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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无缘对面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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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江生将岫娘送到临月坊外,芍婆婆早在门外四处张望着,好歹看见岫娘抱着小釉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接过小釉又扶着岫娘下船,便要付给江生钱,江生却依旧如往常般推辞不收,又要起竿撑船溜走,可这时,岫娘却喊住了江生道:“阿生哥莫走,我有话要说。”一面将芍婆婆手中的钱取过来,打发她抱着小釉进屋了。这里,岫娘和江生却都安静了,江生因为岫娘居然喊住他并且还有话要说给惊住了,自从岫娘从任府中出来,便再也不曾像儿时般与自己玩乐了,甚至都不曾唤过他“阿生哥”。
“阿生哥。”岫娘一声唤过了江生,他看着岫娘无比清秀的脸庞,示意她说下去:“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岁,如今却也是该娶亲的时候了,岫娘何德何能,蒙阿生哥照顾至今,从小你就对我好,可是我们并没有缘在一起的。”
江生听了岫娘这一席话,却如身至冰窟,顿觉心里冰寒,只得苦涩地道:“可是,岫娘,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是......”
“阿生哥,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心”岫娘打断江生的话,道:“可是今天你也看了,我再在你身旁出现,只会让外人误会,妨了你成家的。”
“我不管,我不在乎的,你不肯我娶你,至少让我守着你吧,连这都不可以?”江生绝望地辨析着。
岫娘心中满是不忍,江生是待她极好的,可是自己不能误了他,便决绝地一口气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糊涂难缠,我不会喜欢你,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不管我在滴翠阁,在任府还是现在,我都不可能喜欢你,哪怕只是一点点,你不要再烦扰我和我家人的生活了。你,就当我不在了吧。”
岫娘说完这些,便将手中的铜钱扔在江生的船头,转身进屋关门。江生听了岫娘的话一时竟没有反应,呆呆望着滚落在脚边的铜钱,不敢相信岫娘终究对他说出了这些,他以为他不再要求岫娘嫁给他,便可以就这样守她一辈子,可终是,连这样单纯的守候都不能给他的。他,江生,永远是没有这个资格待在岫娘身旁啊,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角色。伫立在坊外良久,还是只能撑起竿离开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屋内两个正在享受鱼水之欢的男女生生给打断了,男人生气地问道:“敲什么敲,什么事?”只听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道:“老爷,上面来了两位官老爷,说是有要事的,让老爷速速回府。”“妈的,滚他娘的蛋,赶死找这会来。”男人怒极。“员外......”只听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倒是夕儿环住员外的脖子,撒着娇道:“员外这会可得回去,完了公事,才好继续我们的事啊。”徐员外被她一声声叫得骨酥,不得法,也只好又狠啃了香肩几口,才起身穿衣服,边穿边说:“夕儿心肝,等着啊,完了公事我就回来啊。”“嗯,员外好些办事去,夕儿就在床上等着呢。”夕儿媚笑着说。
好歹把徐员外送走了,夕儿便唤来丫鬟烧水香浴,每次侍奉完那些老爷们,夕儿都会沐浴,来洗却身上的心上的厌恶与恶心。她将整个身子沉入水里,这一刻她有绝对放松的权利。“小姐,夏公子来了。”只听得头顶有丫鬟的声音道。夕儿将头伸出水面,果然小雅立在帷帐外,没有听错,真的是夏公子来了,夕儿起身便要擦拭更衣,小雅便进得里间来给她收拾。不一时,夕儿换得一身紫纱罗裙,便出来见夏公子。景溪镇有三位才绝的富家公子哥,吟诗作赋、卧柳寻花自是风流一绝。而其中这夏子旭生得面如磐玉,净白俊爽,更是一大倜倘才俊的人物。只是有一点憾处,这夏公子并不是夏府正夫人所生,乃庶出,是府中二子。长子夏子毓儿时本也聪慧可爱的,只是长到七岁时却一病得痴,竟呆傻了起来。于是夏老爷便着意于夏子旭来,细心培养,终成一等人物。此乃后话了。且说这夏子旭见夕儿出来了,便问道:“怎么样?她什么反应?可有说些什么话?”夕儿命小雅沏壶好茶来,自己坐下,却道:“我劝公子算了罢,当初既做出这些事来,怎怨得岫娘现无心对你?她只不让我再提你了。公子好歹死了心,筹正经婚事才是。”夏子旭听得这番话,知岫娘心里有怨恨,自己却也放不得手的,当下便有了计议,与夕儿如此这般说来。
次日,临月坊刚开门来,就有任府两个婆子要抱小釉府上去玩。说是大少爷在京升了职,如今带了少奶奶并家仆回来探望呢,老太太看热闹得很,便想起四太太常年在外住着,小姐也受着苦,就让抱了家去一同乐。岫娘闻及此,并不好说什么,只得道了声喜,便同芸婆婆收拾些东西与小釉带去,又进得里屋来细细嘱咐小釉些话。小釉听得要去任府,心下便不愿意,嘴巴嘟起,皱着眉,岫娘安抚道:“老太太对你是真心好的,你去了只跟着老太太,不乱说话不贪玩,那些个太太的也不敢怎样,乖,听话,娘亲过些时日就来接小釉的。”小釉只得点点头,十万分不愿意的跟着婆子去了。
任府坐落在镇子南面,离临月坊所在的西市有些路程,小釉在马车上,一路摇晃,瞅着帘外头的街市巷角,热热闹闹的一片,不一时马车渐渐缓下来,就有婆子来请小釉下车,小釉因为每年任府都会差人接来住几日,所以心下对任府的规矩大体是知道些的了。下了马车,复又换上顶软轿,小釉对这些都不陌生,长巷过去转了几个小角门,便是老太太的居所了。这边早有老太太打发来的丫鬟在后角门上候着,见了轿子,立刻上前来,小釉却一时欢喜起来,亲亲热热地来拉了丫鬟的手,道声:“蜜玉姐姐!”这蜜玉是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因不像府上其他人一样,倒是真心喜欢小釉的,人都是知冷暖的,小釉也就格外喜欢她了。蜜玉笑着摸摸小釉的红脸蛋,边拉着她往里走边道:“三小姐可是来了,老太太刚还念着呢。”穿过两旁的抄手游廊,便是老太太的正房,有丫鬟打起帘子,往里通报了。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着一身赭红暗团刺花的锦袍,正斜卧在暖榻上,旁边一个小丫头捶着腿。听见丫鬟通报,这老妇人便缓缓坐起,对刚打帘进来的小釉微笑着招手,小釉甜甜地叫了声:“姥姥!”便走到老妇人跟前的榻边坐了。这老妇人孙氏出生世宦人家,从小知书达理,两家关系深厚,便与任家太老爷结了亲。任家世代为官,且代代官运亨通,只一件不足,这任家香火虽不断,却是显出微弱不济之态。太老爷不过三十多便下了世,留下孙氏和独孤子任远道。太老爷虽曾娶过多房,除了正配所生长子,竟未曾再添得一子一女。好在这任远道年龄虽小,却很是聪慧懂事,加之圣上感念任家几代兢兢业业为公,便让远道袭了他父亲的官职。一时全府上下都荣耀无比。可这任老爷却又奇了,年纪将近四十之际,正是蒙圣上之恩,享无尽荣华之时,却携同家眷告病还乡了。经济自是不碍事,家中本有多处房田美宅,光放出去收租子便足够了。因此这任老爷便日日会些友人,赏清风品茗露,倒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无奈这任家香火实是不济,只肯单传,待任老爷的独子长至成年之际,这任老爷便一病呜呼了。再说这任大少爷这辈,大少爷任沅是任老爷与其三房所生,这三房身份有些特殊,是长公主的小女儿丽烟,乃皇上亲自做的媒。这样一来,虽然这丽烟获不得正妻,但在任府地位实是首席。既然有个身份地位都要比自己尊贵,且又为任府添得长子的三夫人在,这只育有二女的大夫人心便淡了,日日随着老太太吃斋念佛,不再过问府上之事。而这二夫人,很有些不幸,早生过一子,不足三天便就夭折了,之后怀了一女,却又难产,母女全亡了。再说这四夫人岫娘,是滴翠阁的清倌,老爷看中赎了身,进府几个月任老爷便突发病疾,可怜岫娘此时已有身孕,却因孕妇不宜亲近病人一说,便给迁出了府,另辟了间院所与其居住。之后,任老爷仍没保住,而岫娘带着小釉一直在外住着再不曾回府,只有老太太偶尔念着了小釉接回来住几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