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的故事》原拓人

4、季杰

　　展颜回到家，可以想见江永生在门口等着她。见她过来，兴冲冲地递给了她一块地瓜。展颜笑逐颜开地结果地瓜，和江永生并肩坐在了台阶上。
　　“看见他了？”
　　“我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你就在暗处吧，现在还要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也不害羞。”
　　江永生被戳穿，尴尬地笑笑，“我听不到么，所以问问你。”
　　“他爱李纬凡，非常爱。”展颜坦然地讲这个事情，好像完全是不关己。
　　“你不伤心么？”
　　“伤心，但是也挺高兴的。”展颜单纯的脸上一派淡然，“我已经知道他不爱我，现在只是亲眼看到他和李纬凡在一起而已。他可以为李纬凡出头打了以安，就证明他不是个冷酷的人，他只是不接受我。”
　　“所以你放弃他了？”
　　“放弃了，我爱他，但是他都不是我心里那个他了，我还爱他干什么。”展颜绕口地说。
　　和句子听起来像个病句，但是他却准确无误地听懂了，于是很高兴地笑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继承季氏？”江永生想到赵其威母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我不知道，但是他让我先帮他继续管理季氏，不许我把公司扔给别人。”
　　“那你还要帮他么？你不觉得辛苦么？”
　　“辛苦，但是应该，他能抚养我十年，我为什么不能帮他一些呢？照顾这个公司，总比照顾我要容易吧。”
　　“可是我们本计划明天宣布破产的，你要改变主意么？”
　　“嗯，不要开记者会了，我们再等等吧，季叔既然让我等，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展颜在理所当然的语调里结束了这个话题。
　　尽管江永生依然不知道对话的内容，但是看到展颜的神态，也就终于放心了。

　　于是第二天季氏就真的没有宣布破产，得知这个消息赵禾敏气势汹汹地开始对展颜施压。
　　“我们来谈合作，如果你拒绝付款，那就一定需要大量的现金，来填补漏洞，”
　　“季氏的动产以及不动产还有很多，我没有必要非要跟你合作。”
　　“是么？今天会有多少承包商来找你要钱，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让你投资。”
　　“展小姐好大的口气，怎么和前两天巴巴求着我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因为我来了！”随着一声热情洋溢的呼喊，一个高高的男孩子推门进来，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个中国和西方人的混血，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漂亮的休闲西装，扛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额头上微微有着细汗。
　　“你是谁？”展颜皱着眉头问。
　　“我是季杰，季冬阳是我养父。”这个号称季节的男孩子兴冲冲地把纸箱子里的钱倒在桌子上，一捆一捆崭新的百元大钞就这么夸张地撒了满桌子。然后亲热地对展颜说：“资金都已经解封了，所有钱的事儿都由我负责，Dad说，这些钱先放在你办公室，有人再说季氏没有银寸，就用这一捆一捆的钱砸死他！”说完还拿出了一摞钱冲着赵禾敏晃了晃。
　　“季冬阳？你拿出了一箱子纸毛儿就像骗人？小毛子，想骗人，你还差得远。”赵禾敏冷笑说。
　　季杰对展颜说话时是用非常的熟稔的语气，但是对赵禾敏却完全不同：“赵小姐，季冬阳已经回来很久了，只是实在没有时间理你。他希望你对你自己这二十二年，尤其是这几天做的所有事情好好回忆一下。他活着回来了，那个孩子的事情，他要跟你要个说法。”
　　赵禾敏脸色一变：“什么孩子，难道他敢说赵其威不是他的孩子？”赵禾敏撒泼地说。
　　季杰微微眯起眼睛，这样的动作有效地遮挡了眼里的煞气：“我不但是季冬阳的养子，也是季冬阳的私人律师，我最近调查了一下你怀孕前后发生的事情。我承认确实很巧很离奇，但是你也太无耻了。”
　　赵禾敏似乎是被着眼神吓到了，后退了一步，“小兔崽子，你这是在威胁我？”
　　“很高兴你意识到了。现在，滚。”季杰捏着手上的骨节，用咔吧声吓唬这赵禾敏，“这是在季氏，我管季冬阳叫爸爸，你能把我怎样？我可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我是律师，你不会想告我吧！”
　　“展颜，你就让这么个小东西来骗我，我们走着瞧！”赵禾敏恨恨地离开了。
　　“喂，你书包！”季杰等她走远了，才拿起她忘在展颜办公室的手袋，打开办公室的门，以着能多远就多远的心态扔出去了。
　　“谢谢。”展颜真诚地说。
　　“可以叫你颜颜么？我比你大五岁，是你哥哥。”季杰正正衣领，故作严肃地逗她笑。
　　“你认识我？”展颜对他不自觉的感到亲近，一边把桌子上的钱放回箱子里，一边问。
　　“其实不，我一直很少见季先生的，直到我硕士毕业，我才真的见过他，我对他身边的人的了解，其实都是一堆一堆的资料还有一车一车的故事。”
　　“那你怎么管他叫爸爸？”
　　“这个故事很长，大概和你差不多，不是他亲生的，是被他养大的，我俩不同就在于，我父母都死了，而且我不在季冬阳身边长大。男孩子么，独立比较好。”说到这里，他笑得非常开心。
　　“那最近这一年，你一直跟他在一起么？”
　　“对，我一直跟他在一起，照顾他，并且遥控着这里的局势，不得不说，你很厉害，作为一个不懂企业管理的人，在那么多人给你下绊子的情况下，还能支持到现在。”
　　“你也在其中贡献不小吧。”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其实有很多机动因素在里面的，我本想帮忙，但是因为我没有找不到一种帮你忙又不让你看出来的方法，所以我一直爱莫能助。”季杰无奈地耸耸肩。
　　“那现在，你已经出面了，你能怎么帮我呢？”展颜歪着头问。
　　“我一会儿去周大山那里，接所有工程款的跟进，我手里有大量现金流，我不会干涉你执行董事的工作权限，我只负责跟进你的决定，补充现金漏洞。”
　　“我不做了。”展颜淡然地说，“回去告诉季冬阳，我不干了。”
　　“你不叫他季叔么？”季杰皱着眉头问。
　　“我不是你，他不是我爸爸，我有爸爸。”展颜有点赌气地说。
　　“你还真是个任性的小公主，怪不得dad那么宠你。”季杰靠在沙发上，松了领带，他说起话来的时候，就像个争风吃醋的哥哥，“Dad是让我接替方以安的，我是执行官助理，我没有资格批准你辞职。你可以走，我也会保证季氏会平稳过渡，但是我觉得你需要跟季冬阳说清楚。他会给你个交待的。”
　　“什么时候？”
　　“作为他临时的私人助理，我无权告诉你。”他狡黠地笑了，“但是作为你哥哥，我可以告诉你，他预约了今晚的健康煮，12点到3点。约在那里是因为你今天中午要去参加健康煮的开业，到时候季长宇、赵禾敏、大山、刘阿姨都会在，我要让他们都知道，季冬阳回来了。”。

　　“进去吧，我在车里等你。”李纬凡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她第多少次说这句话了。
　　“不要，还有五分钟。”季冬阳不看她，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么？”
　　“需要。但是不可以。”季冬阳皱着眉头说。
　　你怕场面失控，你怕有人说难听的话，可是这不是我们一定会承受的么？逃避，又要逃避多久呢？
　　晚上十二点整，季冬阳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李纬凡的手，走进了健康煮餐厅。他很难想象天马怎么会出现了一个叫这样名字的餐厅，无论这种饮食习惯有多么健康，它都只应该作为天马餐饮中心的一部分菜式才对。
　　和他想的一样，展颜并不在餐厅里，屋子里坐着的，是季长宇、江永生还有赵其威。
　　“冬阳。儿子。”季长宇激动地说。
　　“爸。”季冬阳走过去轻轻地按住他，“我回来了。”
　　“这是你儿子。”季长宇拽着赵其威，激动地说：“来，叫爸爸。”
　　赵其威犹豫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嚅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不要开口，回家，会有人去找你妈妈谈安顿你们的事情。回家告诉你妈妈，我没有认你，也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不认你。这是我给她留颜面。”
　　赵其威再也受不了这种侮辱，一拳打向季冬阳，拳头却被默默站在一边的季杰接住。
　　“赵先生，给自己留点面子，我们出去吧。”
　　“季杰，陪其威出去，然后在外边等我。”
　　“OK，dad。” 季杰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但却没有松开死死按着赵其威的手，赵其威疼得呲牙咧嘴地被带出了餐厅。
　　把赵其威塞进了出租车，季杰百无聊赖地在路边闲逛。偶然看见一个走失的小男孩在哭。他走过去手足无措地想安慰他，却没想到自己混血的相貌对小孩子来说太过吓人，小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别哭了别哭了，我不管你了还不行么？哎呀不行，你哭我也要管你，你被人偷了就不好了。”季杰也不知道自己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发疯。
　　“打电话报警啊。110。算了还是打87118266吧，天马的保安中心电话。”
　　就在季杰马上就要被一个孩子吓的落荒而逃的前一秒，一个温柔的声音站在他身后说。
　　季杰回过头，看见了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女人，微笑地站在身后，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好像整个世界都柔软了，无比的安全，无比的舒服。
　　“谢谢，中国的报警电话是110，不是911？”季杰被美女勾引的愣了好久，才张惶地开始拨电话。
　　“是。别紧张，我帮你作证你不是坏人。”那女人看穿了他的窘迫，微笑着给了他一个安慰，然后蹲在他身边，熟练地抱起孩子，用一种只有母亲才会的腔调呢喃地安慰着小孩子，没过多久，这个幸福的小孩就在这个女孩子怀里睡着了。
　　直到保安来带走孩子，小孩子都没有醒过来。
　　“谢谢你。”季杰送走了小孩，感激地对这个女人说，“去咖啡厅坐一下吧，我请客。”
　　“坐在阳伞底下吧，在外面吹吹风。”女人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你很会哄小孩。”
　　“我有一个儿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猜想他应该和这个孩子差不多高了，虽然会比他小些，但是我儿子个子高。”女人讲到儿子，摆了一个很温柔的笑容，但是眼底却抹不掉的寂寥。
　　“你儿子在哪里呢？他爸爸在照看他？”
　　“孩子和我的父母在一起，我和他爸爸离婚了。”
　　“SORRY”季杰按照西方人的习惯，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但是在他心里，他是忽然很高兴的，只是说不出为什么自己这么高兴。人家离婚他高兴，这是什么心态啊。
　　“你呢？你是外国人吧，这么晚了在这里闲逛，是来天马度假的外宾么？”
　　“不是，我是跟我父亲一起来的。来处理各种奇怪的事情。”
　　“欧洲人？”
　　“中国人，而且不是我亲生父亲。”季杰说到这里一脸的骄傲，“我一直被他资助着上学，从没有见过他。直到去年他生病到美国治病，我才见到他，他是个很有气质的人。我很为他骄傲。”。
　　那女人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那你见过他的家人么，你的养母？”
　　“没有。”季杰遗憾地说，“我看资料，那个女孩子比我大三岁，也就是个小女孩。我要叫她妈妈，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她商量一下，叫她姐姐。”
　　“你猜她能答应么？”
　　“如果不让，就只能偷偷在心里叫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我。忽然一下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还是个能吓哭小孩子的外国脸。”季杰沮丧地捂着脸，满脸的惆怅。
　　“看样子吓哭小孩子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很挫败啊。”，女人半是揶揄半是安慰地说，“你很帅，而且很善良。尤其是在中国，女孩子对你这种混血是完全没有免疫力的。最重要的会死，你这样可以被小孩子吓到手足无措的绅士已经很少见了。”
　　“你喜欢我么？”季杰忽然抬起头，突兀地问。他是个乔治城大学的法律高材生，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完全失控，他也说不出为什么。
　　“喜欢，而且我确定，你那个没见过面的养母也会很爱你的。”
　　“希望吧，Dad很爱她的，他俩花了好大力气才在一起，如果她不爱我，我就只能收拾包袱回美国了。Dad真的很爱她的，生病的时候死死地咬着她的名字，每次手术之后，都要让我告诉他一遍她的名字。”
　　“他真的那么爱她么？”女人轻轻抚摸着杯子，并没有看季杰。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Dad不让我插手这件事情，但是Dad最关心的就是她了。还有我妹妹。”季杰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陌生人竹筒倒豆子地把心里话都说了。
　　两个人说的正开心，忽然发现季冬阳走了出来。
　　“Dad，I’m here！”季杰掏出钱包放下了一百元钱在桌子上，匆匆地叫服务员结账，然后对女人说“我要走了，你很Nice，Nice girl给了我一个 Nice night。”
　　女人温柔地冲他笑了笑，与他并肩朝季冬阳走去。
　　季冬阳笑着牵起那女人的手，“你和季杰已经见过了？”
　　季杰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暗骂自己笨，这么晚了站在这里的的女人当然是在等季冬阳，这么晚了在等季冬阳的当然是李纬凡。
　　“李……妈……姐姐……”季杰无言乱语地脑袋打结，季冬阳诧异地看着这个素来利落的孩子的状况外。
　　“如果我是你想的那个人的话，叫我小凡姐。我没意见。”李纬凡看着季杰的窘迫，也笑了，“我是心理咨询师，刚刚的对话我可以全都帮你保密。”

　　季杰开车，三人一起回到了静安区的小别墅，季杰在小凡的指挥下，将小凡的大床搬到了冬阳的卧室，李纬凡用这种方式暗示了两人的正式同居。
　　季杰无心之语，才让李纬凡下定了决心，无论自己经历了多少痛苦，毕竟在过去一年里，不会有人比季冬阳更痛苦，他不但承受着每一个人在承受的思念，更承受着大家没有承受的病痛。
　　当她再次握着他的手躺在他怀里的时候，感觉到的是让人安心的踏实。她笃定地知道，这个男人在排除一切困难，希望和她在一起。
　　“该讲故事了吧。”李纬凡用头发蹭着季冬阳的下巴，像只撒娇的小猫。
　　“什么故事？”
　　“季杰和赵其威还有展颜啊。”
　　“你要不要猜猜看？”
　　“不猜了，太累，你说过要我们坦诚的不耍花腔的在一起的，别再让我猜了。”小凡由衷地说。
　　“展颜没有去，但是江永生在，我给了他一份分红董事的授权书，我相信子娟会说服展颜签字的。老头子没有见到你很遗憾，我答应他有机会带你去台湾见他。赵其威是我的孩子，但是是个阴谋，老爷子看我坚持不认这个孩子，也就不再多说了，毕竟我和那个假孙子比起来，还是我重要些。”
　　“假孙子，赵其威不是你儿子？”
　　“生理意义上是的，他是在我和赵禾敏在一起的时候，她曾经带我去捐精的结果。”
　　“你怎么会去？”李纬凡惊叹道“你是季氏的少爷，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喝多了觉得好玩儿么。”季冬阳挥挥手打断了这个话题“年轻人么，要面子，被拱说做测试，就去了。就跟很多人献血是为了验血型一样。”
　　“可是精子银行都是匿名的，你怎么断定赵其威一定是个阴谋呢？”
　　“因为我根本没有和赵禾敏发生过关系。当我知道赵禾敏有我的儿子时我就很奇怪，于是我让季杰查了查事情的来龙去脉。赵禾敏是去当了这个精子的代孕妈妈，趁雇主不注意跑掉了。所以我虽然是货真价实的赵其威爸爸，她却不是他妈妈。DNA测试我都做过了，并不吻合。”
　　李纬凡沉默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寻亲竟然是这样一个闹剧收场，这就是豪门么？为了一点血缘机关算尽。想到自己要带着儿子卷入这种旷日持久的战争，她不禁心寒。
　　“那你准备怎么安顿其威？毕竟是你的孩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从精子银行开始，她就在算计我。我当时对那次捐精签订的所有权利义务放弃文书都还有效，我不会承认赵其威的，至于赵禾敏怎么跟这个假儿子交待，我就不管了。就算赵其威知道真相之后不要她，也与我无关。不过我看那个孩子还蛮善良的，这点孝顺应该还有，毕竟养了他这么多年。”冬阳冷漠地说。
　　“那季杰呢？”小凡不想再听这个，忽然想到了那个阳光单纯的大男孩儿。
　　“他更神奇了，那才是个富二代，他父亲是中国学者，母亲是瑞士银行家的小姐。只是父母死于车祸，所以多年流落在外，我助养他之后帮他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他是他们家族的继承人，等他三十岁的时候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银行家的。”
　　“那他怎么还会叫你爸爸？”小凡惊讶于这个孩子的谦逊，谁知道刚刚那个卖力搬床的孩子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少爷？
　　“他就是喜欢这么叫我。毕竟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和亲人，对他来说我就是他的亲人，我本不想把他和我的关系公布于众，只是现在迫于无奈，我需要出头帮我撑住场面。”
　　“季冬阳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李纬凡嗔怪地问。
　　“还有好多，只是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讲。”
　　“季杰会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么？”
　　“他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一年的时间，具体离开的日期要由我的伤势恢复情况确定。在此期间他会接替展颜成为上海季氏的执行官。他今天刚刚从周大山手里接过了财务文书，很快就会开始着手处理季氏的欠款问题。”
　　“他可以么？”李纬凡皱着眉头问。
　　“作为银行财团的继承人，运作一个小小的季氏，对他来说是游刃有余，他毕竟是个上过EMBA的法学硕士。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是毕竟我在上海，不会出什么大纰漏的。我相信他。”
　　“真是个好儿子啊。”李纬凡赞叹道。
　　“可惜不是我自己的儿子，我期待方正。等季杰稳住了这边的局面，我就让他替我陪你去澳洲。我问过他，只要我可以出书面委托双方大使馆认证，我们是可以在我不去澳洲的情况下结婚的。他会替我和你结婚，然后把方正接回来。”
　　“你不自己去么？”李纬凡诧异地问。
　　“小凡，我想去，但是头上那块钛金头盖骨还不牢靠，你也不想看见我脑袋里煮豆腐的样子吧。”季冬阳轻松地打趣说。
　　“呸呸呸，摸木头。”李纬凡情不自禁地打他。
　　“不会的，不会的。”他把她抱在怀里，“我们倒霉的日子结束了，我们会幸福的。只要你原谅我不能去澳洲。”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又不知道说了多久，季冬阳毕竟连着几夜都没有睡好，累极了就先睡着了。李纬凡却因为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事情而思绪如潮。这一年的困顿，原以为已是极具戏剧性，但是当把真相翻开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造物弄人。
　　漏夜，月惊鸟飞，她裹着睡衣，想出去透透风。不巧却看见季杰在大厅温书，大厅全然不是平时她和季冬阳吃饭的时候的样子，季杰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投影仪和电脑，餐厅被他摆得像个小型的会议室，投影在墙上打出了季氏的分析图。。
　　“小凡姐，怎么还没睡？我吵醒你们了？”季杰忽然看见李纬凡，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打扰到了季冬阳休息。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思乱，睡不着。”

　　“相信我，都结束了。我会保护Dad，保护你的。”季杰泛蓝的眼睛里满是真诚，这种郑重的神态让他看起来不再青涩。
　　李纬凡看他的表情，不禁笑了，她说不出为什么这个孩子让她感到亲切和温暖。他不像是个晚辈，但是确确实实像个非常亲近非常可以依靠的弟弟。
　　“谢谢你，这一年以来照顾冬阳。”
　　“他是个好人，很好的好人。”季杰认真的说，“他帮我的时候并不知道我还能找到家人，他帮我找到家人之后，就不再让我叫他爸爸了，直到我成人他才因为拗不过我，再次允许我叫他Dad。我本来可以和他成为很好的父子的，都怪那些银行家，终于还是找到了我。”
　　“你不想回瑞士继承家业么？”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那些人，我的亲人其实都已经是耄耋之年，一旦我回到瑞士，每天打交道的也都是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雇员。那只是事业，没有亲情的。”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季氏？季氏现在这么缺人，冬阳一定希望你留下啊。”遇到一个这么有故事的孩子，李纬凡不禁职业病发作想多问几句。
　　“不，Dad不希望我留下，回到瑞士是责任，我不能有负我的血统。”季杰郑重地说，“Dad,是个有责任的人，我作为他的儿子，也要做个有责任的人。”
　　李纬凡忽然感到非常的庆幸，季杰和展颜都是个肯承担责任的人，如果由自己和季冬阳养育方正，也许方正也可以成为一个和季杰一样让人信赖的孩子。
　　“小凡姐，如果你还不是很想去休息，帮我看看我的PPT可以么？明天Dad要带我和展颜做工作交接，我也要开始对全体季氏员工做第一次战略汇报，你是季氏的员工，你来看看，这样的跟老员工讲季氏，大家能不能接受。”
　　“好啊，你等我倒杯水，我慢慢听。”小凡欣然应允。
　　季杰讲起片子来就很像是个商业精英了，他努力地剔除所有习惯性的英文，让片子变的好懂，对季氏的切入也确实是全新的视角，有季冬阳的风格，但是格局更加的宏大，远比周大山和方以安设计的要好。最出色的是，他在整体抛售和整合的部分运用到了浮点贷款以及浮点销售，每一个计算点都非常精确，更让人拍案的是，这孩子还独立做了一套风险测试，用无比复杂的算法准确得出了这套整合方案的稳定系数。
　　“这就是应付所有意图收购季氏的金主的策略，你觉得能说服大家么？”
　　“万无一失。”李纬凡伸了个懒腰，“Jarry，早点睡吧，明天要跟很多人讲事情，熊猫眼就不好了。”
　　“小凡姐，Good night kiss……”季杰萌囧囧地看着李纬凡，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单纯。
　　李纬凡犹豫了一下，毕竟季杰和方以安同龄，但是看到他人畜无害的眼神，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宠溺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于是她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蹦蹦跳跳的上楼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