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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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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子桓便在此处住下。
此处主人便是那天自己听到的那人,名叫李廷。他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像大多数的岐人一样,长得十分高大。因为常年练武,十分壮实,脸上却仍有未曾褪尽的稚气。
李廷是将门之后。李氏家族,三代效忠岐王,且三代都贵为岐国的重臣。这个家族对于岐国来说意义重大。这家族的恩宠却是李家用血肉换来的。李廷的祖父,父亲,他的两位已经去世的哥哥,都曾是岐国的著名将领,为岐国攻城掠地,出生入死,为岐王统一天下立下了卓著战功。李家战功赫赫,曾经很受岐王的器重。然而,到了这一代岐王,面上虽依旧宠信,暗里却因顾忌李家势力,处处打压。
李氏家族多有战死沙场的,留下的人丁不多,却看得通透。他们行事低调,处处忍让。
或许因为年少气盛,血气方刚,还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李廷最后还是没听他堂哥的劝,把子桓留了下来。
李廷虽是武将,对待子桓却十分温柔。子桓养了两天之后,不愿在李廷这里白食,便央求帮些活。
本来是好心,却为难了李府的总管。
子桓本就身板纤弱,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站在身高体壮的岐人中间,像是纸糊的一般,看来脆弱的不行。若要他去做女人的活,又怕侮辱了他。思来想去,总管只好安排子桓在书房外,做使唤小厮,也就是负责跑跑腿,偶尔冲茶送水的活计,平日总闲得发慌。半个月下来,居然还长了些肉,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府上的人对他的态度十分谨慎。大多数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他们都情愿躲得远远的。必须要说上那么几句的,也都是客客气气,十分疏离。子桓乐得清静。半个月下来,子桓倒是没说过几句话。
一天,原先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厮请了假,便有人让子桓顶着。碰巧,这天府里来了客人,这客人看来是熟人,不愿在正厅等着,偏偏上书房来。
子桓端茶进去,才发现来的正是那日在房里与李廷争吵的人,李廷的堂哥。
子桓身形外貌与岐人相差甚远,所以那人一见子桓进来,便知是那日所见之人。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看来你在府上人缘不行啊。”
子桓不明其意,问了一句:“为什么?”
“否则,那些人明知我讨厌你,却叫你进来伺候。不是明摆着让我羞辱你一番么?”
子桓不接茬,将茶放下,问道“大人还可曾有吩咐?”
“吩咐没有。倒有个问题想问你。”
“大人请问。”
“这次看你,见气色比上次好多了。你这个亡国奴做得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
子桓不是巧言善辩的人,虽知道这人在讥笑自己,也不辩解,说道:“那大人认为我应当怎样?”
那人心里想,男子以色侍君,亡国而无节气,究竟是娈宠之流。断不能为这样的人物让李廷乃至李家涉险。
“李廷不通实务,以后再难飞黄腾达。你先前享受的是皇家的恩宠,在这寻常官家当下人岂不辱没了你?不如跟李廷说了,早早放你出去罢。”
子桓抬头看他,明白这人是在赶自己走,便说道“我听说李大人对我有恩,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是心里还是感激的。这段时间在大人府上,大人对我也是极好。如说我留在这里会给大人带来麻烦,我不会不知好歹非在这里赖下去。但好歹总得回过大人才好离开。”
那人嗤笑道:“倒会巧言令色。待到你家大人回来,还舍得放你离开么?”暗指子桓狐媚李廷。
子桓自然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只是这事不好辩解,还容易自讨没趣,便问道“大人要我现在马上走?”
“既然你说李廷对你有恩,若你真心报答,理应如此。”
子桓这会倒想干脆利落地应了,走人。但是他身无分文,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从何来,往哪去,外头是怎样的情况,他一概不知。逞口舌之快容易,可之后呢?
那人见他为难,又说:“你不必为今后的生计发愁。我不会直接就把你扔到街上,肯定帮你安排好。”
子桓抬头看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见他不答,又催促道“你只要答应了,此刻我立即带你走。”
子桓正犹豫着怎么回答,便见李廷大步流星走进来,一脸不快地说道:“哥,你放着公务不管,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那人见李廷进来,往后一靠,说道:“以前叫你多看几本书,你总嫌读书无用。现在换了个书房小厮,你倒是勤着往书房跑了。你到底是来看书呢,还是来看人?”
李廷脸上一红,说道:“你来就是为了打趣我么?”
“自然不是。我为什么而来,你能不清楚么?”
李廷沉下脸来,片刻之后对子桓说道:“你先下去。”
那人却说:“且慢。这事跟这孩子也有关系,让他留下来。”
“哥!你这是….”
“你让这孩子自己说。他刚才说就等你回来,回过你,他就离开。”又转过头去对子桓说道:“你家大人就在这里,回过之后就速速跟我走吧。”
“你这是要将他交给吴祁么?”
那人不闪不躲,答道“是。”
子桓叹了口气,不愿让两人为难,说道:“我愿随这位大人去。”
李廷气急败坏地说:“子桓这事你别掺和。”又转头对那人说:“你定要逼人上死路么?”
那人沉下脸说道:“吴祁府里一众侍婢,你什么时候听得都死绝了?”
“那也不能…”
“你若真不愿我把这人交给吴祁,我可以不交。”
李廷一听,原先紧绷绷的面孔松懈了下来。
“只是,我也不能让人留在这里。”
“哥,你这是为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李廷死撑着说道:“我…都做了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面上说是为了这人好,实际上是自己起了色心!”
李廷气极,喝到“你说什么?”
“你定要我说出来么?”
李廷惊疑不定,却强撑着说道:“我什么都没做。”
那人冷笑一声,却转头对子桓说道:“你可知道,你这位大人,你这位恩人,这半个月来都对你做了什么?”
李廷怒吼道“你找人监视我?!”
子桓狐疑地看着李廷。
那人笑了笑,随即沉下脸对李廷说:“叔叔临走前托我照看你,我决不能看着你再这样下去。李廷,你做这些事,说出来还真让人替你害臊。我跟你实说了,这人我是一定得带走。”
“哥,如果我定是不放人呢?”
那人转头对子桓说道:“小孩儿,你先到外头等着,我有话要跟你家大人说。”
子桓答应了一声,转头便走。
没过多久,那人从房里出来,面无表情地对子桓说道:“小孩儿,走吧。”
子桓往房里面的方向看了看,那人又催道,“不用再看了。走吧。”
那人说走,子桓当真就跟着走了,连包袱都不必收拾,主要是也没有可以收拾的东西。
当初子桓到李廷府上的时候,唯一一件自己的东西就是大袍底下,已经被撕得稀巴烂的一件衣服。虽然看料子,原来必定不便宜,但烂成这个样子,上面还沾着各种不知是什么的污渍,早就被扔了。
出了门,子桓正好奇地打量街上的情况,那人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很远,我徒步而来,你还走得动吧?”
子桓愣了一下,见那人脸上并无耻笑的表情,奇怪道:“自然走得。”
那人嗯了一声,刚说了一句“跟上”,便大阔步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