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早上好》白发蓝瞳

9、Chapter.8

　　期末考即将来临，在这寒风凛冽的一月，它迈着轻盈又欢快地步子，微笑着给所有A大学生打招呼！

　　校图书馆又到了每日的高峰时期，每个区域或零零散散或密密挤挤的拥进一大群人，自习室已然没有空座，不少人直接坐在书架下阅览或记录，所以在人多的书架附近，拿一本书都是跨过一个个横七竖八歪在地上的身体，每一步都要迈得小心翼翼，不然说不定落脚之后你踩到的就是某位仁兄的手或者某位仁兄的书。

　　图书馆安安静静的，做什么都要蹑手蹑脚，因为不然的话你就会被凶恶如虎的图书管理老大爷轰出去，所以你想在这里玩暧昧牵小手？呵呵，那就别让亲爱的老大爷发现。

　　德国哲学区永远是个寂寞的大叔，因为这一块十分冷清，离正门口又最远，没人愿意在偌大的图书馆里窜东窜西。
　　纪新此时正盘腿坐在德国哲学区角落里的一排大书架下翻阅一本他从广袤书海中挑选出的外国小说，难得的早晨怎么可以用来复习呢？！

　　阳光倾落，室内的空气被渲染上一层淡橘色，身边不时响过择书人的脚步声，一本书被轻轻地抽出又被用力地塞回，周而复始，这股并不恼人的声响迟迟没有消散。
　　故事的情节太过引人，好书总是像一个亲密挚友，不论读了几遍，读了多久，还是迟迟不愿与它分手。
　　略带遗憾地合上书本，最后一面的彩页留在自己的视线里，一段凄美华贵的故事就此终结，封底上的刻金花式英文在日光下鎏金四溢。纪新阖上干涩的双目，头微微后仰，抵着整齐的书列小憩片刻，待睁开眼时，身边竟多了个人。
　　那人也察觉身边人动静，看着他惊讶的目光，也只是含笑看他。

　　“你也来图书馆？”纪新吁了口气，对于纪云凡的莫名看书举动提出怀疑。不过纪云凡的表情告诉纪新，他和纪新一样只是来找个地方看闲书的。

　　大厅人多嘈杂，奇怪的是德国哲学区竟然无人涉足，这正好让纪新钻了空子。手里的小说还未来得及放回去，身后抵着的书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大书架顶格的几叠厚厚的诗集腾空坠下，纪新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两本书砸中了头！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纪新闷哼了一声，紧紧捂住被砸中的地方，只觉得头顶一阵嗡响，制造这起震动的同学也连忙绕了过来。纪新捂着头将自己埋在双膝中，纪云凡不由得着了急，那女同学一见自己闯了祸就立马心慌起来，猛摇着纪新屈起的单腿，纪新顿感一丝烦闷，好在纪云凡早他一步把女生赶走。

　　“哥，没事吧！”纪云凡扑过来扶住他的肩。
　　“嘶——”纪新发出了一丝痛吟，捂着脑袋的手张开手掌揉按着自己的受伤部位，半晌才从膝盖里抬起头来，“没事，人品不好。”

　　纪云凡一见他这般轻松似乎并无大碍便松了口气，尽管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张开大掌揉了揉纪新头顶柔软的发丝，动作安慰里又带着一些心疼。

　　“好了好了，你饿吗？”纪新扶着地晃晃悠悠地从地上踉跄站起来。
　　纪云凡点点头，将书反插回原本的位置。

　　“现在去吃饭应该还有位置。”纪新走出哲学区寻找欧洲文学区，一排一排寻过去，按照编号将书放回远处，“走吧，我们去食堂！”

　　纪云凡猛地搂过纪新的肩，将身体凑上去，装得一副兄弟情深。
　　“你请客哦。”

　　纪新眼角扯出一抹笑意，倒也不排斥这个姿势，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往食堂走去。

　　食堂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汤匙触碰碗底的声音历历在耳，食堂整修过后就连饭菜都上了一个档次，排队打饭的人数日益增加。
　　纪新先去占了个位子，打饭的事情就光荣地交给了纪云凡。

　　几个女生见纪新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好生寂寞，于是立马推着另一个爱慕他已久的女生上前。女生羞涩地端着饭盒站在他面前，纪新顺着短短的百褶裙往上看见了一张清秀泛红的脸蛋，女生用温柔又甜美的声音问道：“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纪新粗神经，笑着答应了。女生欣喜若狂，忙掩下心中所有的小心思，脸色潮红着往那帮看热闹的女生投去眼神，女生们皆是做出加油打气的动作。
　　女生深吸一口气，绕过纪新坐到他的身边，两个人挨得很近。
　　女生刚想开口介绍自己，一股寒气骤然逼近，只看见纪新笑着冲迎面走来的男子打了个招呼，女生也朝他投去了目光。

　　卧的天，这两人什么时候开始同桌吃饭了！

　　纪云凡面色如霜，毫无表情。不过他款款迈着步子，优雅地将纪新的餐盒放在他面前，坐在他的对面。三个人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纪新打开餐盒，纪云凡打的菜都合他的心意。

　　纪新不吃用酱油的菜，所以纪云凡没有打红烧肉。
　　纪新不吃豇豆，所以纪云凡没打。
　　纪新一向食量小，所以纪云凡只给他打了半碗米饭。
　　纪新吃午饭必配一汤，所以纪云凡果断地端上一碗冬瓜笋汤。

　　“你们好，我叫周……”女生微笑着开口，双根手指在桌子下面搅绕在一起。

　　“你打扰到我们两个吃饭了啊……”纪云凡微微蹙眉，突然站起来凑近她，装出一脸无辜。纪新倒是一脸无所谓，抄起筷子上下其手。

　　女生也觉得情况不妙，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因为无言以对而扭曲混乱起来，愣了一会儿，还是端起饭盒气呼呼地走了。

　　纪新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转过来问道：“你可真狠心，她长的挺漂亮的。”
　　纪云凡埋首吃饭，抬起头瞟了一眼刚才的女生：“你眼光可真差。”
　　纪新吃了一憋，别过头不再理会。

　　两个人吃饭时安安静静的，也不聊天，这是被纪家家训训练出来的。
　　纪云凡身边的位子一直空着，直到空位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土金色外套的小男孩，这一身亮眼的衣服吸引了纪云凡的注意。俊眉一横，打量着这小孩接下来的举动。

　　小孩手脚麻利地爬上纪云凡身边的蓝色空座，又直起身子双腿叉开踩在椅子上，抬起肉嘟嘟白净净的小手，指着纪云凡碗里的最后一块大肥肉，叫嚷道。
　　“我要吃那个！”

　　纪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蛮横样的小孩。虽然小孩粉嫩的脸上露出骄横的神情，但是从五官看来，还是个挺可爱的小男孩。

　　纪云凡夹起那块油嘟嘟还泛着肉泽的肥肉，再看向嘟着小嘴却快要流下口水的小孩。故意逗弄着将肉放进嘴里，吧唧吧唧故意嚼出声音，然后再伸出舌头将唇瓣上的油水一舔而光，最后发出“咂”的一声，还感叹了一句：“真好吃！”

　　对面的纪新扶额闷笑。

　　小孩炸了毛，踩着座位的小脚立马跳了起来：“啊啊啊坏蛋还我大肥肉！！坏人！！”说罢便鼓起小粉拳用力地砸向纪云凡，纪云凡身子向后一倾，躲过一击，小孩依旧不罢休，来势更加猛。
　　食堂里的人开始围观起这一大一小。

　　“喂，这是哪来的小毛孩！”纪云凡伸手去挡小孩砸来的拳头，他纳闷，大学校区怎么会有个几岁的小毛孩，还这么蛮横到处乱跑。
　　纪新连忙起身拉住小正太把他从凳子上抱下来，小正太的脸涨得通红，一眼的倔强倒挺惹人喜爱，纪新浑身散发的“慈母因子”让暴躁的小家伙安定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谁惹了这小家伙，气竟然能撒这么大。
　　一些喜欢小孩子的女生围了过来。纪新蹲下身来，按着小家伙的肩，眉宇间尽是温和：“小朋友，你几岁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正太一见纪新这么温柔的表情，一时间也蛮硬不起来了，紧紧攥着的拳头也被纪新温柔的舒展开，脸颊的那抹浮红也不知道是刚才一番闹腾给折腾热的，还是因为羞涩。小正太平静下来的说话声音细细柔柔的，也算不错：“我叫楚问，我今年五岁了！”

　　女生们对这个可爱的男孩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都纷纷围了上来。

　　“五岁？还真是个小屁孩子。”纪云凡瞥了他一眼，却遭楚问一个猛烈的瞪眼，“年纪小小，脾气不小。”

　　“那你爸爸妈妈呢？谁带你来这里的？”
　　小正太垂下头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是周锦阿姨带我来的！我弟弟在她那里！她还不让我们吃饭！”

　　纪新暗暗捏了一把汗，其实十一点钟吃饭的确有点早。周锦是史学系的系主任，也没听说她有两个姓楚的侄子呀？胖周锦的减肥史比中国上下五千年还精彩，是学校出了名了，大概她是担心看着俩小家伙吃饭，自己也忍不住偷腥吧。

　　纪新抚了抚楚问柔软的黑发，拍了拍他的头：“那你想不想吃东西？”

　　“想！”一听到吃，小家伙两眼冒光！

　　“那哥哥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纪新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家伙，总感觉有个性的小孩都是最可爱的。本来就有孩子缘的纪新现在在小正太的眼里显得更加友善可近了。

　　“好！”到底是小孩子家玩心重，一听说要去吃蛋糕，连心都要飞起来了。周锦阿姨不让自己吃零食可把自己憋坏了！管他是陌生人还是坏人，给我蛋糕吃的都是好人！小楚问还盘算着要不要给弟弟楚仪带一块回去，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带一块给弟弟。

　　纪新硬是要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纪云凡去，眼看着这边的楚问嘟囔着嘴，满心的看不惯纪云凡。那边的纪云凡又是满心的不喜欢这凭空冒出来的小屁孩。
　　看在纪新的面子上，纪云凡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纪新夹在两个人中间，为了安抚一路闹脾气的楚问，只得对他说：“纪云凡哥哥是跟去结账的！”

　　于是楚问的心情好了很多：“看在你来付钱的份上，哼，我饶你一命！”

　　纪云凡当时就想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走出校门，纪新多问了一句：“小问，你爸爸是谁呀？”
　　小家伙还沉浸在蛋糕的幻想里，笑眯眯地脱口而出：“楚敬锋！”

　　纪新的身体猛地一颤！额上渗出一丝冷汗，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周围空气在逐渐冰冷。

　　楚敬锋……楚敬锋……

　　一年前自己班级的辅导员。

　　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亡的主要原因是……？

　　纪新不愿意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