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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雨长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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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风雨长路
新恩
姑姑曾说,男子的天职是开拓与征伐,女子的天职却是庇佑和守护。每个家族都会有一些坚韧的女性,一代代承袭着庇佑者的使命……冥冥之中,我和父辈的位置已经互换,成长为这个家族新的庇佑者。
父亲宦海沉浮一生,如今心灰意冷,终于一日放下纷扰事务,一人一蓑一木屐,遁游四方,寄情山水之间,踏遍锦绣河山。母亲终不能原谅父亲,也再不愿离开慈安寺。
烟雨江南,每年水患。当年,哥哥曾跟随二叔巡视河患,督抚水利,目睹了两岸百姓因年年水患所受的流离之苦。他翻阅无数典籍,更亲身走遍大江大河,写下了洋洋数万言的《治水策》递上朝廷。上表求荐,自愿出任河道总督,然而父亲从未将他一介贵胄公子的治河韬略放在眼里。折子压下,换来一顿讽刺与笑谈。从那之后,哥哥便打消了这个异想,从此纵情诗酒,再不提什么治河治水。如今江南再发水患,我不由得想到哥哥。
“哥哥!这平庸的瑶琴只能藏于闺阁,吟风弄月,当不起磅礴之音。而引鹤笛生来不是凡品,任能将它埋没在脂粉群中,终日与靡靡之音为伍!”我与他四目相对,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一掠而过的愧色。
翌日,圣旨下,任王夙为河道总督、监察御史,领尚书衔。哥哥终于从父亲光环下的名门公子,一跃成为朝堂上众所瞩目的新贵。
我的肚子再也悄无声息,我闭目伏在萧綦胸前,他俯身逼近我,薄唇几欲覆到我唇上……我终于说出心底盘桓许久的话,“如果我真的不能生育,你会不会另纳妻妾?”
他深深动容,一语不发地凝视我,蓦然握住我的手。眼前寒光一掠,尚未看清他动作,佩剑便已还鞘。我手上微痛,低头看去,却只是极小的伤口,渗出一点猩红血珠。他掌心伤口也有鲜血涌出,旋即与我十指交握,掌心相贴,两人的鲜血混流在一起。
萧綦肃然望着我,缓缓道,“我所生子女,必为王儇所出,即便永无子嗣,终此一生,亦不另娶。以血为誓,天地同鉴。”
这个秋天过得很快,木叶飘尽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份从皇陵送来的折子——皇叔子澹的侍妾苏氏,为他诞下了第一个女孩。
子澹,子澹!已经时隔五年,每每念出这个名字,为什么心里还是会空空陷落下去,仿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他已经远离我,已经有了侍妾,有了女儿……他离京那日的情形恍惚仍在眼前,那一天柳絮纷飞,细雨如丝,我们却都没想到,此去皇陵竟是漫漫五年。如今天阙翻覆,物是人非,往日一切成灰。
旧憾
小皇帝失足跌伤的风波至此平息,伤愈后依然每日由我抱上朝堂,一切与往日无异。只是这粉妆玉琢的孩子,再也不会顽皮笑闹,从此痴痴如一个木头娃娃。靖儿的痴呆,成了宫闱中最大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也不会掩藏得太久。一个年少的孩童或许还看不出太多蹊跷,随着他一天天长大,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然而这中间一两年的时间,已足够萧綦布署应对。
南方宗室偏安一隅,长久与京中分庭抗礼,王公亲贵拥兵自重,世家高门的势力盘根错节。萧綦定于春后委派胡光烈做前锋南征,同时将唐竞自宁朔召回。这唐竞正是萧綦麾下名头最响亮的三员大将之一,素以阴狠凌厉闻名,更有“蝮蛇将军”的绰号。昔日在军中一手创建黑帜营,专司训养间者,堪称天下间者的师尊。
胡宋相争已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如今胡光烈一人占了风头,唐竞又自宁朔召回,让宋怀恩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每日上书请战折子。
“你真不打算让怀恩出征?”
“怀恩自然是要出战的,不过不是现在,眼下我还要等一个人。”
我一怔,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比宋怀恩更适合领军南征。
墙头一片红梅怒绽,孤清寂寞。地下薄薄积雪,映得天地间素白一片,景麟宫的主人已经一去五年。
往事纷纭,如幻似梦,不经意间回眸,那绰然身影竟在此刻真切浮现。我又见了他,恰如当年蕴雅风仪,披一袭银狐裘斗篷,风帽半掩,青衫翩翩,自那寒梅深处踏雪而来……连幻影也会这般真切,近在咫尺与我相望,仿佛伸手可及。一阵风过,梅花簌簌洒落在他肩上,他抬头,风帽滑落……质若冰雪孤洁,神若寒潭清寂,只淡淡抬眼的一瞬,已夺去天地间至美光华。
南征
空庭闲阁,落梅纷飞,暗香萦绕如缕。四目相交的刹那,时光回转,岁月如逝水倒流。记忆里温润如玉的少年,与眼前孤清落寞的男子叠印在一起,如幻如影,若即若离。他静静望着我,幽远目光穿越了离合悲欢,似水流年,凝定在此刻。
他半启了唇,隐约似要唤出一声“阿妩”,语声却凝在了唇边,终究化作一声微不可辨的叹息。“王妃,子澹奉召回朝。
沉寂的庭苑,只听得风动梅枝,雪落有声,我与他却是相对无言。彼此相隔不过数步,却已经隔了一生,一世,一天地。五年已过,这是我与子澹第一次相见。
忽见他身后转出一名宫装少妇,怀抱小小襁褓,走到我跟前,低头垂颈,屈膝重重跪下。“妾身苏氏,拜见王妃。”
锦儿,苏锦儿,侍妾苏氏。我万万没有想到,为子澹诞下女儿的那名侍妾,竟是我在晖州遇劫失散的贴身俾女苏锦儿。
原来这就是萧綦给我的惊喜,这就是他要等来的人,他在等着看我如何应对旧人旧情,看我究竟是惊是喜……寒意丝丝侵来,凝结于心,只余无尽寒意。
子澹端了茶盏,修长苍白的手指轻叩青瓷茶托,静了半响,淡淡道,“她叫阿宝。”
那么多年了,我竟还记得,他也记得。浓浓酸楚袭上鼻端:“你既然扮作小丫头,难道还能叫上阳郡主?”“阿宝,你便叫做阿宝好了!”
昔年我们一起玩闹,锦儿亦常常跟在左右,她岂能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深意。哪个女子愿意以另一个女子的昵称为自己女儿命名?
萧綦等来领兵南征的人,原来是子澹。我闭目涩然一笑,不错——讨伐子律,还有谁比皇叔子澹更合适。让他挂上统帅的虚名,以皇室的名义领兵南征,如此一来,就算屠尽江南宗室,也不过是皇室操戈,自起杀戮,与摄政王萧綦全无关系。屠戮宗室是万世难洗的恶名,萧綦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高明之至。
萧綦笑了笑,缓缓道,“他若顺从旨意,我可保他阵前无恙;若是抗旨,那就不必再回来了。”
我双手举杯,直视子澹,微微含笑道,“得皇叔之助,是我社稷之福,百姓之福,王儇恭祝皇叔旗开得胜,平安归朝!”
子澹定定望着我,面孔在瞬间褪尽血色。我对他惊痛目光视若无睹,只将酒杯双手奉至他眼前,不留半分退让的余地。
我静静垂目而立,不看子澹,不看萧綦,亦不管任何人的目光。就让世人皆当我凉薄无情,就让子澹从此恨我……子澹,我只要你懂得,与其愚蠢的死去,不如坚强的活着。
翌日,圣旨下。拜皇叔子澹为平南大元帅,宋怀恩为副帅,领军二十万,征讨江南逆党。
缔盟
子澹是恬澹如水的一个人,骨子里却藏着凛冽如冰的决绝,此去江南只怕他已怀有必死的决心。我一面暗中吩咐庞癸,以侍卫的身份跟随子澹南征,贴身保护他的安全,一面将子澹托付给宋怀恩,要他务必带着子澹平安回来见我。
锦儿陡然跪倒,失声泣道,“郡主,锦儿求您大发慈悲,求求王爷,别让皇叔出征,别让他去送死!”
“苏夫人,你听仔细了!”我盯着她双目,一字一句道,“皇叔出征是奉旨讨逆,必会旗开得胜,平安归来,决不会死在阵前。你要记住两件事,往后再不许提到过往情分四个字,此其一;其二,我已是豫章王妃,往后不必再称郡主。”
“王妃,您就这么不愿提起从前,恨不得将过往一切都抛开么?可是你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吗?”“就算锦儿背叛了王妃……”锦儿被宫人拖走,一面兀自惨笑,“但皇叔绝没有半分对不起您!绝没有半分!”
从高高的城头俯视子澹远去,那银盔雪甲不染微尘,在军阵之中格外醒目,宛如薄雪飘落盾甲,转眼便被黑铁潮水般的军队湮没,渐渐远去无踪。
没有告别,没有留书,也没有回头。那单薄孤清的身影,绝决地消失在我眼中。
南征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到了舆陵矶,却遭遇连日大雨,江水暴涨,哥哥耗尽心力铸就楚阳大堤完工,而引导渠尚未完工,大军无法渡河,宋怀恩与子澹困守在舆陵矶,于数日前上奏萧綦,要求立即毁堤渡河,筑堤难,毁堤更难,一旦毁堤,就意味着楚阳两岸近三百里平原将被尽数淹没,万千百姓将遭遇灭顶之灾,稼穑毁弃,家园不再……那哀鸿遍野的惨景,令我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南突厥犯境,军情如火,延缓不得。”
突厥密使悄然入朝,求见摄政王萧綦。不仅带来王子的印信为证,更呈上一件特殊的礼物。高大浓髯的突厥密使垂手立在一旁,用流利的汉话禀道,“这是敝国王子进献给豫章王妃的礼物。”
我缓缓掀开了锦匣,里面是一朵雪白奇异的花,分明已经摘下多时,依然色泽鲜润,蕊丝晶莹。这是天下避毒疗伤圣品。贺兰箴仍然记得那一掌,更以这般隐晦的方式为当日击伤我赔罪。那花蕊中隐隐有光华流转,我拨开合拢的花瓣,赫然见一枚璀灿明珠藏于其中。当年大婚之时,宛如姐姐赠我玄珠凤钗,钗上所嵌玄珠,天下只此一枚。那支钗子,被我拔下刺杀贺兰箴,未遂失手,从此无踪。
如今,玄珠重返,似是故人来。
春回
正值两国交战之际,一个来历不明的密使,一封诡秘的信函,一件奇特的礼物——带来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请求,向萧綦请求结盟,不惜借助世仇大敌之手,弑父割地,换取他的王位。一时间,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波澜。
贺兰箴,也就是突厥的斛律真王子,他蛰伏突厥多年,故意示弱于人,以求在强敌手下存活。心中却早早存了杀心,只待一朝机会来临,便是他扬眉复仇之日,皆时父兄亲族皆为血食,以飨他多年大恨。
“此人恨你入骨……只是王位的诱惑想必比仇恨更大。即便今日与你结盟,日后必然还会反噬。十万大军送入突厥,一旦贺兰箴翻脸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他踱至案旁,铺开案上的皇舆江山图,广袤疆土在他手下一览无余,他傲然微笑,“十万大军借他容易,届时是否收回,就由不得他贺兰箴了!”
次日朝堂之上,萧綦同意了突厥斛律王子的借兵之请,盟约就此立定。
——当日我以一封密函,抢在毁堤期限之前送到楚阳,迫令宋怀恩再多宽限五日。假如拖延了毁堤出兵的时机,引渠还是未能筑成,我亦无悔当日的决定。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即可,绝不能祸及哥哥。
萧綦霍然转身,满面愠怒,“阻挠军令是流徙之罪,你凭什么来一力承担?就凭我对你一再容让,百般宠溺?
他俯身冷冷看我,“你很幸运,这次赌赢了。你有一个才干卓绝的哥哥和一个忠心耿耿的妹婿,替你化解了大祸。”萧綦冷肃无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悦神色,“王夙与宋怀恩率领三千兵士日夜抢修,抢在毁堤期限过后三日,终于筑成导引渠。开闸之日,河道分流,绕过楚阳,两岸百姓逃脱大劫,大军也亦顺利渡河!”
我陡然哽咽,万般辛酸忐忑在这一刻尽化作泪水滚落,再顾不得什么争执责罚,只想立时奔到哥哥面前,亲眼看一看他筑成的河堤。
哥哥因治水之功,加封王爵,由郡王晋为江夏王。
乍寒
阿越蹙眉道,“苏夫人原说小郡主感染风寒,奴婢似乎觉得,小郡主的眼睛竟似瞧不见人。”
纤长睫毛下,那双大而圆的眼睛木然望向我,眼珠一动不动,原本该是乌黑的瞳仁里,竟蒙上一层令人心惊的灰。这孩子分明已经盲了,她的母亲却绝口不提,更不让御医来诊治!
孙太医回禀道,“小郡主的眼睛的确是被人下药灼伤,以至失明!”
什么人,对一个小小婴孩有这样深的怨恨,竟能在侍卫森严的景麟宫下此毒手,更在我的眼皮底下公然伤害子澹的女儿!
这个鬓发散乱,神情恍惚的妇人,就是与我一起长大,曾亲如姐妹的锦儿吗?晖州失散之后,到底经过了些什么,让昔日巧笑嫣然的锦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你还记得,在我十五岁生辰时,问过我的心愿么?”锦儿幽幽一笑,“那时我的心愿,便是跟随在殿下身边,一辈子侍奉他。”我们青春年少的岁月,却忽视锦儿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当日我在晖州遇劫,一连数日生死不知,她惶恐之余,只想到将此事尽快告知子澹,又惟恐子澹接到我遇害的消息,不堪悲痛,又决定按下不表。一个孤身弱女,千里迢迢从晖州赶往皇陵……“本以为这一生就是这样了,我伴着他,他伴着我,就在皇陵孤老一生也好……哪里知道我被军士奸污,还有了孽种。”
我已然猜到了最坏的结果,再不忍听她亲口说出,“于是,子澹给了你名份,让你将孩子生下?”
锦儿掩面哽噎,“这般仁慈的一个人,你们怎能那样待他?旁人欺他辱他,连你也辜负他!你可知他在皇陵五年,日日都想你,夜夜都挂你,时时都念你,没有半分间断。我生的女儿,他口口声声叫她阿宝,连我的女儿也逃不出你的影子……豫章王妃,你凭什么被他念念不忘?一个亲手推他去送死的狠毒女人,也配让他念念不忘?
哀别
江南诸王拥戴子律篡位谋逆,钦命南征大军即刻平叛,逆党首恶及相关从犯,无论身份爵位,一并诛杀,不得姑息。
子律,他居然南面称帝了?我恍惚想起那个孤僻的孱弱少年。三个皇子之中,子隆糊涂莽撞,子澹逆来顺受,唯独他却在宫变之日,冒死逃出皇城,南下起兵反抗。连我亦意料不到,最后坚持了皇室骄傲与勇气的人竟然是他。
他和子澹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而双手从未沾染过鲜血的子澹,纯善如白玉无瑕的子澹,却要从血海尸山里踏过,走向最残酷的终点,亲手取下兄长的头颅,来终结这场战争。
“南方战事将息,子澹也快要回京了。”萧綦忽而淡淡笑道,“如今苏氏被逐,皇叔至今没有正室,还需及早为他册立正妃才是。”
起初人人皆以为,萧綦将子澹逼上战阵,必然是借刀杀人,令他死在阵前,以绝后患。可惜他们都看低了萧綦的心胸和手段。铁腕平定江南叛军,虽将宗室最后的势力彻底清除,却不能就此与整个皇族决裂。无论在京中还是江南,王公亲贵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杀不绝也拔不完。一旦朝政稳定,经世治国,稳定民心,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此时此刻,萧綦对子澹的优渥有加,无异于给世家亲贵都服下了一粒定心丹。
一阵清风撩起耳畔发丝,我抬手拂去,不经意间见一名淡淡紫衣的女子,独自凭栏而立,袅弱身影在这锦绣丛中分外寥落。我如何看不透这女儿家的心思,她是睹物思人,想起了我那远在江南的哥哥。
可惜这世上姻缘,又有几人如意。除去顾采薇,其他名门闺秀却无一人让我看得入眼,偏偏她又心有所属。
“昨夜三更时分,晋敏长公主薨逝了。”
她在的时候,我总是怕她唠叨,我知道她还想我和哥哥再陪她做很多事情,却总觉诸事缠身,没有闲暇和心力来陪伴她。踪觉得母亲反正会等着,任何时候都有她在我身后等着……我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骤然撒手离去,连追悔的机会都不给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父亲不知所踪,母亲撒手人寰,子澹终成陌路……如今除了哥哥,我也只剩萧綦一个至亲至爱之人,只剩他在我身边,相扶相携,将这漫长崎岖的一生走完。泪水终于汹涌决堤,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似抱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伤疑
最后的一晚,我素衣着孝,长跪灵前。萧綦也留在寺中陪我送别母亲最后一程。
“锦儿拜见王爷。”那缁衣青帽的瘦削身影缓缓步入,短短时日,她竟已形销骨立,枯瘦如柴。
她嘶声喊道,“王妃与皇叔有苟且私情,妾身手中铁证如山,望王爷明察!”
我只觉全身血脉直冲头顶,后背却幽幽的凉。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艰难,比千万年更漫长。萧綦终于冷冷开口,漠然无动于衷,“攀诬皇室,扰乱灵堂,拖出去杖毙。”
他离去之际,默然凝望我许久,眼底终究流露出深深无奈与沉重——他那样自负的一个人,子澹的书信虽然未经拆开便已焚烧在火烛之上,但终究在他心里投下阴霾,纵然再旷达的男子,也无法容忍妻子心中有他人的半分影子。
他这样强壮的人,竟是病了……
我急急地去看他,他忽地笑了,声音沙哑,没有半分暖意,“这么快得了消息?”
“太医说你病了……”
“不是为了子澹吗?我以为只有子澹之事才能引你匆忙赶来?”他语声淡漠。“今日刚刚传回的消息,贤王子澹阵前纵敌,令子律逃脱,自身反为叛军暗箭所伤。宋怀恩冒险出阵将他救回,子律被胡光烈当场斩杀之后,他在营中拒不受医,绝食求死。”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拥住,僵冷的身子一分分软了下来,良久才叹息道,“阿妩,我很累了。或许有一天,我也会伤会死,那时候,你会不会也这般回护于我?”他抬起我的脸,深深叹息,不掩眼中失望之色。
子律的死亡,终结了这场战争,却没有终结更多的杀戮。南方宗室一败涂地,狼烟过处,流血千里。
在突厥方面,贺兰箴在天朝十万大军的支持下继位,大开杀戒,突厥王尸首被曝晒城头三日,不得殓葬。
风雨长路上半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