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草木深》王长卿

11、第 11 章

　　李易深知子桓对于治国方略之书的不喜。而这样一个人居然突然开始发奋读书，李易怎么想都只能觉得子桓是出于“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态。这样一想，李易不可能不觉得开心。

　　他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长袍，小心地盖在子桓的身上。长袍才刚落到身上，子桓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李易居然就在面前看着他，眼神分外温柔。

　　“你回来了？”子桓迷迷糊糊地问道。

　　李易取笑道：“是啊，一回来就看见你在用功读书，令人颇为感动。”

　　听得子桓一阵脸红。天晓得他究竟睡了多久？

　　李易喜欢看他脸红扑扑时候的样子，他宠溺地揉揉子桓的脑袋说：“已是晚膳时间，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待会再看？”

　　“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子桓一边动了动睡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看向窗外，天色果然已经变暗了。

　　由于答应了小青帮她找字句的出处，子桓这段时间一直泡在书房里。于是李易每天下朝回来听到的消息都是“子桓公子今天都在书房看书。”

　　梧园的书房里尚有琴谱之类的闲书，李易的书房却只有经济方略之书。李易以为子桓最多只能坚持三两天，却没想他居然能坚持完整个上旬。

　　李易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还有什么他察觉不到的事情在发生。

　　可是问起子桓的时候，子桓却说想跟他有共同话题（答应了小青不能泄密），李易简直要感动得不行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子桓发现李易对他越来越好了，看他的眼神温柔缠绵得几乎可以滴得出水。这不算什么，问题是李易自那日之后就像突然闲下来似的，天天猫在家里。朝廷上的纷纷扰扰，他只当等闲。一门心思扎在家里，盯着子桓看书。甚至还每日给他定了读书的量，每日讲解，考察。并从中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在李易兴致勃勃的时候，子桓私下里却在叫苦连天。常常趁李易去上朝的时候，偷偷翻看乐谱中和中和压力。

　　这日李易去上朝，过了午饭都还未回来，子桓心又开始动了起来。他偷偷潜回梧园，拿出自己前几日意外发现的一本乐谱在津津有味地看。

　　“大人让你在家里读书，你却在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让大人知道，哼哼～～”明明还很稚嫩的嗓音，却强作出一股阴深深的腔调，有种可爱的滑稽。却因为突然，还是将子桓吓了一跳。

　　子桓掩着胸口说道：“小青，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的。到那时候你也不用担心你老爷，哼哼了。”

　　小青身边还跟着一个胡人的孩子，跟她一般大小，浓眉大眼。明着是小青的好朋友，暗着是她的暗恋对象。原是负责照料马匹的，却会时不时会跟小青一起到这院子里玩，兼听听琴。他满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觉得子桓弹的琴挺好听的。如果他看了那些琴谱，会弹得更好听，比看那些酸不垃圾的东西有用多了。”

　　子桓微微笑道：“小石头说得对极了！”又恶狠狠对小青说道：“某个自称是我朋友的人，快给我去把风去，少捣乱。”我今日沦落到如此地步还不是为了你，居然还敢来奚落我！

　　小青正要顶嘴，小石头却说道：“子桓，我今天特意过来听你弹琴的。你很久没有弹了。”

　　子桓感动之余，带着一种做贼的小心翼翼，问道：“小青，你家大人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会比往常晚些吧。”

　　“你怎么知道？”

　　“我听管家说，最近出了些事，估计老爷今天会晚些回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小青得意洋洋地说道：“是不是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快点来求求我吧。”

　　子桓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顺她意开口询问。

　　等不到预期的反应，小青失了气势，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你求我，说不定我就说了。”

　　“是吴祁军中闹鬼了。”小石头说道。

　　小青跳起来捶了一下明显比她高很多的小石头，骂道：“叛徒！”

　　“闹鬼？”

　　小石头点点头。

　　“这跟朝政有什么关系？要拿到朝上讨论？”

　　小石头自己也一知半解，支支吾吾讲了半天，子桓只愈发困惑了。

　　最后还是小青看不过去，抢过话头，讲了起来。

　　原来前几天，在吴祁领军攻打北方犯境的蛮族时，夜晚军中多人见“鬼”。只是有些人说是“鬼”有些人却说是“神仙”，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人。

　　“据说啊，那‘鬼’看起来就12、3岁的样子，头发乌黑及地，皮肤白皙，通体散发着淡淡的亮光，整个人是半透明的样子，漂亮得不得了。他穿着男人的短衫短裤，走路的时候脚尖点地，轻轻一跃，便是常人的数步。有人试着抓他，竟直接穿了过去！”

　　子桓感谢小青把他从小石头制造的混沌中解救出来，一脸崇拜地说道：“小青，你好会讲故事哦。”

　　小青骄傲地发出“哼哼”的声音，继续说道：“他走到军中，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却逢人必问‘吴祁在哪里？’”

　　“就算这是真的，这跟朝政有什么关系吗？”

　　小青发出‘啧啧’的声音，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训到：“连一个小女孩都知道得比你多。老爷叫你看书你还阳奉阴违！”

　　子桓敷衍地答应，只催促她快点往下讲。

　　“有人说皇上失德，所以军中出现怪象，要皇上停止新政。也有人说吴祁，杀戮太重，冤魂索命，建议革职查办。”

　　子桓想了想，说道：“什么嘛，就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话题，拿来大做文章嘛！”

　　“子桓，弹琴吧。”小石头对这个话题显得兴趣缺缺。

　　子桓笑了笑，说道：“今天你们有福气了！我昨天在书架背后的缝里发现了一本奇书！里面的曲目编排真真神奇，今天就弹给你们听上一曲。”

　　小青好奇地问道：“什么书这么厉害？”

　　子桓蹲在地上，从书架背后，摸出一本书，献宝一样地说道“看！”

　　书面残旧，边上已经损毁，页面右下角，只写了一个小小的“烟”字。

　　小青翻了翻，皱着眉头说道，“看不懂。”

　　“来，我弹给你们听。”

　　于是，这就是李易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

　　小青坐在凉亭里，小石头趴在护栏上，两人痴迷地看着坐在凉亭中间正在弹琴的子桓。直到，子桓抬头看见李易，发出了“啊”的一声，这两个小东西才发现了危险，急忙找借口，很没义气的溜了。

　　李易叹了一口气，走到亭中坐了下来。

　　子桓默不作声地站在李易旁边，低着头，搅着衣带，等着李易的训词，却久久不见李易说话。

　　时间过得越久，子桓越忐忑。拿眼睛偷看李易，却见他盯着自己发呆，脸上看不出喜怒。

　　子桓于是硬着头皮说道：“我错了。”

　　李易却问“经书很无聊？”

　　“经书上的道理十分深远。只是，” 子桓小心斟酌字句，说道：“乐谱更加…好懂。”他其实想说“有趣”。可是这不就分明说了经书很无聊吗？所以中途又换了个词。

　　听见李易又叹了一口气，子桓立马又内疚了，赶紧说道：“对不起，我…”

　　李易拉着他坐了下来，问道：“刚才弹的那首曲子，之前没有听你弹过。新得的谱子？”

　　子桓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为什么？”

　　“你让我好好读书，我却…”

　　“你也知道啊？”李易把他圈在怀里，往后一靠，说道：“不过你不喜欢也没办法。没必要为了迎合我而强迫你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不是的，我……”子桓反驳道。

　　“你很喜欢经书？”李易面露微笑问道。

　　子桓很难唯心说是，只好心虚地低下头。

　　李易又道：“大概每个人都各有志向，没必要大家都做一样的事。你喜欢弹琴，而且琴确实弹得很好，听到你琴声的人都会感到很快乐。所以，”李易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子桓又是心虚，又是感动，依偎在他怀里，低低地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