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伞》菇一朵

3、第三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岫娘！”
　　江生似乎也听见了，便往岸上看去，原来是滴翠阁的丫鬟夕儿，曾经服侍过岫娘，很是乖巧的。岫娘当初去任府时，原是想带了去，不料这丫鬟自己却不愿陪去了。此时旦见她身着粉色薄衫，底下藕色撒花罗裙，薄施脂粉，虽是一身素素的装扮，并不像以前的光景了。再看岫娘，听见有人唤她，寻声望去竟是夕儿，心下便有不解，夕儿虽是不曾跟她了，但是之前还是唤作小姐的，再看她这一身衣物，虽是颜色素浅，但是上好的绸丝，心下便明了了。让江生靠边泊了船。
　　这边夕儿立在岸边等着，待船泊了，便道：“姑娘，半年不见，倒消瘦了好些。”不及岫娘开口，又望着小釉道：“这便是姑娘的孩子吧，眉眼倒是像的。”
　　岫娘笑笑，道：“夕儿倒不像先前了。”
　　“嗯，我答应妈妈了，这也是我选的，是做滴翠阁的丫鬟还是主子，我心下还是明白的。”夕儿不在乎地道，随即又笑笑：“但是比不得姑娘命好，终是清倌出身。”
　　岫娘惊道：“夕儿，你”
　　“姑娘不值得这样吃惊，我本不是妈妈从小调教出来的，姑娘也明白，没点本事怎么做清倌，也只能如此罢了。”
　　岫娘一时竟然语塞，心下清楚这些半路出来的青楼女子，没有技艺只能以身取悦罢了。
　　“岫娘，天色晚了，岸边风大，该回了。”江生关切的提醒着。
　　夕儿现在才注意到竟是常给滴翠阁送果蔬鲜味的年轻船公，她跟在岫娘身旁时，还帮他给岫娘送过小玩意儿，现在看见江生与岫娘同乘一艘乌篷，还如此关切，便以为岫娘出了任府倒与江生过起了日子，当下便道:“姑娘终是和江生哥哥一起了么，这样倒也好呢。”
　　“不是不是，夕儿姑娘误会了，我不过送岫娘回家罢了。”江生脸发着烫，连忙辩道，生怕岫娘不开心。
　　“夕儿，我也该回去了，再有机会出来就往我那坐坐去。莲子巷里临月坊哦。”岫娘当做没听见前话一般，只是这样向夕儿嘱咐道。
　　夕儿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点点头，答应声，末了，却道了句没头脑的话：“姑娘，他来了，来滴翠阁了。”
　　外人看似没头脑的话，却让岫娘心底一抽。但是面上却依旧不动，道：“夕儿，不要再告诉我这些了，我只想就这样过日子。”便转身催江生开船。
　　夕儿望着船远去，心下有些怅然，人怎么都是这样反反复复呢。

　　且说夕儿回到滴翠阁，已是满庭烟云，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场景了。夕儿回到房中重施了脂粉，便听见妈妈唤人来叫她去服侍徐员外，当下心中便有些恶心。想到又要去侍奉那似蛆一样的肥胖身体，心中便要作呕，出来侍奉人不过几个月的事，终是无法像其他女子一般做到毫无感觉。
　　一路想着，便已到了徐员外的门房外，只听得里面吹箫调笑欢饮的声音，腻的人心里很不受用。夕儿别无他法，终是推开门进去了。子夜吹箫，冰凝抚筝，还有几个姐妹在席上与徐员外调笑对饮。只见，徐员外见夕儿来了，便伸手拉了她过近旁坐下，倒不理先前那几个女子了。夕儿做出迎客的姿态来，极尽媚惑地服侍着徐员外。谁都知道，她夕儿在滴翠阁并算不得什么好的货色，论容貌她也不过是白嫩干净，算不得美艳的；论技艺，虽然做丫鬟时随岫娘学过些诗歌，但是终究成不了才气，比不上子夜冰凝的学问琴技。更何况，她是阁里丫鬟出身的，妈妈赏了脸肯让她做个主子，但她知道这阁里别的姑娘们可从不曾看得起她。碰到这样的遭际，又不是清倌，并没有被赎身出去的希望，便只能依着几个老主顾，傍老终身罢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个徐员外从第一晚便出重金包了她之后，几乎不隔三四天又会来找她，并且只和她过夜，很是喜欢的样子，虽然服侍他入寝很是恶心，但是至少自己有了一个靠山，妈妈不会嫌她赚得少，其他姑娘也不敢过分得罪欺负她了。夕儿心下想着这些，便更加殷勤地给徐员外倒酒夹菜，这徐员外今天似乎格外高兴，不停与夕儿调笑戏饮，夕儿笑笑问：“员外今儿倒开心，得多喝几杯才是。”说着就举着自己的杯子送来，徐员外便就着她的杯子喝了。满脸的油肉泛着光，摸着夕儿的白皙的手，道:“夕儿怎么就不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只见她漫不经心的抽出手来，用娇滴滴啧怪的口气道：“员外都四天没来了，叫夕儿好等，夕儿只念着员外，盼着员外，今儿见这么高兴，便是好事，夕儿也就不多问了。”徐员外闻及此，大笑起来：“夕儿这样乖巧，怎生怨不得爷我要好好疼疼你咯。”说罢便抱了夕儿往里间走去，其他姑娘已知这里是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都知趣地退出房去。
　　而里间重重帷帐里，是夕儿故作媚态的娇呼和员外粗重的鼻息声。暂且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