾腾的站起来怕掉屁股上的灰。像往日一样微笑的跟大姐道别。
　　大姐依旧笑着挥着手说，下次再过来陪她。

　　转眼到了忙季，公司的业务更加繁忙起来。王猛还在加班。沈超走之前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迟疑的敲敲办公室门。
　　“进来。”
　　推开门，王猛头也不抬的注视着电脑屏幕。
　　“咳，”沈超尴尬的开口，“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对于沈超陌生的语气，王猛皱着眉头。
　　沈超在他对面的皮椅上坐下，“今天没约？”
　　王猛疑惑的看着他。
　　“看你最近很忙啊。”
　　“有话直说啊，今天怎么怪怪的。弄得我都想把你揍醒。”
　　沈超的表情越发古怪，“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小小的生日？”

　　王猛六点半就离开了办公室，拒绝了晚上和马丁去酒吧喝酒的建议，把车开到步行街。买了一大堆送给刘小小的生日礼物，已经十点多。把车停好走不尴不尬的提着购物袋出车库。本想着刘小小已经睡下，苦恼自己多此一举，边掏出钥匙开门。眼前的景象让自己不敢相信——刘小小正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体育频道。
　　看着沙发上小小一团，快两个月没和刘小小说话的王猛心中悸动，换好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放软声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发呆的刘小小浑身一震，惊慌的的抬起头。王猛清楚地看到她泛红的眼角。心中叹气，唇角泛起苦涩，“生日快乐。”
　　突如其来的温柔不由让刘小小身体颤栗，咬着唇不回话。
　　王猛拍着她消瘦的肩膀，“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你去看看喜欢不。”
　　刘小小低着头依旧不动弹。
　　不要对我好了，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老了，老天爷，我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这种忽冷忽热的温柔我消受不起。
　　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不曾爱过自己，他对待自己只不过是怜悯。
　　他喜欢的人是自己做不到的高贵。
　　低头看看自己摊在膝盖的掌心，上面是一层薄茧。喉咙干涩发紧，“我买了车票，十二点四十的车。”
　　刘小小的话如当头喝棒，王猛脑袋嗡嗡作响。
　　“本来想不通知你就这么走的，但是得当面跟你道谢，这近一年的时间谢谢你的收留。”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会走？刘小小怎么会走？
　　“这个是你妈妈给我的，”刘小小把兜里的玉镯掏出来放在茶几上，“一直没告诉你很抱歉，现在还给你。”
　　一定是我做梦，一定。
　　“这是那款手表，对我来说太过名贵了，也与我不称，我也没有戴过。你送人也好，折合成现金也好，扔掉也罢，自己处理。”把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的手表依旧崭新。刘小小随后摸出手机一起放在茶几上。
　　“我把我用过的东西都擦洗干净放在客房。你要是嫌脏就扔了吧。”然后从沙发边拿出一个信封，里面不是很厚实但绝对不薄，“你还是换新的吧，我也没多少钱，你将就收下吧。”
　　王猛脸上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还伴着阵阵逼真的耳鸣。
　　“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这就走。”
　　不要走。小小。
　　刘小小不如来时的坦荡洒脱，反而拘束起身。回到房间里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一手拿着一年前的帆布包，里面的东西少的可怜，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里面只装着几本书和今天买的衣物。她抬头看了也一眼站在客厅神色发懵的王猛，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谢谢。”

　　看着紧闭的房门，一直没发作的王猛突然一把将茶几上的钥匙扔到地上，不解气的在上面踩了两脚，最后踢得老远。松松领结，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手指在半开的领结上停顿下来，脑子逐渐清明：刘小小走了，她买了车票，再也不会回来了。意识到刘小小这次要离他而去，而且眼睁睁的离去，王猛忽然夺门而出。
　　电梯有人使用，正在往上上。王猛想都没想，从楼梯飞奔而下，一路无停歇的跑出小区，左右看看，街上并没有刘小小的人影，想必已经打车去了车站。
　　S市大小火车站加在一起就有三四个，也不知刘小小是从那边出发。王猛焦急，没法多想，拦了车先从最大的火车站找起。
　　凌晨一点三十，王猛坐在回家的的士上死气沉沉瞪着车顶。他的头发凌乱，全无形象可言。王猛心中空荡荡的，如同死去，毫无人气。他就这么坐在车子后排一动不动，刘小小的离去让他的心仿佛停止跳动。生平第一次真正的爱恋原来如此痛彻心扉。
　　想到刘小小坐在沙发上眼角微微发红的模样。如果当时抱着她不让她走，她就不会走了吧。无论如何，刘小小从没跟自己提起过离开，这次刘小小不动声响的一人买票离开，她心中是怎样的煎熬，王猛不用多加猜想已经明了。
　　自己是多么混蛋，让小小想到了离开。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个二十四五模样的年轻人悲伤、痛苦、消极、绝望，不由怜悯，老实的司机也不知怎么出口安慰现在的年轻人，思考片刻，笨拙的把收音机的广播频道调到音乐调频，想年轻人听着歌曲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收音机里传去的台湾女歌星刘若英专辑《我等你》中的一首歌——《后来》。
　　刘小小闲暇时会哼唱两句刘若英的歌曲，她说，刘若英的声音并不甜美，更没有个性，可是她的歌喉干净自然，听她的歌就像是听一个老友在述说这些年她的经历,她的坦率、勇敢与诚实,她的坚强,她那种无私面对爱情的态度，她所有的一切喜怒哀乐：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