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隐》莫青离

10、曲终

　　曲终

　　盟主嫁女，这恐怕是今年武林最为隆重的一件事。一大清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断，几乎半个帝都都能听到。街上的人也是来来往往，武林盟门外聚集了不少想看热闹，但是身份地位不够的人，不能进去看热闹，在这里好歹能看到前来迎亲的新郎官儿。听闻这新郎官是盟主的弟子，同时是御林军最年轻的都统，更听说这新郎长的是俊俏至极，兼有一身的好武艺！

　　众人心心念念的新郎白凤，即御林军都统容迟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红色的衣衫，黑色长靴，胸前还有一团大大的红花，白凤的脸色极其难看，他讨厌红色，讨厌任何喜庆的颜色。他喜欢白色，蓝色，青色一类素雅的颜色。他讨厌聒噪，这些吵吵嚷嚷的人真是让他有杀人的欲望。再想到知道今日也没有看到那个青色的身影，他就更加不愉快了！青鸾，她还没有到帝都吗？这场赌，他赢了，只是，青鸾看到现在的场景，就算他赢了，她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讨厌他吧，甚至会更加厌恶他！这该死的婚礼！

　　青鸾此时着一袭崭新的青袍，前后开，前衣摆齐膝，恰好露出齐膝的黑色长靴，后衣摆垂至脚踝，正好不影响行动，衣襟衣摆处绣着青青的竹叶花纹，三寸宽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一头青丝难得用一只乌木簪高高别在脑后，细碎的刘海遮住半张脸蛋，耳朵上缀着银色的耳钉。青鸾虽不是美人，但细细地打扮起来，加上那清冷的气质，也引得众人频频回首。

　　管家扫了一眼青鸾递上来的请柬，忙躬身：“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青鸾姑娘，请进，快请进！”

　　青鸾微微一招手，身后几个青衣劲装的男子将手里包装精美的礼品交给管家身后的仆人，随即那些人躬身向青鸾施了一礼，便默不作声退出武林盟，出了大门施展轻功绝尘而去，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直叫前来恭贺的武林人士看直了眼。揽月山庄的崛起不是偶然的，揽月山庄的强大也需要重新估量啊！

　　门外传来戏谑的声音：“呵呵，现在我可真的相信那些追杀我的人不是揽月山庄派出的了。”月倾城一袭紫色的曳地长袍，发丝以紫金冠高高束起，凤目微勾，唇角含笑，款款而来。

　　那个管家脸色一变：“月倾城，你怎么。。。。。。”

　　月倾城侧身让在一旁，卓风华的身影便出现在中人面前。依旧是十年不变的白衣，百年不变的牡丹刺绣，千年不变的钢骨折扇。平凡的五官，难以企及的风华，淡淡的药香无彰显着这人的身份。

　　“卓谷主，您这是。。。。。。”

　　卓风华折扇摇着，额前的发丝轻轻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声音懒散：“嗯，这是我的护卫，应该可以进去吧。”不待可怜的管家答话，卓风华抬脚就跨进了武林盟。

　　“嗨，漂亮杀手，我们又见面了！”

　　不待青鸾答话，后面一阵喧闹声，叶知秋、南宫灵、钟凡也赶来了。南宫灵此时一身火红的长裙，裙摆是参差不齐的样式，衬得小姑娘更加水灵可爱。腰间缠着九节鞭，长发挽起，鬓边别着红玉簪，簪子上垂下晶莹的水晶流苏晃来晃去。钟凡一袭月牙白的儒衫，却不失精致，面上带着一成不变云淡风轻的笑容，悠闲地迈着步子。叶知秋一袭淡蓝色的衣袍好像是澄澈碧蓝的天空，有一种深邃而宁静的悠远，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也是一道风景。这几人均是人中龙凤，平时见到一个就很不容易了，这次居然全部到齐了！

　　青鸾看着他们在一起聊得开心，眼眸垂下，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她终究还是很孤单啊！之前还有个讨厌的白凤，可现在，连讨厌的人也见不到了。不晓得他到底有什么任务？大人没有告诉她，她也不好追着问。毕竟，他们关系一直很差劲。

　　接下来就要等着凌晨，那时候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更何况忙了一整天的人，那时是杀掉沈明德最好的时间。

　　坐在人群中间的青鸾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成为杀手的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寂寞，一下子要应付这么些人，她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当青鸾看到牵着新娘进入礼堂的新郎时，更是手足无措，确切的说，不仅仅是手足无措，她只是觉得心脏猛地一收缩，人瞬间就懵了，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怎么会这样？新郎怎么会是？会是白凤？

　　联想到当初分道扬镳时白凤的反常，以及出门前大人那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多要镇定”，墨鹰那句“白凤就在帝都”，还有紫燕说的“有些爱再不说出来可就没有机会喽”。原来，你早就知道，这样一回事；原来，大家都知道，这样一回事；原来，所有的人骗的只是她，只有她，而已。

　　仿佛察觉到青鸾的目光，白凤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直直迎上青鸾闪着泪光的双眸。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流泪了。”

　　“这场打赌我赢了，你不可以再讨厌我了。”

　　“如果我知道会遇上你，当初我不会答应这场婚事。”

　　“青鸾，如果，我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事，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该有多好。”

　　“可惜，来不及言说的爱情，便已没有了机会。”

　　白凤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告诉青鸾，可是青鸾已经转身走出了大厅。

　　白凤的速度很快，可是，即是他的速度在快上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他也无法追上命运的速度。

　　白凤紧了紧手里的丝带，瞥见角落里苏浅陌警告的眼神，沈明德看似慈爱的眼神，还是没有追出去。

　　“一拜天地！”礼官的声音穿过厅堂，直直来到青鸾的耳边。

　　青鸾忘记自己会武功，只是奋力地狂奔，直到远离那个院子，来到偏院的湖边，方扶着一旁的梧桐树大口大口的喘气。

　　心，好似被一把极钝极钝的刀慢慢地割开，疼的厉害。可是她却无能为力，不能将心剖出来啊！原来，白凤已经在她的生命力占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耳边传来脚步声，青鸾立即站直身体，靠在梧桐树上，手按在刀鞘上，警惕地看向来人。看清来人是谁，青鸾眼中嗜血的光芒一闪即逝，“沈盟主。”

　　沈明德看着眼前的青衣杀手，总是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时候见过她。无奈，只得将这个念头抛掷脑后，现在，没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青姑娘，我知道你喜欢白凤，可是，白凤如今已经娶了小女，你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沈明德面带严肃说着。

　　青鸾压下想要一刀劈了他的冲动，倔强地扭头，漠然道：“盟主错了。”

　　“什么错了？难道你还不死心？”沈明德皱皱眉头，“你要是再胡搅蛮缠。。。。。。”

　　青鸾直接打断他的话：“我和白凤，开始过吗？”言语间竟有种透彻心扉的冰凉的感觉。

　　语毕转身背对沈明德，意思很明显，盟主您老没什么事，就离开吧。

　　沈明德脸色沉了下来，但是又不好再说什么，挥挥衣袖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湖边又只有青鸾一个人，青鸾肩膀微微颤抖，指尖紧紧扣住树干，手上流出殷红的血迹都不曾察觉。她和白凤，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既然没有开始，又哪里来的结束。

　　喧嚣已经远去，生命里的人来来去去，最终，剩下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连白凤她都留不住，她还能留住什么？

　　风轻过，梧桐树上落下一片半黄的叶子，青鸾伸手接住，抚着叶子的脉络。青鸾想到和白凤初遇的那个傍晚，也是这样的湖水，也是这样的梧桐树。只是，那时是春天，现在却到了秋季。

　　她想，她的爱情，大概也到了秋季，没有体会过春的温暖，夏的热烈，就到了秋的萧条，今晚她动手后，恐怕连着秋季也挽留不住吧。可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不后悔。

　　只是，如果，没有遇到白凤，没有遇到这个高傲俊秀的男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