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故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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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历史的尘埃花费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缓缓飘落在地，我们终于可以怀着一种平静而审视的心情来观赏这座宏大壮丽的宫殿。它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我不再赘述，使我深感兴趣的是曾经居住在这里面的人们：包括流着朱氏和爱新觉罗氏血液的人，包括他们的妻子或丈夫，也包括服侍他们的宫女与宦官。这并不只是一种轻薄的、对于宫廷秘事的好奇心，我希望能从这些人的悲欢离合中看到古今兴废事，就如同皮影戏，隔着一层幕布，看那些偶人们上演爱恨情仇。当然，我也不可否认地对这深深宫院中的各种秘闻深感兴趣，阅读了许多书籍资料来满足我的八卦嗜好。
穿过午门，就到达了紫禁城的外朝，隔着空旷的广场对望，太和殿矗立在三层玉阶之上，和它的历代主人一样，站在人间权利的最顶端，俯视芸芸众生。回身仰头望去，午门朱红大门上九行九列的黄铜门钉磨损的痕迹一眼可见。这座高大雄伟、谨严闳肆的“五凤楼”固然彰显着皇家的端庄与威严，但也并不失优美，明漆彩绘的斗拱、梁枋在近三百年间见证了许多次浪漫传奇的“金凤颁诏”：清代皇帝登基与册立皇后，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跪在金水桥南面，一只沉香木雕镌绣焕彩的金凤口衔诏书徐徐下降，礼部尚书手捧“朵云”接诏，立即用黄纸誊写，诏告天下大清帝国有了新的男主人或女主人。
我并没有把时间都花在欣赏美丽的雕刻与彩绘上，而是费了大力气挤进人群中去记下了三大殿的匾额：“建极绥猷”、“允执厥中”、“皇建有极”。这三个词语高悬在宝座之上，让君主们时刻记住，如果还想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张其实并不怎么舒服的椅子上，就要牢牢把这三个词语记在心里。“建极绥猷”是有双重含义的词语：一、君临天下，建立强大的国家，安抚海内藩属，创万世之功业；二、天子身负上对皇天、下对庶民的双重神圣使命，既须承天而建立起世间的法则，又要抚民而顺应天道——这真是最适合写在太和殿匾额上的一个词。“允执厥中”则出自《尚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舜帝告诫大禹：人心是危险难测的，道心是幽微难明的，只有一心一意、精诚恳切地秉行中正之道，才能治理好国家。这是舜帝传给大禹的修心之法，也是中国有记载的最早的心法，把这四字挂在这里，无疑是告诉皇帝们，要正心修身、明心证德，治天下前先治己身。如果说前两块匾额都在强调君主的责任与义务，那么保和殿的“皇建有极”则在强调君主的权利：“皇建有极”，出自《洪范》，意为“天子制定建立全天下的最高行为准则”，既“一言而为天下法”，当这块代表着皇权的匾额映入眼中时，一股黯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使它下面雕龙的宝座也显得冰冷威严，又有一些可怖——紫禁城内所有的倾轧与残杀，都是为了“皇建有极”，这兰殿桂宫、琼楼玉阁，是世界上最冰冷的“家”。
自太和殿的右翼门出去，是故宫内我最向往的地方——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这里并不对游客开放，里面收藏着所谓的“清宫密档”，包括明清两朝中央国家机关档案和皇室档案。这些档案由汉文、满文、蒙古文和藏文书写，占了绝大部分的清朝档案从清入关前天命九年（努尔哈赤时代）一直覆盖到了宣统三年。许多传说中的谜题可以在这里解开，比如N多清穿文中涉及到的四四即位之谜，康熙帝的传位遗诏真迹就收藏在此处，只是这样的国宝是不大可能向游客开放展览的，我们只能过其门而不得入。
在三大殿两边的低庑房内，有清代珍宝文物展览，有瓷器、兵器、鼻烟壶、玉器等等。巨大的号角旁边放着皇帝围猎时用的弓箭，也许这些物品曾经在穿越经典场景木兰围场上见证过穿越女主的歌舞或者英姿？站在这些物品前不免会有这样的想法，回过神来之后又哑然失笑。一件珍玩很是让我震撼：乾隆皇帝藏宝小柜。这个小巧玲珑的柜子是乾隆皇帝专门收藏玉器所用，四面都有小小的抽屉可以抽开，每个小抽屉里铺的垫子上都放着镂空的玉器，在镂空处添上或可爱或雅致的书墨绘画，据说有的还是皇子们为表孝心亲手为父皇所书、所画。唉，不愧是清朝最奢侈的一位皇帝，我在宁寿宫中见到了他收藏生母孝圣宪皇后头发的纯金发塔，感叹其精美的同时，想到清穿版《北京欢迎你》中的一句词，再次哑然失笑。
从太和殿两旁的左翼门、右翼门分别出去，就是文华殿、武英殿，一文一武，代表着朝中文臣武将各司其职，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清代乾隆以后，有三殿三阁大学士（保和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体仁阁、东阁），品秩为正一品，保和殿大学士并不常置，文华殿大学士隐为大学士之首：于敏中、张廷玉、尹继善、和珅、李鸿章、荣禄，这些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的头衔：文华殿大学士。
三大殿西面的慈宁宫和慈宁花园还在整修，大门紧闭，我无缘得见。但从三大殿东面的左翼门出去再往北拐，有一组绿琉璃瓦建筑，现在人们叫它“南三所”，在嘉庆以前，人们叫它“阿哥所”；嘉庆以后，人们叫它“撷芳殿”——没错，就是《金枝欲孽》中福贵人福雅居住的那个“撷芳殿”。这也算是《金枝欲孽》中的一个BUG，撷芳殿在乾清门以南，属于外朝的范围，而皇帝的妃子们是绝不可能居住在外朝的，她们平时的活动范围只在乾清门以北、神武门以南，不要说居住在撷芳殿了，就连走到这里来都是破坏了规矩。
保和殿后面，是一片较大的广场，两边分别是隆宗门和景运门，正面有一道乾清门，在这道大门的后面，深藏着皇帝们的家庭生活。然而在探究这个之前，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穿过隆宗门，有几间小小、小小的庑房，在这个宏大的建筑群中它们毫不起眼，但是它有一个十分之响亮的名字：军机处。里面展览着几份军机处的奏报真迹，有雍正皇帝的御笔，对我这样的清穿爱好者来说也非常有吸引力。二月河的《乾隆皇帝》中有一个情节，乾隆帝不在宫中，掌管后宫的贵妃因为宫闱争斗而夜闯军机处，当时值夜的大臣与贵妃隔窗说话：先帝在外面竖了铁牌，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敢擅入军机处者斩。于是贵妃退散。这可能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情节，我并没有在军机处外面看到那块铁牌，很是遗憾。
自太和殿绕至隆宗门，最后又回到太和殿前，站在丹陛之上，脚下踩着精雕细刻的云龙。政治是一个社会的主流，纵然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然而这帝国的见证者依然无言地矗立，每片琉璃瓦下，都仿佛落有历史的碎片。这座宫殿是一部以冰箱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史书，它为逝去的时代保鲜，长长的宫巷如时光之道一样，回荡着古人和今人的脚步声。
下附清穿版《北京欢迎你》歌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故宫（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