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赃》咫尺山河

50、番外：年节终章

　　杨眉悠悠地走在路上。他的视力不大好，这么黑的天，走快了怕踩着什么绊倒。杨令也这么慢吞吞地跟着，双眼紧盯着凹凸不平的路面。
　　“老爷，你为何总是讲起这个故事？”他不明白，没有人喜欢把曾经的伤这么轻易地展现在别人的眼前，为何他家老爷却是个例外？
　　杨眉随口应道：“你不觉得讲故事很有趣么？看着身旁的人因为你曾经的高兴而高兴，因为你过往的悲伤而悲伤，分担掉了痛苦，分担掉了郁闷，这总是让老爷我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杨令挫了挫牙道：“当着别人的面舔舐创口，这件事让你觉得了不起？”
　　“我没有觉得自己的伤痛有多么的了不起，”杨眉平心静气地道：“我只是觉得那些因为我的语言而能够理解我的人感到了不起。”
　　杨令顿了一步，只觉得杨眉的话无懈可击，却又不相信仅仅只是因为这个。这个在多数时候傻啦吧唧的老爷做事总是出人意表，而且总是留着后续的余地。他应该还有其他的用意，只是自己尚未察觉罢了。杨令向来好事，面对着他家老爷，想都没想就决定一吐为快：“老爷，你总要在到过的地方留下这段故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那点子破事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你连被人……那个的事都抖落殆尽，这可不是自己给自己丢人么？杨令心中盘算着，可也没说出来。
　　“你耳朵被驴咬掉了？适才不是才说过的么？只是我高兴这么做罢了。”
　　“我不相信！你总是骗我，什么也不坦诚开来对我说！你上次还跟我说，你十五岁之前是在摆挂摊算命！”提起这件事，杨令就恨得牙牙痒。那日才跟西大交接了银子，二人坐在马车上，杨眉非逼着他把钱庄的装饰弄掉，还说那破了他的风水，害得他倒尽了大霉，手被人砍了，官被人罢了，简直是没有立足之地了。因为他的这番话，杨令也委实自责了好一阵子。直到今天，他站在人群外听老爷说那个他听过了无数遍的故事，这才忽然之间想到，那时自己忘了还有这茬，完完全全地被老爷耍了！
　　没想到杨眉只是挑挑眉毛，若无其事地说道：“哦？你还有心记得这事？我的忠仆也实在太不小心了！我逗逗你也还算了，教你长长记性。今后到了外头，有人也这么做的话，不是骗得你连裤子也给当咯？”
　　杨令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劳你费心！我杨令还没有蠢到同样的当上两次的地步！”
　　杨眉耸耸肩道：“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不过，你好像又掉到陷阱里头去了。”
　　“呸！空城计么？哪儿来的陷阱？”杨令恶狠狠地盯了杨眉一眼，摆出个“我就看穿了你的把戏，绝不上当”的架势来。
　　杨眉心里暗笑杨令就是这么经不起激，几句话的功夫便忘了适才自己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只顾生气了。不过他的计划，可不能够教杨令知晓，这个愣头青，指不定还帮忙帮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迈着步子，逐渐消失在了年的气味里。
　　茶棚中的人也在二杨离开后渐渐散去。疲乏的孙三最后才走出来，抚着额头皱着眉，离开熙攘的人群，独自个心不在焉地缓缓朝前走着。他心头纠结，既觉得兴奋，又觉得尴尬，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叠声地叹着气，浑不知远处屋顶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著他。当然也不会知道之后那十几二十个跟头到底是怎么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