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 36 章 ...
-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把你踹成这样,要是故意的,你不还刚才就归了西?!”杨令转过头来吼道。
“我还没归西,可见他不是故意的。你刚才也说了。”杨眉有点虚弱,仍旧平静道:“你这火爆性子,可真该好好磨一磨了。”
“到底是谁火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比这难听得多了!”杨令双眼赤红,转回头紧紧盯着鲍协,似一头护着幼崽的猛虎,忍耐已到了极限,随时可能扑上前去就着对手的喉咙就是致命的一口。鲍协被他的目光扼住咽喉,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却是一步也不敢往后退,更不用说是转身逃走。门外赶来的十几个家丁悄然不动,眼看着老爷和一个下人对峙,却谁也不敢上前来阻止。
此时还敢说话的恐怕就数杨眉一个了:“我那么说,乃是为了激起陆行空求生的意志。你练了这许多年的武,难道都白练了么?别人不懂,莫非你也不懂?”
杨令怒道:“不懂?我怎的会不懂!但难听就是难听,救人也罢伤人也罢,总之就是难听!”
“是啊!”杨眉叹道:“我也承认难听,不管是不是救人,都是难听的。”
杨令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杨眉道:“是啊,我知道。你只是旁边随便听听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被我说着的鲍大人呢?”
杨令一愣,隐约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踏进杨眉设计的圈套中去。虽觉得他说的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口中仍是不饶人,道:“不论是谁,伤了你,就是他的不对!我这忠仆当得不称职,就得给你讨回公道来!”
杨眉道:“那泯王呢?我右手没了,你是不是也想替我讨个公道?”
杨令大声道:“那根本不一样!那是……”突然发觉说漏了嘴,忙转口道:“……你去招惹他的!”
杨眉微笑道:“那有什么不一样?鲍大人也是我自己招惹的,你刚刚又不是没有听到我骂他!”
杨令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只是怒气冲冲地死盯着鲍协不放。鲍协眼含恐惧之色,面颊抽搐,却仍有那么一分倔强支持着没有避开二人。
杨眉又道:“杨令,若你和鲍大人易地而处,我这般骂你,你会作何反应?”
杨令想了想,面色一沉,不做声了。
杨眉道:“你怕自己都会忍耐不住吧?我再问你一句,是你的脾气好,还是鲍大人的?这可不用我说了罢。所以说,鲍大人轻轻踢我一脚,算是便宜的了,要换了是你,那指不定拆了我几根肋骨呢!”
杨令怒道:“我怎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杨眉道:“下不了狠手,倒是下得了狠脚。”
杨令气得面红耳赤,牙关格格而战,一口气噎在喉头吐也吐不出来。
杨眉道:“你一身的武功,就我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你一脚?吐血算是轻的了,搞不好,连心肺都吐得出来,连三魂七魄都吐了出来。”
杨令道:“我自会留力!不会像他这般,出手没轻没重!”
杨眉道:“你那留了力,比人家尽全力还要蛮横霸道,我又不是不知道。”
杨令无话可说,站在原地呼呼地喘着粗气。
杨眉拍拍他的小臂,轻声道:“我也知道你关心我,心中也很感激,但鲍大人此事实是出于无心,他又不曾像你这般练得一身好功夫,又会控制力道,而且不是和我日日在一起,哪里懂得我说这话是要刺激陆行空,就得说得重了,才更加有用些?而且适才也是我的不是,捡着前头的激他两句也就是了,何必说得这般尖刻?说做成了太监什么的,只怕是个男人听了,都要上去拼命。唉,前前后后想来,也是事出有因,怪不得鲍大人。”
这番话说得娓娓道来,连褒带赞,有因有果,他杨令固然没错,鲍协亦没有错,错全是他杨眉一个人的,而且还是为了陆行空所犯的无心之过。如此八面玲珑,陆行空若在,定会暗暗佩服他杨眉能说会道,可此时此人早已不在此间,杨眉也只好悄悄失落一下。
果然杨令听得这几句话,面上软了下来。杨眉隔着他看看鲍协,只见他身子微躬,耷拉着脑袋,脸孔窘得通红,额际全是汗水,双眼只顾盯着地面,绝不敢往这边瞧上一眼,露在袖外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抖动,显然是怕了杨令。心头一阵快意。他嘴上虽劝杨令不要去寻鲍协的麻烦,但那仅只是理智上的想法。若是谈到感情,他恨不得立即上去亲自给他一巴掌。然而碍于时事,他当然不能这么干。此时看鲍协被杨令的狠样吓得不轻,杨眉自是乐见。
杨眉心中冷笑两声,收回视线,朝着杨令伸出左手。杨令当即会意,握住他手微微使力帮助他站起身,小心搀着杨眉回房,临到身边时也没忘了瞪鲍协一眼。
片刻之间,偌大一个厅堂,陆行空杨眉杨令先后离去,就只剩下鲍协一个人呆愣在原处,望着遍地的碎木碎瓷和着杨陆二人的血,再想想杨令离去时的眼神,不觉已是汗透重衫。
到了晚间,陆行空杨眉杨令三个,谁也没有出来用饭。陆行空自不必说,身中聚花散的毒,又刚刚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此刻还在屋内昏睡,鲍协已经吩咐厨下炖了粥一直温着,待他醒来再吃。杨眉被他踢中了小腹,正在房内休养,杨令照顾他家老爷,加上赌气,也没过来。
鲍协独自个坐在桌前,心中有事,满桌子的珍馐佳肴,也只是随意用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想想本想趁着几人齐聚,好好在家里整治一席酒菜乐一乐,没想到出了这台变故。适才他已去瞧过陆行空,虽仍未醒来,但大夫说只是因为虚弱,开了两剂方子就去了,倒是不怎么担心。反倒是杨眉……鲍协揪着眉毛想。自己的力道有多大,自己最是清楚。他虽从未习武,比起杨令那个练家子来是十分的不如,但好歹也是鲍氏嫡子,自幼受人调教拳脚防身,那一身的蛮力还是有的。杨眉自来体弱,整个人就如一株被太阳晒得叶脉脱水的韭菜般见风就倒,而他盛怒之下出尽全力,杨眉如何经得起他的一脚?他做事向来冲动,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来气消了,忆起杨眉杨令主仆二人的话,自己再好生想想,他也不是傻子,自是琢磨出些道理来。心中愧疚挂念,便想前去看看,然一想到杨令那副嘴脸,就又有些发怯,两下交战,犹疑不定。蓦地又想到陆行空,自己平日里全是遵照他的安排,从无半点差错。如今他病了,我又该如何是好?脑中如电光火石地一闪,一个念头逐渐浮出脑海:若是他在,他该如何处理此事?若是他在……若是他在……定会劝我前去探视。不管是出于不失人心的拉拢也罢,还是遵循敢作敢当的立身之道也罢,答案必定是如此。鲍协有了主意,“扑”地站起,将两下服侍的侍女都吓了一跳。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叫过婢女装了两盒饭菜提在手中,打发了她们,迈步就往杨眉所居的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