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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铁血江山(上) ...

  •   第四部《铁血江山》

      两难

      宫中突然传出喜讯,胡皇后有了身孕。上天竟在此时赐给他们一个孩子,子澹亲生的孩子……这何尝不是对子澹最大的慰藉。一个孩子,可以让一个寂寥的女子重获希望,或许也能让一个脆弱的男人,成长为坚强的父亲。
      然而这个孩子的到来,究竟是悲是幸,我却不敢深想。萧綦必然不会容许出现新的皇位继承人,即便有,也会被他除去。除非子澹逊位之后,才能拥有自己的儿女。
      “也许,会是一个小公主。”我的挣扎,连自己都觉得孱弱无力。看着我身子抑不住地颤抖,萧綦终于叹息一声,不忍心再逼迫于我,“好,就依你的一半生机,且待十月,留女不留男。”
      我也怀孕了。子澹命人送来一只锦匣。里头是一副已经发黄的绢画,淡淡笔触勾勒出秀美少年的侧影,恍如梦中。
      那是我的笔迹,昔日偷偷摹了他读书时的模样在绢上,不敢被人看见,万般小心的藏起,却终究被他发现。他欢喜不已,央着求着要这张画,我都不肯。直到他离京去往皇陵守孝的那日,我才将这画封在锦匣里,送了给他。如今,锦匣与绢画双双退回,我惆怅良久,终究将其付之一炬。
      每天都有雪片般的折子递上来,全是上书叩请萧綦还朝主政的。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礼官上奏,宫中一年一度的射典将至,陈请豫章王主持典仪。墨黑战马上,是金甲黑袍的萧綦,子澹明黄龙袍,披银甲,骑白马。阳光照亮战甲,刺得眼睛微微涩痛。子澹蓦然探身抓过胡瑶手上雕弓,抽箭开弦,弓张如满月,箭头直指萧綦。
      那箭,不再是竞技轻矢,而是真正杀人的白羽铁矢。

      狼烟

      如果这一箭射出,萧綦血溅御苑,随之而来的,将是铺天盖地的复仇、杀戮与动荡。
      “皇上!”一声微弱的哽咽,惊破眼前肃杀。胡皇后跪下了,跪在子澹马前,朱帛委地,凤冠上珠坠颤颤。
      子澹的箭,分明颤了一颤,弓弦依然紧绷,手上的力道却似有所颓弱。这个跪倒尘埃,掩面哀求的女子,毕竟是他的妻。如果换作我,萧綦又会不会心软动摇?我永远无法知道,因为,我不是胡瑶,也永不会跪倒在强敌面前。——子澹,你若射出这一箭,我必为他复仇,必以整个皇族之血为祭,包括我自己。
      可是我居然不知道,胡瑶,竟也是萧綦布下的棋子,竟也是一心效忠萧綦的人!我千挑万选,原以为她年少率真,就算出身胡家也应没有危害子澹之心……眼前恍惚掠过校场上的一幕,子澹夺弓、掷弓、开弓,以及那愤恨欲狂的眼神。回想他与胡瑶种种反常异态,骤然从心底里渗出寒意,不敢再想下去。
      子澹,他必然已知道了真相。当他发现枕边人只是一枚棋子,当他以为这棋子是我亲自挑选,亲手安插……我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绝望和愤恨?怎样的激愤欲狂,才会让子澹在校场上不顾后果,愤而开弓?
      龙骧将军唐竞反了,突厥借机起事,烽烟起,边城乱。短短十数日,已经连失四郡。突厥人的马蹄再度踏入了中原大地。
      唐竞野心勃勃,自负功高,疑忌之心极重,不甘屈身于胡宋之下,对萧綦早有怨怼。此番被削夺兵权,终于激起反志,握手突厥,犯我中华。
      初抵突厥的江夏王与和采薇,被贺兰箴挟为人质,押赴阵前。四十万虎狼之师,几乎将整座宁朔湮没在血海尸山之中。牟连,当日与我在宁朔并肩抗敌的年轻将军,以及他坚毅贞静的夫人,竟这样与我永诀。副将谢小禾拼死救出牟家幼女,浴血杀出重围,连夜南奔。
      十年相随的亲信旧部,一朝反叛,引狼入室,疆土沦陷,大祸秧及苍生。半生征战换来的安宁,就此毁于一旦。谁最痛,谁最恨,谁最悔。

      将伐

      宋怀恩,胡光烈、唐竞,这三人曾是他最信赖倚重的手足。昔年患难与共,生死相与。唐竞之乱,引外寇入侵,祸延苍生——萧綦识人有误,防范太迟,确有不可推卸之责。
      他终究不是神。纵然是同生共死十余年,一起从刀山血海里走过来的弟兄,也挡不住野心的诱惑。
      “末将谢小禾叩见王妃。”
      青衫鸦鬓,秀欣风骨——谢小禾,竟是这样一个清朗的少年。女孩儿,尖削下颌,眉目清秀,一身鹅黄宫装也掩不去面孔的苍白,叫人一见生怜。
      “我叫,牟沁之。”
      她迟疑片刻,终于怯怯将小手交给我。——从此后,我多了一个女儿,豫章王收为义女。
      萧綦面对案几上漆黑的剑匣,周身笼在寒月清辉里,,虽凝然不动,却有森然寒意迫人而来。剑匣缓缓开启,一柄鲨鞘吞银,通体乌黑斑驳的长剑重握在他手中。
      ——这是他随身的佩剑,随他马踏关山,横扫千军,渴饮胡虏血,十年来从未离身,直至入京逼宫,临朝主政。这把饮血的剑,便连同昔日雪亮甲胄一起封藏。
      烽烟又起,这把剑饮血半生,终究还是重现世间。终究,还是杀伐,杀伐,杀伐。
      自唐竞谋反、突厥入关、哥哥采薇身陷敌营,一连串的变故,直叫风云变色。然而我的反应,却比预料的坚强——拖着孕身,没有病倒,没有惊惶,留在京城,微笑地送萧綦北伐。
      “我会在宝宝会说话之前回来,在他叫第一声爹爹之前回来!阿妩,你要等着我,无论如何艰难都要等着我……”
      豫章王北伐平叛,右相宋怀恩留京辅政,都督粮饷。离别就在明日。此去关山万里,长风难度,惟有共此一轮月华,凭寄相思,流照君侧。

      暗流

      转眼八月,已是夏末。玉岫抱了刚满两岁的小女儿来探望我。对面的沁之,端了槐汁蜜糕,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勺勺喂给小人儿吃。
      自萧綦亲征之后,前方战局一扫颓势,风云翻涌,横扫千里,每一天都有战报从北边源源不断的传回,经由宋怀恩,再送入我手中。
      每一晚,临睡前必做的事情,就是将前方最新的战况讲给肚里的宝宝听,让他知道,他的父王如何英勇无敌,如何保家卫国,如何顶天立地。
      今日宋怀恩一身朝服地进来,脸色沉郁,看似心事重重。
      “自开战以来,有人一直对粮草军饷暗动手脚,非但挪用军需,更以次充好,将上好精米偷换成糙米送往前方。非但如此,屡次拨予赈济司的银量,更有近半被截用。”
      ——掌管军需的官吏正是胡光烈的弟弟,胡光远。而掌管赈济物资的官员却是子澹的叔公,谢老侯爷。
      子澹,为何又是子澹——这两个人,与他虽不见得亲厚,却终究是妻弟和长辈,如今双双涉入这桩丑事,让他颜面何存,让我情何以堪!
      我疲乏地开口,“皇上远在行宫,不必奏请。即刻将谢侯与胡光远下狱,交大理寺量刑。同时查抄侯府,家产一律藉没,充入国库。“还有”,我缓缓道,“让人放出风声,就说此案牵涉重大,我决意彻查一干涉案官员,凡有贪污私弊,家产来历不明者,一律按重罪论处。”

      决绝

      雷霆总隐藏在最平静的云层之下。杀伐悄然降临,于无声处惊心动魄,没有人察觉,亦来不及回应,一切已经发生。
      三日后,安明侯谢渊斩首于市。我疲惫地阖上眼,不愿也不忍去想,眼前却分明晃动着子澹的影子。我该如何对他说——
      谢老侯爷一生才名远达,撰写史稿三百余卷。对这位老者,我自幼便深怀孺慕之心。然而人非圣贤,明明家道已颓败,却放不下世家的面子,硬撑着昔年辉煌门庭,仍挥金如土,分毫不肯低头。那一份奢靡精致、纸醉金迷,岂是谢家空空如也的府库可以维持的。
      我绝不相信谢老侯爷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然而国法不能容情,一朝踏错,便是一世尽毁。
      这一切原本都应是滴水不漏,只有一步我却没有料到,胡光远死了。他趁狱卒不备,以头触柱,撞死在牢中——原本以他的罪责,只是助凶,只判了刺配黔边,终生不得启用。那个爽朗的少年,笑起来总是嗓门洪亮,常常骑了快马,奔驰在官道上的少年,每次被萧綦责骂都会抓头傻笑的少年……他的自尽,究竟是因为自愧自惭,还是舍一人之命而不至连累兄妹,还是其他的原因——我已经永远无法知道了。
      似醒非醒之间,依稀见到子澹,容色如霜,忽又见胡瑶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猛然惊醒过来,竟已汗透重衣。子澹,胡瑶,我究竟如何去面对?
      子澹来探望姑姑。我立在紫檀屏风后,隔了雕花的空隙,隐隐看见那个淡淡青衫的身影迈进门来,却不愿意面对。
      子澹伏倒在姑姑床边,将脸深埋入垂幔中,肩头微微抽搐。
      “母后,从前你总想让皇兄登基,你告诉我,皇位到底有什么好?这皇位害死了父皇、皇兄、二皇兄,还有皇嫂……连你也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她还一心要这皇位?她骗我,阿瑶也骗我,还有谁可以相信?我不明白,那样爱过的人,到头来,为什么都成了恨?”
      “恨,子澹对我的,只剩下恨。”痛,只有痛,钝钝的从身体里传来,像一只冰冷的手在缓缓撕扯,一下下剥离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除了痛,再感觉不到别的,甚至已没有喜悲。手指绞紧裙上丝绦,却听叮的一声,丝绦断,明珠溅落在地。
      子澹发现躲在屏风后的我,颊上一凉,他抚上我的脸,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未及挣扎,他的唇已狠狠压了下来,颤抖着侵入我双唇,那么冷,那么柔,与记忆深处,第一次亲吻的味道悄然重合……摇光殿,春日柳,熏风拂面。
      曾经有一个温柔的少年,第一次亲吻了我的唇,酥酥暖暖的感觉,一辈子停留在记忆深处。十年之后,同样的人,同样的吻,却是如此冰冷破碎。
      忽觉身下一暖,热流涌出,剧烈的痛楚随即汹涌而来——莲色素锦的裙袂上,赫然一片猩红。看起来,我可怜的未足月的宝宝,已经要提早降临这人世了

      九锡

      我这一双挛生的孩子,眉目样貌却不相似。抱在臂弯中,朱红锦缎里的女孩儿,立即睁开眼睛,乌溜溜一双眸子望着我,粉嫩小嘴微微努起,小手不安分地乱动,那神态眉目分明像极了她的父亲;而小小的男孩子却安静地躺在襁褓里,纤长的睫毛浓浓覆下来,秀气的眉梢微微蹙起,容貌依稀有着我的影子。
      十月初九,捷报飞马传来,豫章王收复宁朔,大破南突厥于禾田,斩杀叛将唐竞于城下。上至朝堂,下达市井,无不欢腾振奋。而这一切,对于我,只是远行的离人终将归来。
      “王爷决意趁胜追击,挥师北进,踏平南北突厥。未收天子地,不拟望故乡。
      唐竞死了,叛军灭了,这场战争却远远没有结束。我的夫君,没有急于千里返家,没有为了早些与妻儿团聚而班师,而是继续北进,开疆拓土,踏平胡虏,去实现他的宏图霸业,一偿毕生心愿。
      这便是我的夫君。他属于铁血疆场,属于万里江山,唯独不属于闺阁。
      十月十二,群臣上表,以豫章王高勋广德,请赐九锡之命。
      礼有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则,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七曰弓矢,八曰铁钺,九曰柜鬯。自周朝以来,九锡之赐,已是天子嘉赏的极致,意味着禅让之兆。
      历代权臣,一旦身受九锡之命,自是天命不远。子澹禅位,只在早晚。待萧綦班师之日,亦是天下易主之时。

      飘摇

      “回王妃,庞统领差人来报说,方才巡查发现,有一面出宫令牌……恐是失窃了。”
      此时大军长驱直入北疆大漠,正是京中空虚之时,若后方生乱,无异陷萧綦于腹背受敌。
      宋怀恩目光沉毅,杀机迸现,“既然箭已离弦,再无回头路可走,还望王妃早做决断!”隔得这样近,我几乎可以看见他因激动而绽露在额头的青筋。
      决断,这两个字轻易脱口,却是一生的逆转。——子澹,你终究要与我一搏了么?
      一旦事败,胡家将是第一个受戮,这一点子澹不会不知。然而他依然将整个胡氏投入这场希望渺茫的赌局,哪怕这里面有他的妻,有他未降生的孩子。他终究做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却可惜,已经太晚。——子澹,错不在你我,只错在这乱世。
      我乔装后与怀恩进宫面见子澹。宋怀恩面无表情道,“胡氏谋逆,皇后矫诏欺君,臣奉太后懿旨,入宫护驾,肃清宫禁。”
      “你说我从不曾争取过。”子澹忽然倦淡开口,“现在我争了,却又如何?”
      子澹直勾勾望向殿门外,薄唇微颤,满目绝望。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件染血的杏黄凤羽丝袍,那是皇后才可穿的贴身中衣。丝袍已被鲜血染透,却仍清晰可见,衣上写满字迹,笔触纤秀飘逸,风骨若神。这是胡瑶的衣,子澹的字,襟下赫然盖着鲜红的玉玺。
      ——将密诏写在皇后贴身的中衣上,由宫婢穿了,躲过宫门盘查,一路潜逃出宫,分头带往北疆和东郡,向胡氏求援。除了北疆有胡光烈十万部众,东郡尚屯有胡氏三万旧部。此举兵行险着,孤注一掷,以子澹的优柔与品性,只怕是想不到的,我迟迟不能相信。
      子澹剧烈喘息着,猛然挣脱我的搀扶,反手一掌掴来。耳边脆响,眼前金星缭乱。
      呛的一声,剑光划过,一柄长剑挡我与子澹之间。宋怀恩的身影挡在面前,手背青筋凸绽。
      “多谢你,怀恩,不必。”——子澹,我欠你的何止这一掌。恨也罢,憎也罢,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受着。

      血刃

      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传来,惊得我全身一震。这声音稚嫩娇弱,仿佛小猫儿一般。我顿时心跳加剧,只盼上苍怜悯,子澹的孩子,一定要是女孩儿!
      “皇后产下小皇子。”耳中轰然一声,最后一线幸运的祈望也破灭。
      凤檐鸾梁,宫锦垂幔之间,憧憧摇曳的阴影,似乎是皇族先祖,历代皇后,不散的阴灵。此刻他们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俯视着这个身上流淌这一半皇族之血的女子,是否要亲手扼杀这末代皇朝,最后的血脉。
      “留女不留男”,当日萧綦允我的五个字。我甚至谋划过,将皇子秘密带出宫廷,以奶娘之子的身份匿藏在王府,对外只宣布小皇子夭折。待子澹禅位,远赴封邑之后,再将小皇子送回,以义子的身份承欢父母膝下。然而密诏事败,胡氏灭门,子澹那一记恨绝的掌掴,给我的全盘筹划带来致命一击。
      步出殿外,夜色如墨,远近殿阁的轮廓森然。我缓缓回身,望向昭阳殿深处。往事如雪山崩塌,轰然奔涌,将我湮没。
      曾经,我在这里蹒跚学步,垂髫弄琴,承欢姑姑膝下;曾经,我在这里初见子澹,两小无猜,度过最纯净的年华;曾经,我在这里接受赐婚,命运从此扭转,踏上这条不可回头的路;曾经,我在这里拘禁了姑姑,背叛了亲族,双手第一次沾染鲜血;曾经,我在这里看着谢皇后殉节托孤……今日,我在这里,废黜了子澹的皇后,处死了他的儿子。
      鸦声凄厉,声声如泣。宋怀恩伸手来扶,想将我搀挽起来。我摇头,蜷起膝盖,将脸深深埋在膝上,一整夜,他守护我不曾离开。
      晨光中,一切都显得清净和煦,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已在晨光中散去。
      我凝视他,浅浅笑道,“多谢你,右相大人。一次又一次,我似乎总在谢你?”
      “我亦总是惶恐。”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皎洁的白牙。这是他第一次同我说话,没有自称属下或卑职。不觉已是十年,昔日锐气勃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儿女绕膝。他一直都在这里,在我触目可及的地方,不会离开,也永不会靠近。
      而昔年在洞房门口,怒掷新娘盖巾于他剑上的人,如今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忠奸

      已近三更时分,门前竟是宋怀恩。月色下瞧不清他面容神色,却见他穿戴不整,似刚从家中一路奔来。
      宋怀恩直望着我,脸色从未如此苍白,连声音都与平时不同,“刚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数日前胡光烈叛走,王爷率兵深入绝岭,遭遇突厥偷袭,退至山口,大雪崩塌……失去音迅,恐已不测!”
      “给我!”我陡然怒了,劈手将折子夺下,入目字迹清晰,我却看不明白,突然间一个字都不认得。
      不能这样,我不能现在倒下去,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这一切不该是这样,不能是这样,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是出错了,是他们弄错了。
      我在密函里,分明告知萧綦,胡氏谋逆一案尚在刑讯中,为免动摇人心,暂且压下,尚未定案。萧綦又怎会远在漠北的时候大张旗鼓,治以胡光烈贪弊之罪,动摇军心?
      我的密函,同时也是家书,有涉私情,萧綦决不会再让第二人看到。除非密函早已落入他人之手,抑或是……萧綦故意如此!
      那密折仍摊开在灯下,一字字凝神看去,并无丝毫异样,凑近灯下看了又看,仍无发现,字字句句,都是萧綦手迹。惶急之下,我以曾经难倒过他的九宫格顺序,以手指按了文字一行行找去。
      “有”、“变”、“速”、“归”——是萧綦,果然是他,故意在文字里现出破绽,引起我警觉,再以这样的方式向我示警。
      这般隐秘小心,是为了防范谁?是谁得知萧綦失去“音讯”,立刻就相信他已经遭遇不测,迫不及代要确认他的死亡?我想起一个人,然而我却不相信是他。
      “王爷为国捐躯,浩烈长存。然而眼下局势危急,王妃务必节哀,以大局为重!”宋怀恩满面沉痛。
      我掩面惨笑,“还说什么大局,王爷都不在了,我还争这些做什么?”
      “如今王爷一去,军中朝中群龙无首,诸将相争,随时可能酿生巨变。”他一脸忧切,语含悲慨,“王妃务必早做打算,怀恩愿誓死保护王妃和小世子周全!”
      我惨然闭上眼,蓦的长跪在他跟前。“怀恩,如今我能托付的人,只有你了。”我身子颤抖,眼泪滚滚落下。
      他目光变幻,直直看我,终于长叹一声,重重叩下头去,“怀恩誓死追随!但要号令六军,也非易事,除非有王爷的虎符在手……”
      我低头,心中彻底冰凉一片,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灰飞烟灭。
      怀恩,真的是你。

      铁血江山上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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