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旧梦 ...
-
“首映我们怎么能不去看呢？姐，你手里没有赠票么？”曼帧倒是蛮期待的，自己是看过小说的，舞女倒是他们这种家庭讳莫如深的一种职业，姐姐却写了出来还演了出来，她很是好奇这部电影能拍出原著多少精髓来。
“唔，公司倒是留了票。”曼璐为难地看了曼帧一眼：“不过只有两张。要不，曼帧，你和豫哥哥去看好了，我反正是早就熟悉剧情的。”
“哎呀，你和豫瑾去看不是正好。他们小孩子家就别去看了，看也看不懂。”顾太太倒是蛮高兴的。伟民白了她一眼：“妈，不要老把人当孩子看，我再过几年也能出来跟大姐一样做事。”
“哼，阿姐就会欺负我们小，什么破电影，我也不稀罕，我要去滚铁环，那天还和别人说好了，要从巷口滚到巷尾。”杰民撅个嘴，气鼓鼓的。伟民也不大高兴。
当孩子的时候，谁不希望自己快快长大，能够被这些哥哥姐姐平等待之，而不是小孩子小孩子地说。尤其是男孩子，在青春期的时候，叛逆尤盛。
曼璐一时无话，豫瑾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小大人，和蔼地问道：“是用上次那个铁环么？我看着形状有些变形了，我帮你们重新弄两个吧。”
伟民道：“瑾哥哥说话算话，留下来帮我们弄铁环。我们学校还打算举办这个的比赛，我可要去争第一名呢。”
“你们这些个小祖宗呢，真不把瑾哥哥当客人。”老太太也怪不好意思的。
伟民道：“瑾哥哥当然算不得客人，大姐，是吧？”
这还将了自己一军，曼璐哭笑不得，朝豫瑾道：“那，你就留下来吧，我陪曼帧去看看。”
她到底觉得近半年对家里的陪伴少了，对弟妹还是很有些愧意的。曼帧道：“这样不大好吧。”
杰民乐颠颠地把两位姐姐往外面推：“哪有什么不好的，姐姐你们快快去吧。”
这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让曼帧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秋老虎热得紧，进了电影院倒觉得凉快不少。赠票的位置是在大厅中间，曼璐和曼帧很快就坐。曼帧看着四周乌压压的人群，打心眼里替曼璐高兴：“大姐，说真的，我特好奇你是怎么写出这个故事的？趁着考完试，我倒是看过浮生梦原来的小说，说真的，跟我们的生活完全不沾关系，你难不成为了写书还跑到舞厅里去过？”
曼璐指了指脑子：“这里乱想想出来的。”
“就会哄我。”曼帧道：“我也很快就能出来做事了，大姐，你还是早点跟瑾哥哥定下来吧。白白让人家等着，算什么呢？”
“等不到就等不到呗。我还没有非卿不嫁的意识，我可不急。”她微微笑着，口气却很是自信。
银幕已启开，演员表显出来，李璐的饰演者是她的艺名——
“顾小姐选的艺名倒是格外别致。”有人坐在了她身边，曼璐本能要站起来，被那人横过来的胳膊挡了挡，也便坐下来，低声道：“三少好。”
“顾小姐不用这么客气，你又不是我的属下。”
曼帧好奇地看着大姐旁边这个人，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衣着，只是觉得浮着一股子的贵气还有傲气，轮廓仿佛学校里的雕塑那样棱角分明，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曼璐看着曼帧探究的目光，附耳道：“他是我老板，脾气怪着呢。你别管他，当他不存在看你的电影好了。”
曼帧点点头，转头专心地看电影去了。
“李璐，长安饰演，长安，好名字。”
“三少谬赞了，不过是随手拾取的一个艺名而已。”
戚少楚盯着她，眼眸深邃，话锋一转：“只是这风云乱世，战争一触即发，便是在上海这十里洋场，平稳之下亦是波涛暗涌，世事如此，如何能求得长安呢？”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蛊惑力，曼帧转头过来，心中暗道，这人倒不似一个满目金银的商人，有点见识。
曼璐和他毕竟已经熟络，也就直抒胸臆：“三少胸怀社稷天下，自然忧国忧民。曼璐不过一介区区女子，只愿和一心人求一隅安身，一世长安。”
长安，长安，谁的心里不愿和所爱之人一世长安，可是有些人爱而不得，有些人擦身而过，还有些人永远都回不去了。长安，她私心里觉得叫这样的艺名，也许，她和豫瑾的路会顺一点。
“顾小姐的话越说越好了，怪不得钟探长都被瞒了过去。”戚少楚往后靠了靠，声音笃定。
曼璐看出他眼里揶揄的笑意，想到那一日那老东家死亡的惨状，不愿跟他多说：“三少，还是看电影吧。”
影片里的内容早是熟稔于心，曼璐看到任何地方都很平静，到了末尾，影院里倒是有不少人开始抹眼泪，曼帧的眼圈也红了。曼璐有一种被肯定的满足感，瞅了一眼旁边的戚少楚，他歪着头，呼吸匀净，早已是睡熟了的样子。曼璐那满足感一下就被打破了。
这人睡觉也皱着眉头，仿佛有着万千心事。长长的睫毛上下不安地翕动着，五官尚可，就嘴唇偏厚，配上这张脸，倒显得并不难看，而有一种男人坚毅的感觉。人说，薄唇是薄情之人，他不是薄唇，对红萍却也算的上薄情。
曼璐这样想着的时候，影片已经完了，周围人都起身，影院开始人声鼎沸。
“阿姐，你老板这样睡着，我们就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睡？”曼帧和曼璐从另一边走到通道上，曼帧回头看了看那个睡着的人，不大放心。
曼璐本来不想管他，因着老板二字顿了顿，毕竟是掌管她生计的人，还是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吧。
曼璐让曼帧先出去等她。她穿过那一排椅子，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摇他肩膀：“三少，三少，醒醒，醒醒。电影都结束了。”
戚少楚反手扣住了她的手，闷声道：“七巧，别闹——”声音中带着一点宠溺，神情已经不是前面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而是一派柔和。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下，曼璐好半天想起来，七巧是他的二嫂，是和红萍长得极像的人，他们之前的过往究竟是怎样？写出来是不是又是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她本能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他握得很紧，他的掌心里有茧子，指节突出，手指修长，但是掌心的温度很低，曼璐的手心却已经沁出了汗。人都走光了，偌大的电影院里就只剩下她和他。工作人员似乎知道他的身份，只在通道打扫并不过来，对她的招呼也是惘若未闻。曼璐想着曼帧还在外面等她，索性腾出空的一只手去扳他的手指。一根一根都很是费力，他仿佛陷入了梦魇之中，固执地不肯撒手。
“七巧，别，七巧，我带你走。”他额上全是汗，可就是不醒过来，曼璐根本挣不开他的桎梏，她也焦急得满脸是汗。
有人快步从后面走过来，曼璐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姜副官，麻烦你帮帮我。三少好像被梦魇所扰，不撒手了。”
姜副官看着面前一幕，有些诧异，他也试图去掰开戚少楚的手，但是他真的握得很紧。姜副官听着他低声呢喃，俯下身去听了听他说的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顾小姐，你试试跟他说说话，唔他大约是把你当七巧了，你索性演一演，顺着点，哄着他放手好了。”姜副官不大自然地说道。
“七巧？温柔？那可是他的二嫂。”曼璐骇然。
“其实七巧嫁给二少爷前，跟三少最为投契，二人也算青梅竹马，但是阴差阳错……”
曼璐一时嘴快，接口道：“所以才有了红姐陪在他身边，还有了他的孩子。”
姜副官摇头，神情郑重：“顾小姐慎言。红萍小姐的确像七巧，可是三少一直以礼待之，她的命是三少救的，所以一直在帮他做事。红萍现在怀的孩子跟三少没有一丝关系，她跟三少除了合作的关系外并无其他，就像——顾小姐和三少一样。”
曼璐自觉惭愧，暗骂自己多嘴：“是我不了解情况乱说话，请副官切莫告诉三少。”
“误会他的人还少么？你放心，他从来不在乎也不解释。”姜副官态度还是有些冷。
曼璐见他一副旁观者清的模样，想了想，对着戚少楚道：“你快点放手吧，七巧已经是你的二嫂，二嫂！你若是还懂伦理纲常，还要万里河山，便真该从旧梦里醒了。”
他的眼忽的眦开，黑色的瞳仁一派肃杀之气，那一个睥睨众生，一览天下的戚家三少此刻已经归来。曼璐的手也同时抽离。他起身道：“几点了，姜副官。”
“三少，已经五点了。”
“该死，路上可得快点。”戚少楚暗骂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通道的时候，忽而转过头，看着曼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前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旧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