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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节五 ...

  •   复束朝后退了半步,小心打量她,见坐上美人仅仅是落着眼泪珠子,毫无半点移动的迹象,方才凑近。待他立于身前,那半掩的莲花目中,黑凄凄的眼珠子瞬时一转,竟与他正对上,复束微吸口气,还是问道:“你可能听见我说话?”
      她听了半会儿,才闭起眼,怎会听不懂呢?
      复束难免欣喜若狂,却未表露于神色,伸手试探地摸了会儿她的面颊,温润如玉,爱不释手。可他偏偏淡则面容,渐渐将手移下,俯视着她微微蹙起的秀眉,将一只手伸入她的衣襟里,只一触就动了面容。他顿了顿,抬头于她道声谦,原来白玉人儿竟是一位女子,始料不及源自于先前的通报中均是说公子的,这般失了礼数的事,他堂堂的皇子还真没脸做出来。
      但也没立刻缩回手,因果真摸到了他要的东西,慢慢掏出来,离开衣襟的瞬间,手背上一滴晶莹泪珠在他眼皮底下刹那绽开。他心中一吃惊,险险将手里物件颠下,稳了手,揣在怀里也不细看,连忙从袖里变出条绢子,上前一步为她拭了泪。
      “我不会伤害你。”
      他细细为她擦拭,见她容娇面柔,怯怯神色,心中无不感叹,也难怪小叔会喜欢,当真是男人的尤物呀,连他都去了戒心施之以温柔,更何况是风流倜傥的皇叔呢?
      复束不知自己痴痴样儿一览无遗地落入顶上某人戏谑的笑眼中。此刻,复水痕窝在卓掠影的怀里,由他抱在腿上悬空坐着,卓掠影凑在他脖儿旁吸了口气,顿时馨香扑鼻,就着他耳朵咬了句:“狗鼻子。”
      ——是说琼王都千方百计让人闻不出复水痕身上的香气了,他复束竟然还能辨出满溢空气里的浓香里的一丝异味。
      复水痕别了眼他,无声骂道:“狗嘴。”
      “谁?”忽而响了一声。
      复束抬起头,朝漆黑屋顶上探去,似乎是刚才有感到隐隐香气的流向有所微动,却看不清上面有没有人。复水痕靠在卓掠影怀里,憋着笑,出不了声,耳畔是掠影同样忍下的呼吸波动,暖了耳垂。
      复束再感觉不出什么,又将视线转回玉人儿。此刻才想起看一看自己抓到的那件物品,他低头仔细打量,见到是一块金镶玉,上面刻了个笔画繁复的樨字,金丝流苏上掉了朵桂花。复束微微一愣,因忽然明白自己之前就特别在意的物件,竟会是闲王的信物。
      卓掠影也见到复束掏出来的是什么,忍不住翻了白眼。自己怀里的这位小公子,胆子可真大,闲王的信物随意送人的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就不知道被有心之人利用去,不出事才怪。
      他心里又一想,无奈地很。这般挑拨闲王的底线,果然也只有你会做得出来。
      复水痕微微一笑,显然对下头景象万分满意。复束脸色微沉,对上榻上人,似乎在喃喃自语,听不清,他伸手戳戳身后的卓掠影,想他肯定听到说什么。
      他回头,看到卓掠影用口型说道:“既然这么喜爱,这么重视,怎忍心让你一人孤坐于此,容时光凋零。”
      复束伸出手又摸了摸玉人儿的脸蛋,将手中信物悄然无声地塞回她怀里,拉了拉衣领,低头突然低语:“在下复破武,姑娘,是那个人的侄儿。”
      玉人儿打量着他,面色微微起凝,似乎已经不悦。复束却心中一喜,鬼使神差地又靠近些,专注地说:“那个人,我还对付不了。”
      她垂眼,露出悲哀的神情,嘴唇动了动,就发出一声:‘哎——’
      ——复水痕方才在她身上施的解毒药终于起效了。
      复束听她出声,吓了跳,正要再说什么,外头传来复石头寻人的声音,复束于是匆匆说道:“我如今虽对付不了他,但往后定能救你,姑娘且等些时日。”
      她看向了别处,想了想,抬起头,又点点头。
      复束笑起,留下几句等待的话,就朝外去了。她等坐着,低下头,等复水痕再出现,却见梁上那两人却迟迟不出现。
      她不知就在不远处,复束正在黑暗处,并未离开。淡淡面容哪还是刚才和她说话时,愣二青年的模样,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猎物出现。
      可惜,他要等待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复水痕。
      卓掠影捏了捏怀里人的手,催他快下去,复水痕纹丝不动,朝下看着。
      只到复十因找不到人冲入房内,喊了几声五哥,终是听见复束的回应声,才轻轻一笑,示意卓掠影先带自己离开吧。
      “就这样?”卓掠影问道。
      “嗯。”
      被卓掠影抱着落地后,复水痕再望了眼天喜,见她神色渐露慌张,已无之前神态。
      “你在等他回来?”他轻声问道。
      她一愣,收了慌张,摇摇头。
      复水痕笑道:“你等吧,或许有一天他真得会来把你抢走。”
      “你……”
      天喜面露羞涩,知道他分明是在冷讽自己的非分之想。
      复水痕来到她面前,手指盯着她的胸口,点在那块金镶玉上。
      “这块玉,他不敢带走。”复水痕抬头露出美丽的笑容,问:“你知道为什么嘛?”
      不等她回神,复水痕呼呼笑得更放肆。
      “为什么?”
      他不笑了,复水痕因听到她弱弱开口,坚定地问出来。笑弯的身直回来,仅仅向她再投了一眼,唇角一勾,对掠影说了声走吧,再对她吩咐道:
      “他或许不会来,但定会记得你。”
      ——因他眼中的你贴着属于为闲王所有的印记,明明就是触手可及,可偏偏是他就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对任何有野心的男人来说都是最最痛。
      复水痕太明白求之不得的心境,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的欲望,复老五既然再入这里一探究竟,就不难猜想他心中的野心,像是那长信公主之前虽也见到了天喜,因是她爱慕的闲王的人,心中嫉妒使她甩头而去,偏是在门口遇到老五和老十,才肯再踏入房中一步。
      ——当然,再不踏入,也是惧怕会遇上琼。
      他抬起头,暗室里另一条不起眼通道的门口,琼王靠在那里,见到他反而慢慢踱近,来到面前,上下打量他,金色和靛青太过于耀眼,却映他一脸如花笑容淡去几许,柔和了绢面衣袂上妖柔的藤花纹,贴在身侧微微晃荡。大概因为首次见他着这般鲜亮的服饰,难免有些被吓到,以前要不是银白就是素白的,闲恨不得将他锁在象牙塔里,一生见不得其他色彩,如今怕是要扎了他的眼,恨起自己为什么把留在京里给自己照顾了吧。但琼王偏偏又心生一丝担忧——眼前的侄儿像就只缤纷的蝴蝶正煽动着翅膀招惹你,却因太过于明媚而差点忘乎本身的柔弱易碎。
      你给他一身羽翼,却不告诉他它的脆弱;你让他知晓天的广阔,却不告诉他天与地的距离。
      “你在想什么?”
      站立在他面前的笑颜,淡淡的,脆弱的,琼王心里一紧,忽而觉得那些担忧算的了什么?
      你既然是我的侄儿,那就不该这么脆弱,不是嘛?闲莫不是也是这样想,所以就这么把你丢在了京里,看你能翻出怎样的花样来让他看。
      琼王笑起来,说:“我在想,该怎么称呼你了。”
      他的戏言引得复水痕一愣,水色瞳眸流光溢彩,唇齿含笑,彩袖飞飞略欠身,笑道:“在下天香阁-千沉连,王爷殿下。”
      琼王眉一抬,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
      “毋庸行礼,抬起头来。”
      复水痕站在他身前,笑脸盈盈。
      “璞连呢?”
      “璞连也是在下,是入阁之前的名字。”
      琼王点点头,说:“是个好名字。”
      复水痕笑意更盛,只听琼王望着前方淡淡说来。
      “璞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复水痕望向同个方向,亦是淡淡的笑。

      他二人走出房屋,暗道通往的竟是琼王的庭院,走出时发现太子殿下正等在门外,见到他们一同走来,神色微变,挥摆迎上,朝琼王一拜,琼王才向下瞥了一眼。
      “太子爷也在啊?”
      复辛微抬头,先看了眼琼王身旁的花蝴蝶,再对琼王道。
      “余儿拜见皇叔。”
      “起来吧。”琼王呵呵一笑,对一旁的千沉连说:“其子乃吾朝储君。”
      “呵呵。”千沉连也是笑,朝复辛行礼,复幸面一沉,抬起头时略有深意地笑了笑,再道:“璞连见过太子爷。”
      复幸沉着面——虽说他本就不太爱笑,但见身前人装作不识自己,反而与皇叔更亲近,见皇叔来介绍自己,心中难言酸涩,面上变更难看,半晌不语一言。
      千沉连却笑得更粲然,所幸对一旁的琼王道:“太子爷好似不太乐意见到我。”
      琼王盯着复辛,略见不满,复辛苦着笑起,谦逊地对千成连说:“公子好面容,犹如天人下凡,祝余这是惊了,并未有不乐意。实不相瞒,说来惭愧,祝余心中甚是欢喜,就不知要如何表露才不算冒犯了公子。”
      “噗。”
      千沉连挥挥袖子,也不掩饰满面笑意,转过身朝琼王骄傲地道:“王爷时间我们可说好了,您可不能反悔。”
      “如果本王反悔了呢?”琼王淡淡说。
      “呵呵,王爷不在乎名声,在下无言,可王爷就不顾公子的名声了嘛?”千沉连扬起半个下巴,歪着头笑。
      “哼。”琼王张开眼,语调一度变冷。“你在威胁本王?”
      “不敢。只不过……”
      琼王盯着他,等他后半句。
      千沉连走到复辛身旁,看了看四周一干仆役,仍阳光洒在身上。
      “只不过悠悠之口会如何形容公子呢?璞连真得也很想知道。”
      “哼。”琼王眯了眼,回道:“你觉得本王堵不住这里的悠悠之口嘛?”
      “不会,因为王爷不会反悔。”
      “既然知道,就快走吧。”
      “王爷你烦人家了嘛???!!!!”千沉连伤心地就要扑回去。
      “余儿人交给你了,别再来烦我了。”
      琼王挥挥袖子,就回了房。

      千沉连恢复原先面容,看了看复辛,绕过他就走,走到身侧就被一把抓住,垂首看到复辛阴沉的面容,听到复辛说:“刚才我在找你,想带你来见皇叔,没想到……”
      “我自己找到了。”千沉连笑笑。“然后你皇叔就请我进去喝茶了,啧啧,不说别的,你皇叔长得可真好看,虽然刚说我烦人,可脸上表情怎还能那么温柔呢?”
      “你喜欢皇叔?”
      复辛危险地说,手上劲道一时加重,让千沉连甩袖子哇哇叫起。
      “死人啊,你给我放手,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璞连,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前有这么对我过嘛?皇叔温柔?皇叔对谁都温柔你知道不知道,可温柔怎么了?对天下人既然都一样,那就都是一样的?!”
      “复辛你疯了,在说什么?”千沉连用力甩开钳制自己的手,狠狠地说:“你弄痛我了。”
      “璞连!”
      “我璞连要欢喜谁,不容你太子殿下来管,假惺惺。”
      呸了声,他甩袖即走,才走出几步,又被复辛抓住,被扳过身和复辛面对面,复辛沉着脸面对千沉连一脸骄傲。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璞连,璞连,你不要去喜欢皇叔。”
      他默默说道:“你忘了那日山里,你与我说的话了嘛?”
      “我说什么了??!!”千沉连咬牙切齿,如花面容瞬时嫣红,羞地别开了脸。
      “你说什么了?是啊,你忘记了,可我还记得。那日我遭人行刺连累你与我一同落入崖下,困于山中半月,天地间只有你与我,璞连,本宫出小到大第一次知道,原来用自己的力量活着是那么自在的事,与你相依为命那些时日的种种总萦绕脑中挥之不去,怎会忘记。你知道嘛?我一直忍不住在想,璞连你为何不是女子?”
      “哈哈。”千沉连洒脱一笑,再一次甩开复辛的手,大声笑道。
      “太子殿下,你就想说这话吧,我为何不是女子?我璞连为何要是女子?我说过种种,你不用在意,就当没说过好了。”
      “我以为你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公子,是我洛水国的子民,而我复祝余一生注定要在这个地方,背负延续复氏尊贵血脉的责任,我不能毁了你,让你一生背着不洁的骂名,你懂不懂,你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你知道不知道?”
      千沉连一时千言万语聚于心头而口难言,垂下骄傲的面额终看向一旁,轻轻说:“好啦,我知道啦,你爱惜我。”
      “是啊,只是我千想万想终难以料到,你璞连就是天香阁的千沉连。”
      “哈哈。”千沉连抬起头,一双美目红了一边。
      “让你误会我是清白人家的公子了,也不是你洛水国子民,真是抱歉,你心中天人竟是个龌龊的男女昌头子。”
      “我不容你这么说,璞连,我不容糟蹋你自己。”
      千沉连却狂笑不止,彩袖迎风飞动,腰肢嫚妙,推开复辛,怒气冲冲离去。
      复辛没有追上,身为东宫纵是要维系点皇家的颜面,唯有盯着抽离的身姿忿忿消失,掩了会儿面,叹了声息,仰天悲鸣。
      相对于他,极速离开的复水痕转至无人处,胸中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连叹气唤卓掠影都忘记了,斜靠在木柱旁久久无语。掠影惊鸿一跃,拦住他的腰一路飞檐走壁将他运回房中,正轻轻放到床上时,脖子就被复水痕伸手瞬间用力勾住。
      “公子?”卓掠影小心地低头问。
      “嗯?”
      “怎么了?”
      复水痕呆呆地笑了下,松开掠影的脖子,倒回床上,仰望着床幔,失了魂似的。
      很久,他终于开口了。
      ——“掠影。”
      ——如果还会流泪,他应该已经泪流满面了。
      ——“掠影,我骗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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