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生机 ...
-
曼璐回到家里，家里的孩子都不在，顾太太和老太太在逗顶顶小的那个弟弟，看见她回来，照例又是要关切询问一番。曼璐一头栽倒在床上：“妈，别问了，出差累死人了，让我睡一下，晚饭也别叫我了。”
“这孩子，怎么这样辛苦。”顾太太慢慢走回去。
“可不，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去讨生活，也不是什么易事。”顾老太太最近有些老眼昏花，索性也不做糊纸盒的活儿了，专心照顾孙子。顾太太也乐得轻松，边糊着纸盒边问道：“我有时候觉得她这样太辛苦了，总该有个男人帮帮他。”
顾老太太听出一点意思：“你觉得豫瑾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我家正是用钱的时候，曼璐这样，不会白白耽误了人家。”顾太太心虚地说道。
顾老太太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看那个租客林先生发了财，动了心思吧。”
“我也是看他三番四次过来打听曼璐。这人最初穷得要死，现在不但进了报馆成了正式职员，而且变成小说畅销家，他说他的稿子千字三块钱呢！曼璐也在写稿子，两人应该谈得来。”顾太太看着顾老太太一脸鄙夷的表情，大喊冤枉：“我不也是为着顾家，为着曼璐着想么？这几年耽误下去，谁知道豫瑾会不会有变数呢。妈，你不也想早点享清福么？你别说，老爷在的时候，您何尝做过这些糊纸盒的活。”
顾老太太本是疼惜自家亲戚孙子，但是顾太太最后两句也说进她心坎里了，她想了一会儿，忽而道：“那也得看看曼璐的意思，她现在可有一家之主的派头呢，听得进你的话？”说到后面，语气很是讽刺。
顾太太忙讨好道：“全家的用度全她一人在操持，她也不得不泼辣些，她再怎么也是我生的，我这也是为着她好。她还是听得进的。”
这头正说着，伟民，杰民，曼帧，曼和还有豫瑾，五个人一同回来了。杰民回来就嚷嚷开了：“妈，今天的大庙会好热闹，皮影戏真好看。”
伟民则是看着豫瑾道：“瑾哥哥，你可答应我要教我做皮影的。”
“男子汉一诺千金，改明儿给你买齐工具，我们就做去。”豫瑾和伟民很是聊得来。
曼和和曼帧也在一旁叽叽咕咕的。
顾太太和老太太看着这一家和睦的气氛，想着刚才的心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豫瑾也回来了。”
“姑外婆，外姨，总算是把他们平安带回来了，今天大庙会，你们也该去看看。”豫瑾含笑道。
“多少年不凑这热闹了，这都多少岁的人的，怎会还喜欢凑这些年轻人的热闹。”顾老太太摇摇头。
顾太太本是极愿意去的，因着这老太太，也只能闷在家里，听到这话，本来很热络的表情也僵住了。
“姑外婆就是好清静。”豫瑾的话倒是替顾太太解围了。
顾太太忙道：“饿了吧，我和曼帧去给你们做饭去。”说着，拉着就要往屋里走的曼帧进了厨房。
曼璐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有饭菜的香味，她坐起身来，正对上豫瑾温和的目光：“饿了吧，赶紧吃吧。”
曼璐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道：“你怎么来了？”
“我天天来，倒不似你，天天不在。怎么弄得我反而像这家人了。”豫瑾好不尴尬。
曼璐吃了两口，奚落：“就你？你能吃下这筷子辣椒肉丝才算得上我顾家的人。”说着挑衅似得夹了一大筷子在豫瑾面前晃晃。见豫瑾不动，她得意地把这一筷子往嘴里送。豫瑾一咬牙，握住她腕部，伸脖子就把那一大夹的辣椒肉丝吃进嘴里。
曼璐倒抽了一口凉气，眼见他辣的脸都红了，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拍他的背：“你疯啦。”
豫瑾喝了一口水，长吁了一口气：“这下算了吧。”
“算什么呀？”曼璐弧长的睫毛上下翕动，眼睛眨得很是诡谲。
“好心当驴肝肺，以后不给你送饭了。”豫瑾红着脸就要走，刚走出门口，回看曼璐还站在门里，一脸温柔的笑容。
他愣在那里，听得她温言细语，万般柔情：“豫瑾，我好高兴。”
“……我也是……”他傻愣愣地跟着回了一句。
曼璐扑哧一笑，道：“别傻看了，该回学校宿舍了吧。我吃饭了，饿死了。”
刚刚那一瞬莫非是幻觉？豫瑾下楼的时候还在琢磨着。
曼璐隔着窗，看楼下渐渐远去的背影，豫瑾，我真的很高兴啊！再次的遇见你，再次的和你相恋，却可以有着不同的谋生手段，不同的命运轨迹，以及无数种幸福的可能。窗外已是万家灯火，曼璐吃饱了饭，开始埋头写稿，今日，不眠不休。
曼帧半夜醒来的时候，看书桌旁的台灯还亮着：“姐，都几点了，还不睡？”
“马上就结尾了——”曼璐奋笔疾书，这一万字的小短文终于可以结尾了。
“姐——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曼帧有些疑惑。
“哪有，只是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写点小故事投给小说月报。”曼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结尾了——这就睡了。”
悉悉索索地洗漱了一番，回来看曼帧坐在床上，抱膝而坐。她困得睁不开眼，也没什么兴致搭话，就这么往床上一躺。
“姐……你真的喜欢瑾哥哥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和他没有婚约，你现在也许可以找一个对你好的，又有钱的人嫁了，就不用东奔西跑了。你上次说的话，我也懂，可是妈和奶奶都不想看着你这么辛苦。你和瑾哥哥若是失了家里的支持，可要怎么办才好呢？”曼帧有些头疼。
今儿个做饭的时候，顾太太一阵叮嘱曼帧要转达她和顾老太太的担忧，让曼璐不要一心把目光投到豫瑾身上。曼帧明白情之所钟这四个字，只是顾太太说，豫瑾的妈几年前倒是挺喜欢这桩亲事，到现在也过去三年了，顾家又遭逢丧父这样的变故。豫瑾上大学的时候，她并没有到顾家来看看，这亲事恐怕说不好。她也为曼璐揪心，她们家的担子这样重，谁愿意接收这样一个负累呢？就算豫瑾乐意，他们家只怕也是力不从心的。
曼帧等了半晌，只听见曼璐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她气死了，重重地躺下去，嘴里嘟囔着：“什么嘛，人家在这里担心了半天，那边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已经四点了，想必也是累坏了，怎么还有空听自己絮叨，她索性侧过身又睡去了。
天空刚蒙蒙亮，顾家两姐妹都做了个好梦。
转瞬一个月过去了。曼璐这一个月笔耕不辍，勤奋不止，算一算也有五十块的稿费。女子大学学费不高，一年三十块钱，但是还有弟弟妹妹的学费，加起来一百多呢，家里吃住都省些，下个月的开销也会是最大的，差不多要将近两百块。曼璐很是焦急。
曼璐索性在天井里走了走，不知道戚家那边怎么样了，都一个月了，莫非戚家三少真落了下乘。看他胸有成竹的样，不应当的……
“顾小姐——”曼璐差点撞上眼前这人。看了看，这不是租客林先生么？。他和岑先生两人开头租房子都是用豫瑾的钱，曼璐早就想寻了个由头把这两人打发出去了，因此也不怎么给他们好脸。那一位岑先生后来把钱补给了豫瑾，又给曼璐指了写稿这条赚生活费的路子，所以曼璐对他稍稍有点好印象，这一位，曼璐看都懒得看，不用看也知道是斯文败类的样。
“顾小姐慢走，今天我去小说月报校稿的时候，看到顾小姐的新作了，小说文笔流畅，情节曲折，着实感人。”林先生恭维道。
“林先生谬赞了。林先生既然已经任职于小说月报报馆，可否把以前欠张先生的租金付清？”曼璐也很爽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必跟这种人客气。
“这个，这个，好说好说。顾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急急忙忙地逃出门去。
真真是个斯文败类，真替小说月报请人的眼光脸红。顾太太正在一旁捡豆子，本来剥得好好的豆子不知道怎么的，骨碌碌地撒了一地。“妈，你怎么了。”曼璐也蹲下来帮她捡。
“你刚刚说林先生欠租金？”顾太太心里发虚，问得小声。
“是啊，那个斯文败类，要不是豫瑾和岑先生的关系，早把他打发出去了。他头半年的租金还是豫瑾给垫的，后面也是岑先生一起给的，这人不学无术，又爱自吹自擂。平日里就会哄骗你们这些太太高兴。”曼璐漫不经心地说道。
顾太太给说中心事，板起脸来：“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好好好，我知道妈火眼晶晶，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没安好心，是个草包。不过能哄你们开心也是种本事，妈你就没见着对我好脸。”曼璐软硬兼施，后面又连带着撒娇起来，倒让顾太太一时说不出话了，只在心里暗想，还好这人只跟顾老太太提了提，不然指不定闹多大的笑话呢，目前看来还是豫瑾最合适。
曼璐对顾太太这一番活络心思一派了然，谁叫她有个好妹妹曼帧察言观色，通风报信。不过她表面仍是不露声色，不愿让顾太太难堪，低着头继续拣拾豆子。
“大姐，大姐！你的海报，好大的海报！”杰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里，顾太太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又赶紧地倒了水来：“我的儿耶，慢慢说，不急。”
“大姐，你的海报在东辰电影院挂出来了，好大的。”杰民用手比划着，眼睛也瞪得大。
曼璐愣了一下，忙忙问：“你说的是东辰电影院么？”杰民重重点头：“他们都在那里看，瑾哥哥叫我回来给你报喜。”
“啊呀！我们家可要出个大明星了。”顾太太拍手称好。
顾老太太抱着小弟弟从楼上探头出来问道：“什么事儿。”
杰民知道老太太耳背，哇哇冲她大叫道：“大姐要当大明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生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