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赃》咫尺山河

54、第 54 章

　　杨眉胸口一滞，突然喘不上气来。陆行空与锦貂站在右侧，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和喜悦。在这几乎有半个西府大小的地下府库之中，杨眉只觉四周皆是珠宝金玉珍奇玩物，数不清算不尽，灿烂夺目动人心魄。左侧一箱一箱黄金堆叠码放得整齐，三层几十列，排成足有一人高的一片金色田野；往右一些则是白闪闪的白银，都铸成五十两一锭的元宝，码得如同一座小山；银山之后便是各色玩物，丈高的血色珊瑚，南海铜钱般大小的东珠串成串子，和着翡翠宝石挂了满满一面墙，玛瑙大理石的山水屏风，硕大无比的商周铜鼎，名家字画雕刻瓷器，白虎皮赤狐皮剥成完完整整的一捆一捆，也不知是有多少，一件件一桩桩都收藏得极好；旁边则摆着许多绸缎锦帛和大大小小许多的盒子。杨眉上前打开一个，只见里头放着一对碧绿的如意，上头镶嵌红蓝宝石和猫眼儿绿，金丝勾勒出的花纹光彩夺目。那头陆行空也揭开了一座用红绸罩着的雕像，是一尊真人大小的千手观音，面相祥和情态悲悯，用整块羊脂白玉雕成，质地通透凝润，一丝瑕疵也无，只可惜手臂上蹭毛了巴掌大的一片玉光，想是搬运途中十分匆忙磕伤的。再看锦貂，已是拿着一把翠玉算盘摆弄了许久。那算盘打造得异常精致，算珠乃翡翠雕成，一颗颗打磨得光泽晶亮，再用紫水晶一一串起，瞧上去绚丽可爱。他以商人身份跟随陆行空日久，做的是算盘上的交易，此时见到这等精致的算盘，自是喜爱非常。
　　杨眉不再细看，走到他的身侧伸手拍上他肩头，说道：“锦……嗯，锦君，”他想直呼其名固然不对，但此人是陆行空部下，若是称为大人或同陆行空一般称为先生，也是不妥，干脆就马马虎虎的含混过去算了，“劳烦你向外跑一趟。将这个条子交到城西墨裴钱庄一个叫杨令的手上，他自会带人前来协助陆先生将宝物变现……无妨，他是自己人，信得过。”说着便从靴页子里抽出一张泥金的笺子，交到锦貂手上。
　　锦貂朝陆行空扫了一眼，应声道：“杨大人放心，锦貂去去便回。”倒退三步，接着身子一飘，人已是闪出门外。
　　杨眉没想到他说走便走，手尚未来得及收回，依旧是那个搭在锦貂肩上的姿势，怔了一怔，方将手臂放下，转头看陆行空时，却见他嘴角含着一点笑意，自己也不尴尬，拍拍袖子继续他的参观。
　　这间府库极大，杨眉沿着金山银山中间留出的空隙信步向前走去，只觉满目琳琅，除却现银之外，全是世上难觅的稀世珍宝，平日里一件已是极难碰到，若非今日亲眼所见，那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走了一段出去，身边金银渐渐替换成了古玩摆件书籍画轴之类。杨眉抽出一卷来，竟是前朝书画大家丹青翁的妙笔。再抽一卷，乃是一副人物绘像，落款题字印章一个也无，虽不知是何人所绘，但看那画中之人工笔细腻生动传神，一双大眼仿佛是会随着观看者的目光转动一般，婀娜的体态似也欲破画而出，面貌虽非绝色，却自有一段风流。杨眉便知不是俗品，而画上色泽多有脱落，只隐约存着丹朱一色，杨眉更料定是年深日久的画作。
　　陆行空随着他的步子赶将上来，早藏起了适才的笑靥，瞥见这幅画，见满卷并无一字，思忖片刻，沉吟道：“这想必是当年画圣曲公啸吟的封笔之作。相传他与妻子结缡四十载，感情甚笃，于晚年丧妻之际呕心沥血，绘成妻子小像一幅，月余乃成，画圣却已穷尽心力，笔落而卒。故此是为绝笔。我曾于其子所写传记上读来，多半就是这一幅。”
　　杨眉颔首。陆行空见多识广腹内江山，所说应当不错。本朝尚丹青书画，自皇帝王公至商贾富农无不有所浸润，普通富户常以身藏名作为荣，故而书画交易可说是甚为繁荣，买卖书画则是一本万利。也有些书画商贩雇来当朝大家仿制前朝乃至上古名作当做真品销售，大上其当、倾家荡产者多不胜数。然而赝品毕竟是赝品，几经鉴定，终究是会露出马脚，那价格便与真品不可同日而语了。如若此画为真，那它的价值真该是莫可估量。
　　杨眉心中喜欢，眉间微微颤动，将它仔细卷起，仍旧放回原处，心想：这样的画虽说名贵异常，可要是连同这许许多多的画卷屏风、珠宝玩物一同处理了，自己可是舍不得，而且那些有钱的家伙也未必识货，若是贱卖了，可不得抱憾终生？正巧我那墨裴酒楼被杨令打理得乱七八糟，不土不俗的入不了眼，何不就此买了下来挂在堂中，也好显出几分斯文高雅的格调来？反正要把这些个宝物统统处理了也不是件易事，须得慢慢寻找买家才好，现在由我买了下来，这可是替陆行空先寻到了一个好主顾。
　　他可不想这些东西不论卖不卖得出去，眼下银票都是要由墨裴支给陆行空的，到时候再由墨裴转卖出手。只觉得这件货事自己定是要留下的，便不能和墨裴其他货物混杂在一起，要由杨令单独开具单子，另列在外，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