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持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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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藏了许久的葡萄酒，缓缓斟满玻璃杯，摇一摇，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均匀地转圈流动。饮一口，冰凉舒爽，倒是适合这个季节。戚少楚看着天上亮闪闪的两颗星星，总想起那个扎着小羊角辫的小姑娘，眸若星亮，童音朗朗：“七夕节又叫乞巧节，我阿娘说我就是乞巧节生的，所以取名谐音七巧。”
他闭眼，听得外面门口有人路过，忍不住笑了一声：“在顾小姐那里听墙角听完了？有没有什么爆炸的新闻，说来听听。”
姜副官闷闷道：“三少——”
“唔，莫不是我猜对了，顾小姐正跟某位先生定情七夕——”他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玻璃杯，看了看姜副官道，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然后勾起姜副官的春心了？”
姜副官觉得自己还是路过好了。
戚少楚却好似存心不让他走，站起来倒了一杯酒：“姜副官，七夕呢，没人陪着，我们两个聊聊呗。”
姜副官感觉到背后沁出了冷汗。“三少，我觉得我还是去睡觉比较好。”
“你到现在还是不赞成我用顾小姐去顶红萍那位置？”
姜副官听到他这一声，顿住了脚步，踌躇了一会儿，点头道：“是，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三少用顾曼璐这个人的用意，你知道红萍那样情报工作，最好还是找个懂行的，我觉得她不一定能在那些人中吃得开。”
“那是你看到的场景。我看到的和你完全不一样，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是怎么受伤的？”戚少楚决定今日和盘托出。
“是救顾小姐的时候弄伤的。”
戚少楚摇头：“灯砸下来的时候，那老东家吓呆了，手里还抓着顾小姐不松开，顾小姐推了他一把，自己就退了出去，我看这灯砸下来那人恐怕死不了，趁着一团漆黑大家乱成一团，上去拉了一把那老东家，结果自己也伤了。”
“怎？怎么会？明明顾小姐那楚楚可怜，抽抽噎噎说还好是你救了她。”姜副官不由得有些震惊。
戚少楚口气颇为玩味：“是啊，她圆谎圆的周全，那巡捕房的钟探长也找不出毛病，这不就放了我们么？不过巡捕房没有我们的人，也不好啊。”
姜副官心领神会：“三少，快了。”
“所以，你以为我赞顾小姐是个妙人是说她今天打扮得好看？你未免想得太狭隘了。你说说，这样一个妙人不好好收为己用怎么成呢？”他笑意更深。
姜副官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索性端起酒杯：“是属下目光短浅，自罚一杯。”
夜越往深了去，七夕这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曼璐的心里却是悲喜交加，看着书桌上的豫谨送的戒指，她觉得仿佛都是做梦似地。她从来不为做过的事后悔，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不配，豫谨那样美好，活得那样单纯，她前一世的罪孽自不必说，刚刚又当了帮凶。
其实那曾老头也是死有余辜，仗着自己是最大电影院东家的身份，不顾廉耻地搂着她的腰，一夕之间又有种回到过去的阴霾。她还真不愿跟这人跳舞，但旁边人都在起哄主角跟曾老板怎么都该在舞池中间跳一曲。众口铄金，她总要给大老板这个面子，没想到他们当即要他的命，这样的计划也没有事先告诉她，若是她反应慢了一拍，是不是也就是被灯砸死的命运？
她额上沁出了冷汗，合掌抵住自己的额头，怎么都要赌一把吧，虽然已经答应了合作，可也没必要把命搭进去，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能任人鱼肉。而这边，既然已经收了豫谨的戒指，便相信他是信守承诺的。这一世，虽不能脱开顾家，到底要活得尽兴，她以往在低下的舞厅做舞女早就练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如今也算用得上。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看着她指上的金戒指，戒指仿佛很暗淡，式样也很古朴，对她来说却是无与伦比的贵重。她缓缓地笑了笑，对着七夕天空里那璀璨的两颗星，默默祈祷。
转眼已是三日后，电影正式上映的日子。豫谨心情大好地走在路上，他又一次没有在窗口买到浮生梦的影票。这电影究竟是有多火呢？他突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快乐，她那样的勤奋刻苦终于有了对等的回报，这喜讯一定得告诉她。
去的这一路和七夕时候出来的时候走的是同一条街。虽是酷暑当头，但他觉得仿佛还是七夕那个夜晚时候的样子，四处都寂寂的，只有淡淡的星光和夏虫鸣声，没有人能抢走他的快乐。他的戒指送出去了，虽然她说自己有太多的不确定，虽然她说她大概知道张太太可能现在不是很赞同这一门亲事，可是她却愿意去试一试，愿意两个人一起去面对未知的风险。她虽是低着头，一字一字说得都很坚韧，让他想起一句诗：蒲草韧如丝。
没有什么比在一起的勇气更值得尊敬的了。那一晚她锦衣华服，妆容精致，可在他面前，她始终没有变过，总是那样奋力地跟命运的洪流抗争，不卑不亢地担下了顾家一家八口的生计。她让他等五年，五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早已是决定要护她一生。
他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他需要以最从容的姿态去面对顾家的长辈。门是虚掩的，他进得门去，看见顾家老小围着吃饭的圆桌，开大会似的。
“所以，我再次警告，为避免被恐吓，被绑架，被小报记者骚扰，务必三缄其口，姐姐也不过是混演员这口饭吃，不是什么大明星，等到报酬下来了，我们即刻就搬离这个地方。”曼璐端端是一家之主的架势，怪不得当时伟民都有点怕她。
“大姐，谨哥哥来了。”杰民举手举脚道，他被姐姐也快念的耳朵出茧子了，因着他的宣传，四面八方过来打听曼璐的人也多，所以这次家庭大会他被点名得最多。
曼璐转头，看见豫谨立在那里，不好意思起来。倒是顾太太利索地问候着：“啥时候来的？吃过午饭么？”
“在学校就吃过了，本来打算请你们去看电影的，可惜没买到票。”豫谨摊开了双手，耸肩表示无奈。
“从学校到这里路过三家电影院，都没有买到？你不是哄我高兴的吧？”曼璐眼睛一亮，忙忙再次确认。
“看吧，姐姐你这部电影过后绝对是大明星。”杰民不死心地举手说道，被伟民敲了一下头，立马蔫气。
曼璐白了他一眼，言之凿凿：“那我也不关心，总之你们几个都在学习的关键时期，不能让外人打扰，到时候我也不和你们住一起，免得扰了你们清静。”
“曼璐，那你到时候一个人住也不行啊，谁照顾你生活啊，你一个女孩子家——”
顾太太一面说，一面斜眼看豫谨。
“现在哪个出来讨生活的不是自己顾自己。放心，这些事我都理得。”曼璐又一次叮嘱道：“搬家的事情你们也要保密，不然，那个人半年的零花钱我可不发了。”
杰民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这里，也用双手捂住了嘴，表示自己绝对听话。
曼璐不由得感慨，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果然是有钱才有发言权，家庭也不例外。上一辈子，到后来被她们念叨嫁人之类的事情，不也是发生在自己当舞女后每况愈下的时候，想来不觉得有些心酸。
正因为有些刺心的回忆，才让她这一世牢牢把控住家里的财权。钱财上，绝不交给顾太太全权打理，除了素日里吃穿用度，顾太太过来要的额外的每一笔钱都记了账。为这事，也和顾太太老太太闹过，那时候，真是闹得天崩地裂的。老太太嚷嚷着要跳楼，骂她不孝。无信不立，她不介意背这个名声，硬着心肠减了二人的一个月零花。
曼帧那时候倒是懂事些，比较理解她，帮着她打理了三个月的用度又极力劝服宽慰老太太。顾太太和老太太的态度才慢慢软了下来。现在顾太太也渐渐明白出记账的好处，有些钱让那些个孩子多花了，从账面上就看得出来，现在顾太太也慢慢放下面子观念，在饭桌上也会说说下面这几个孩子要节俭。偶尔被顶撞了，就索性抬出曼璐的杀手锏，不给你们零花钱，这些个毛孩子开始也不听，后来真的被减了零花钱，这才明白。
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终于让顾家渐渐有了个样子。
顾老太太再看不过曼璐当家做主也不会真跳楼，这日子是越过越好，谁不想多活几年看儿孙满堂。曼璐也并未因此笑话或者奚落过她的祖母，这些到底都是她的亲人，时过境迁，她就算了。老太太现在越来越老，眼睛也花，不能做活计，只能帮顾太太看着孩子。老人都如此老了，再去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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