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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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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未捷,杨老爷回家时垂头丧气。杨令倒是满面红光,他今天假借如厕又甩掉了跟踪他的人。说起来倒是损得很,那小子原本跟着他进了茅厕,脚步就结束在隔壁的坑,听声音似乎正在小解,杨令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好裤子,顺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炮仗点着往坑里一丢,随即飞也似地狂奔而出。茅厕上头盖的一间间茅房,底下的坑却只有一个,只听“砰”的一声,杨令头都没回就知道那小子肯定炸了一屁股屎!嘿嘿!
心情很好的杨令看到杨老爷满脸困顿,原本就迷糊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线天,深深觉得作为一个忠仆,有必要替老爷分忧。于是……
“老爷,这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松茸野鸡汤,您老喝点补补身子!”
“哪儿来的松茸和野鸡?!”
“用井里的银子买的!”
“噗!!!”
“老爷?……老爷!!!”
躺在床上的杨眉有气无力地教训一旁坐着的杨令:“我说杨令啊,你就不能替老爷我省省吗?这些钱……这些钱可是老爷我存着取媳妇的啊!……你看看你老爷,今年都二十七啦,还连相亲都没去过一次……人家都嫌弃咱们穷,说过不得苦日子……这样下去,我杨家就要绝后啦……”杨眉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感动了自己,竟然流下泪来,“所以我就想啊,哪怕现在苦一点,今后也绝对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我受苦……杨令你跟我这么久了,老爷我的心里话就只能说到这……你一定要体谅……”
一边的杨令也早已泪眼朦胧:“老爷您放心……其实松茸和山鸡都是我自己上山弄来的,没花钱……我是天字第一号的忠仆呀,怎么会让老爷失望呢……”杨令醒了醒鼻子,“所以呀,我把银子都买了灯油了!一直担心老爷看书太暗会害近视,虽然老爷不在意,可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还是得考虑周全,几经权衡……话说老爷,您难道没发现今天的房间特别亮吗……”
“出去!!!”
杨令难得听话地乖乖往外走。
“回来!……去给我把灯芯捻掉两根!”
“……猫狗都还知道扛着挨顿打去偷个腥来解馋,老爷你是宁可死咯也不动那几文破银子!”杨令嘲讽道。
“滚你的猫狗偷腥!”杨眉嚎叫……“偷腥?”
……偷腥?
杨令走了,杨眉还是满脑子的困惑,有个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纱,需要找一根棍子去把它捅破。可是这根棍子在哪儿呢?……人……猫……孩子……红裹肚……是什么把它们连结到一起的?
嘶!不行不行,脑仁又疼了,一定是这几天用脑过度,得好好睡觉养养!不过……
“杨令!”
“……老爷?”
“老爷我吩咐你去办件事……”
一夜无话,第二日照常升堂。只不过今日的杨眉一扫昨天的败相,迈着方步踱上堂来。扫一眼鲍协和陆行空,一个心事重重一个淡然自若,透过他们的眼瞳看自己,虽仍是一双迷糊眼,却也精神饱满。
屁股刚落到座位上,居中的鲍协就凑过来咬起了耳朵:“杨眉你到底行不行?要不行你就说不行!本来也就是个没头绪的案子,陆行空都没整成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谁说本县整不成的?将人都带过来!”杨眉打断鲍官爷的唠叨,向堂下高声吩咐道。
这样一来,不仅鲍协傻眼了,连陆行空都挑了挑眉表示怀疑。
全员带到,齐刷刷跪了一地。西官人口中嘟嘟囔囔的,仿佛说着什么,细听下又好似什么都没说;李氏精神比昨儿个好了些,只眼睛还泛着红;潘氏倒没什么变化,总是笑微微的脸连一抹苍白都没。
杨眉打量了一番,也不急,笑吟吟地先问潘氏:“潘氏,本县问你,你这猫儿驯养多久了?”
“回大人,约有一年了。”
“好!”杨眉转问潘氏的丫环,“这猫平日里都是你照料么?”
“回大人,是。”
“喂它吃些什么?是活物还是死物?”
“夫人不喜猫儿乱吃,因而喂的都是死肉,一般是每日里半斤猪肉。”
“谁负责喂养?”
“夫人亲自喂。”
“哦,”杨眉看向潘氏,“为何料理这猫全是丫环出手,偏偏喂它就要夫人代劳呢?”
“大人这是什么话?这猫儿是我心爱之物,我喂它也不为过吧?难不成就因为喂了它两口,它就听了我的话么?”堂下潘氏千娇百媚。
“不不不,”杨眉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听了你的话,而是看了你的话!”
“大人这话可教奴家听不懂了!”潘氏瞪圆了眼睛,声音依旧媚媚的。
“那就让本县解释一下吧。”杨眉放柔了声音,款款而论:“本县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个本事,能教会猫儿去扑小官人,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说完还形象地挠了挠头。
“后来本县听说猫儿偷腥,突然间就想到了!”说到这儿,杨眉顿了一下,看到满堂均被吊起了胃口,连那一贯淡然如浮云的陆行空也盯着自己,这才继续往下说:“猫儿去偷腥,这就是本能嘛,干嘛要人教呢!畜生天性便是好吃好玩,于是本县猜测,要是有人利用了猫儿的天性,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是不可能的。”
转眼看潘氏,粉额上已粘了几点汗珠,杨眉心中愈发笃定。“你自己喂这猫儿,虽是死肉,却用红布束好,令猫扑食,积久成习。你明知仲夏炎热,孩儿只戴裹肚,又因是周岁,所以着红,那猫儿游窜到房中,见了孩子在炕上自个儿玩耍,只当平时哄喂它的肉食一般,扑将上来,惊死了孩儿。潘氏,你说对否?”
潘氏还未说话,那边李氏早已扑上来扯住,左右两个巴掌直打得潘氏皮破血流:“你这贱人!作死我的孩儿!今天我就叫你与他偿命!”
潘氏却也不是好想与的,猝不及防挨了几下,心下又恐又怒,一把揪住李氏发髻,按住头便往地上磕:“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贼那脏!全听这大人一张嘴就想污死我?我潘六儿可不是让你们欺的主儿!老爷!”潘氏丢开李氏,爬到陆行空座前:“老爷!你是我父母官,怎的由别个县的来作践我?您还替我做主!”说罢便呜呜地哭。
陆行空望向杨眉,方缓缓道:“潘氏的话虽然不敬,可有一句却说得是。杨大人,你千句万句,还得有个证据。否则,随你口吐莲花,不能定罪。”
杨眉笑道:“陆大人说的极是。眼下这都还是猜测,证据却还没有。不过这证据所在,我却知道。此刻便要劳烦二位大人随我走一趟了。”
澜沧白龙二县相邻,骑马的话,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这一趟便走到了西府,两侧的墙壁比寻常人家高出两倍有余,当真是阔气。杨县令直看得啧啧称奇。带着一大队官员衙役,杨眉走在前头,也不要西官人带路,也不说去哪儿,七拐八拐地就走到了一处阁楼前。这原是潘氏的房。楼后边是杂物间。
“劳烦问一句,这养猫儿的家伙,可是就近放到杂间里了,还是潘氏那儿丢着呢?”杨眉和颜悦色地向潘氏丫头问道。
“……我……我……实在是记不清了……”
“等找出来就记起来了!”杨眉笑笑,“搜!”
一伙衙差蜂拥而入,开门声、说话声、金属声、挪动声登时都响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那猫的窝、冬衣、球等等一应事物就都被搬了出来。杨眉左翻翻右挠挠,拿着几块红绢站起身来。细看之下,这红绢上油腻不少,更有细细的齿痕。
潘氏膝盖一软,瘫倒在地。
鲍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陆行空稍稍上前几步,偏过头去看杨眉,眼光里似有赞许,还多添了点什么。
“回府,结案!”杨眉求名得名,求肉得肉,还是是笑吟吟的一张脸孔,声音里却听不出有甚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