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女千河》十三珏

2、第二章 江城之变（二）计划

　　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窗外修长的身影停驻良久，然后渐渐远去。
　　江城的天，即使是夜晚也是热不可耐的，被子成了多余的摆件儿。躺在凉席上，我褪去了外衣将它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希望可以解除一切旅途的劳顿。
　　渐渐地夜深了，土地里翻出的热气也慢慢消失，有时候还有一阵清风吹过……
　　清风？
　　我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一扇窗户敞开着。能让我浑然不知，必定是近身的人，难道是垚。可是垚干嘛走窗户？顿时，觉得愧对自己活的年月，这个方式，这个时间，还能有谁。
　　“千河，是孤。”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容瑄。
　　他来，我并没有意外，容瑄对国事向来看的很重，虽然摆不平老古董们让他很挫败，但是他怎么会放着一城的百姓生活不管。
　　我合衣躺下，侧身背对着他：“你这样半夜到来，难怪外头风言风语不断。”
　　“你在乎？”
　　“在乎？凰女千河的名声本就狼藉，再添一个祸乱后宫也是没差。如果我是言官定也是要参上几十本折子，以表忠心，以明己志。”
　　“……”
　　容瑄的脚步很轻，走过来躺下的动作也很轻。
　　久久不见他说话，我的性子有些耐不住。他这样算是宽慰吗？这样的宽慰或许垚更需要，更稀罕。
　　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道：“你若是不走了，把窗户关了。”我对他推了推，却反被他拉进臂弯。
　　当自己的脸庞轻轻撞在他结实的胸膛的时候，我想的是，如果是别的女子是不是应该小鹿乱撞，羞着脸娇嗔一句：讨厌。
　　而我，一脸木讷，疑惑地看着他，然后等他关窗。只是等了很久，也没有见他有关窗的意愿。我便睁着眼盯着他，我想着什么时候他才会关窗。关窗，还是不关窗倒是也说句话，这会儿抱着我算什么个意思？
　　良久，他蹦出了这五个字：“开着好，透气。”
　　“……”
　　“千河，他很眼熟。”
　　原来容瑄早就来了，还对宿荇一番调查，这个男人疑心真是重。我笑道：“我以为你处处行事周密自然是不会不知道七年前的男人就是他。“
　　“宿荇就那个男人，”容瑄顿了顿，松开我，靠在床头道：“宿荇，也许我早知道宿荇，也许孤会放你走。”
　　“是吗？”
　　“你不信？”
　　“我从来不信。”
　　“你……”
　　我转身，温婉一笑：“不是你放我，我就能走的。有些事情，只是有一个过程，我只是不甘心。但是七年了，我不在是以前那个千河了不是吗？”
　　是啊，我曾经想过要离开容瑄，就像前世离开容瑄的父辈祖辈一样，每一世我都曾经叛逆地想要离开，不想沾满鲜血变得冷漠。可是最后我还是回到了王城，这就是天劫，逃不掉，躲不掉，是宿命。我本以为司命星君转世的宿荇是我的转机，可是终究还是错过了。

　　也许是上一个话题太过沉重，我不愿意纠结于此，容瑄自然也不愿意再自找烦恼。对于过去的陈年往事，他更关心当下的。
　　“江城情况如何？”
　　“迫在眉睫，江城的解救之法我已经告诉宿荇了，但是被拒绝了。”
　　“以他的为人处世，这个也在意料之中。”
　　“他拒绝的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的仁慈，倒显得你我残忍。”
　　是啊，用一百孩子的命换一场甘露，这的确是残忍的一件事情。
　　“你有别的方法吗？”
　　“有。宿荇是司命星君，我若是记得不错，龙族的小公主喜欢的他。将他绑了送给小公主。”
　　“这个方法果然是直接，只是我便损失一员良臣。”
　　“还有一个迂回的办法，你让宿荇去诱拐小公主。”
　　……
　　最后，容瑄敲定了最后一个迂回的办法。
　　天蒙蒙亮的时候，容瑄在影卫的护送下又回到了王城，夜谈之后他还必须回去面对老古董的喋喋不休争论。毕竟，一国之君消失了几天需要一个交代。

　　若是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小公主非幻每次月圆喜欢一个人去东海唱歌。过去，我和非幻的二哥厮混过一段时间，一日他醉酒同我说过，他那个妹妹喜欢在月圆之夜在东海唱歌，唱的是关于对心上人的思念。
　　两千年前小公主一日独自溜出龙宫游玩，在东海搁浅，烈日之下，一条未成年的小龙比一条小蛇还不如。后来小公主被当成珍奇海产给卖给了当地的富商，可悲可叹那龙女年幼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足足当被当做珍奇海产饲养了十年，十年里饱受欺凌。坚强的小公主一直在等待，等待自己的哥哥姐姐来救自己。天不怜见，正逢神魔大战前夕，她龙族能征善战的姐姐哥哥们都在天君那里探讨形势，还认为她在龙宫好吃好喝有人侍候。龙宫将小公主弄丢了，自然是四下寻找，但又怕主人责罚一路隐瞒不报。小公主自幼丧失去双亲，被哥哥姐姐们宠的是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世间险恶，此番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天上一天，凡尘一年，待十日之后回到龙宫不见妹妹，八姐弟是急得差点自刎向父母请罪，就在这时却看见司命踏水而来，他本是下凡为某位地位超凡的上神渡劫的，顺手将他们可怜的小妹妹从凡间捎回东海。那正是，一个月圆之夜，小公主躺在司命温柔的怀抱里，小鹿乱撞，脸红心跳发誓非卿不嫁。
　　当年司命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被凡尘折磨了十年的小公主定是对救命恩人死心塌地。虽然，小公主可能那时候还不知道她的命格薄子的操刀人正是她爱慕不已的司命星君。司命自然不会那么好心专程去救一个乳臭未干的神女，终究其原因之后才明白，原来司命和冥王那晚醉酒误事，不小心误写了小公主的命格，这才下凡时顺手补救。不然依他的性子，就是小公主被虐死在凡人手里，他也只会在命格薄子上写上一笔天妒红颜。这么看来，司命还真是一个冷血的存在，只是如今他转世的宿荇却这样热血宽厚，不禁要感慨一下。
　　诱拐小公主计划第一步，便是要小公主知道有宿荇这么一个人，他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司命哥哥。
　　在这个月圆之夜，一下将她敲晕。敲晕小公主本非计划本意，你想，敲晕也是需要技术的，既要不伤害小公主又要保证一时半会儿她还醒不来。至于为什么需要敲晕小公主呢，实在也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
　　神魔大战的时候，我的真身被魔族所伤，我的肉身已经不可用，现在我的身体其实是凡间一出生便死去的一个死婴的躯体，凡人的躯体是肉体凡胎，为了让这个躯体适合自己的元神又消耗了自己大量修为，加上长年累月在凡间我的仙气早已经耗尽，要小公主一眼识别出我的本尊并相信我难度比较大。由我自己出面求雨是在是太过于困难。加上宿荇不同意祭天，也就是蛟龙一族也是不会凭白帮我布云施雨。现在的办法唯有元神出窍，元神入梦演一出小公主在梦中遇见的神秘人指引她报恩的戏码。为了宿荇她必定不能不来一趟江城的，现在的小公主已经布施两千年前的小公主了，降几场甘露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宿荇开口，这和司命开口没有什么区别。
　　入梦是我小时候冥王教会我的小玩意，原来是为了在阿爹的梦里看见我阿娘的样子；熟练以后用来捉弄大小神仙，操控他们的梦境；长大了便是用来杀魔、除妖；后来到了凡间用来杀人，用于控制人；现在我用来行骗……
　　冥王贺鸢曾经对我说，我是将“入梦术”玩的最好的，如今看来他是高看了我，如果我在见到贺鸢我一定会嘲笑他一番。
　　施行“千河入梦”之前，我还是要有所准备，毕竟很久没有用在神仙身上了，万一被识破随时就会被小公主误会我是一邪恶之徒，在梦里给解决地连个渣滓都不剩下。
　　我有一个很好用的地仙——颜夕，因为位阶很低，他便很是听我的话。虽然他只是个地仙，但是为我护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上神，你说你既然恢复了能入龙公主的梦的能力，那为何不为自己做一些事情呢？”颜夕一边啃甘蔗一边津津有味地听我讲述作战计划，他一介地仙着实没什么机会见些大人物，尤其是给大人物下套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很亢奋。
　　“颜夕，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
　　“上神，你心心念念了一千年不就是为了回个家么，怎么却……你说你子啊凡间当个国师，还是个臭名昭著的有什么意思呢？”
　　“要这么容易，还是我的天劫吗？废话少说一会儿，你瞧准了下手，一击即中，懂不懂？”
　　颜夕抖了抖手，扔掉甘蔗渣滓，然后亮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棍子跃跃欲试，突然他顿了顿回头道：“上神，为何你不动手？”
　　我被他这一句哑了身，最后还是坦白道：“……其实是这样的，因为龙族和我凤凰族一向关系比较好，要是我这样坑后辈显得不怎么仁义。”
　　颜夕拿着棍子比划了几下，勉强地露出了个笑容，嘴角抽搐着道：“上神的意思是，小仙动手就是仁义的？”
　　我仔细想了想，我认真道：“那也不是，若是事情来日东窗事发，我不免要被禁足，你么，怎么也得来个天雷劫玩玩。也不过是几道雷想一想，几道电闪劈一劈，以你的资质修养个十几二十年估计也能好个七七八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