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英伦》宁凡心

4、伤情事

　　我开始排除一切杂念，静心准备考试，这边的考试形式不同于国内，全部是主观论述题，对于我们这些英语并非母语的学生，无形中增加了不少难度。

　　就在我从图书馆抱回大摞资料，郑重其事地坐下来认真读书不久，张岩夫妇回来啦！

　　女博士特意敲开我的房门转告，夫妻俩想请我们一起吃顿饭。

　　我想该面对的总归得面对，我又问心无愧，没必要躲着避着，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半个下午，都能听到楼下厨房隐隐传来的切菜声、闻到窗外时断时续钻进来的香气。

　　看来人家还是满诚心的！

　　第一眼见到张岩的老婆，我惊异于她的娇小与单薄。心想这样的女子风一吹会不会被吹跑啊！

　　她很大方，亲热地与我和女博士、女博士的男友一一打招呼，自我介绍，并往我们每人手上硬塞了件小玩意儿，说是伦敦买来的纪念品。

　　我们直说不必客气，却也架不住她的热情，只好勉强收下，这在我们这里并不流行，毕竟去趟欧洲大陆也不过是抬脚就走的事，礼物哪可能送得过来。

　　张岩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也不说话，只讪讪地站在一旁。

　　这一顿饭，很自然地被他那好口才的老婆所主导，一会儿向我们热心细致地介绍她下厨的心得，一会儿跟我们绘声绘色地描述旅途中的感受。我们大家全部客客气气地边听边吃。

　　女博士突然想起来问我，“辛蒂，你不是前几天去了瑞士吗？玩儿得怎么样？”

　　顿时，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到我身上，我忙囫囵吞下嘴里的一块青椒，简单答，“很好！”

　　张岩的老婆大声叫道：“哇！瑞士呀！我早就想去啦！”

　　我咧嘴冲她笑，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推了身边的张岩一把，撒起骄来，“老公，我们也去吧！”

　　张岩快速看了我一眼，无奈地侧头对她说，“以后，以后会有机会的。”

　　女博士好心，温温柔柔地解释，“我们是学生身份，去瑞士没有限制，你拿的如果不是多次往返英国的签证，最好先问一问。”

　　张岩的老婆沉默下来，看得出是有些不高兴。

　　我们其余人一时不明所以，都默默地低头吃饭。半天，张岩的老婆站起身，声音淡淡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吃！”说完，竟然转身就走。

　　我们大家面面相觑，张岩面红耳赤，急着向我们解释，“她又使小性子啦，与你们无关，是在同我呕气！”

　　我们都没有了胃口，一顿晚餐莫名其妙地草草收场。

　　临睡前，女博士轻手轻脚地来我房间，忧心地问：“是不是我说的话得罪她啦？”

　　我盯着女博士，半天说不出话来，瞧瞧张岩老婆一顿无名火儿发的，害我们小白兔般的女博士担心成了这副模样！

　　我唯有安慰她，“不会的，你又没说什么！”

　　想了想，又说，“谁知道他们夫妻间有什么问题，我们不过是局外人。”

　　女博士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我拍拍她肩膀，“去睡吧！与我们无关！”

　　她这才有几分释然地回房去了。

　　我尽管一开始就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还是不免对张岩老婆添了恶感，我们与她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看她的脸色！

　　第二天中午，学得烦了，披上大衣下楼，准备到附近的公园草坪上走一走，刚到前门，正碰上张岩一个人从外面进来。

　　“辛蒂，”他犹犹豫豫地叫住我。

　　我瞪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他有些急了，“还在为昨天的事儿生气？真的与你们无关，是她，她怪我没把留学的机会的让给她！你不知道，我们的钱只够一个人出来的，我……”

　　我冷冷打断他，“这些话你应该给博士说去，我对你们家的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说完，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没走出多远，就看见张岩的老婆一个人气鼓鼓地向这边走来。看来两人真是在闹矛盾啦！

　　我急忙穿过马路，实在不想与这人狭路相逢，装出一副没事发生的模样。

　　接着，我的手机就响了。

　　我一看号码，是王守裕。

　　“喂！”我没好气地接起来。说清楚就说清楚，一了百了，总好过藕断丝连！

　　王守裕似乎没想到我能这么干脆地接他的电话，怔了片刻，才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小彤，你还好吗？”

　　“我没什么不好的！”我硬梆梆地回道。

　　他摸透了我的脾气，知道我现在心情必定奇差，忙小心提议道：“你要是不方便，我过会儿再打过去。”

　　“不用啦！”我心头一酸，他是如此了解我，自始至终都知道如何哄我。

　　“你要谈什么，谈吧！”我硬下心肠，极力用平静的口吻说。

　　“小彤，你看过我发的邮件啦！”他叹了口气，“我打过几次电话找你，你一直关机，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给我机会啦！”

　　我环顾四周，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园，诺大的草坪空旷又安静，我吸了口气，“我关机与你无关！前几天不在英国。”

　　“是嘛！你出去玩儿啦？”他的声音恢复了常态。

　　“你管不着！”我忍不住发狠。

　　他轻笑了两声，“小彤，你还是老样子，总爱发小孩儿脾气。”

　　我心中自责，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是，我是小孩脾气，”我竭力冷静下来，“所以我们并不合适，早就该分开！”

　　“小彤，”他以为我在怄气，“不要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一回来，我们就结婚嘛！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

　　“我无法相信你！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快速地接上。

　　他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与她从小就认识，谈恋爱不成，总还可以做朋友！偶尔去看看她，也没什么嘛！”

　　“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我的手被手机硌得生疼。

　　“你要我不再见她，原本就不合理。”他沉默片刻，轻声地回答我。

　　“不合理？不合理，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既然答应了，又为什么趁我不在，偷偷去见她？”我的愤怒几乎从胸膛喷出来！

　　“小彤，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与她早就没什么，去看望一下老朋友，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你们没什么？她可不是这么想！”想起她独自找我，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的心痛得几乎碎掉……

　　“你要相信我……”王守裕试图解释，如以往每一次那般对我保证，可我再也不想听，再也不愿想。

　　“到现在，我已没办法再信任你，既然不能信任，我们的缘分也就尽啦！”我一字一顿地说，仿佛每一字都在心中酝酿已久。

　　“小彤，你真能狠下心与我分手？”他难以置信地问。

　　“是，我不能不狠心，”我忍不住鼻子发酸，“再不狠心，我不知道自己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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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就在我以为不可能再听到他回复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无比清晰地传来，“我不逼你，”我的泪瞬间流下，“你想分就分吧！”

　　他的话狠狠击打在我心上，我提出分手是一回事，他这么痛快地答应又是一回事，说不定，他也早就疲倦，早想解脱……

　　冬天了。王守裕再没联系我。

　　我整日躲在房中，吃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食物，埋头研究历年的考题、准备详尽的答案、记忆大段的术语，与同学通过邮件、电话来交流，唯有到袁军的住处去参加了一次聚会。

　　袁东一见我就问，“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啦？”

　　我只好敷衍，“复习累的。”

　　他显然不信，却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默默向我盘子里多放了两块烤得焦黄的鸡翅。

　　在这次聚会上，我结识了伊丽莎白。她是学院里著名的美女，中日混血，能讲流利的中、日、英三种语言，虽然年长我几岁，但我们初次见面就比较谈得来。

　　她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喜欢她的开朗友善，我则为她的出众气质折服，心中暗自猜测是怎样的经历才能成就这样一个精致可人儿。

　　之后不久，我到学校计算机中心去查资料，天黑了才离开，走出大门，看到伊丽莎白裹着一条绚丽的披肩站在角落里吸烟。

　　她也看到了我，笑着与我打招呼，我停下来，问她考试准备得如何，简单聊了几句，我正打算告辞，她突然轻声地问我，“辛蒂，你有心爱的人吗？”

　　我楞了一下，想到与王守裕已经分手，他应该不再是我爱的人，便摇了摇头。

　　她猛吸了口烟，慢慢吐出，盯着袅袅烟圈说：“我有，好想他！”

　　我心中一阵难过，微低下头，不敢再看她闪烁的双眸，以及脸上那露骨的忧伤。

　　“他大我许多，没人想到我们会相爱，可我很爱他，从没爱一个人像爱他那么多……”

　　我本不是一个喜欢探听别人秘密的人，但伊丽莎白是真的令我好奇，我想她一定是难忍相思，否则怎会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向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孩倾诉！

　　“可我的丈夫不肯同我离婚，”她连吸了几口烟，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我在日本的家人知道后更是极力阻挠，甚至阻止我回日本，怕我们再见面……”

　　她用夹着香烟的那只手抵住额角，神情似小女孩儿般苦恼，“可我实在想他，想得心都疼！”她抬起头，美丽的脸令人看得也心疼。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看她平日那么潇洒、乐观，我以为她一定有一个美满的婚姻、至少有一个快乐无忧的生活……

　　与她告别后，我想起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一段文字，大意是爱情往往令女人受伤，但女人却大多如飞蛾扑火般向往着爱情，结果是身心俱伤……

　　张岩的老婆要回国了。女博士与我商量要不要合资送她件礼物。

　　我看看女博士，思索着小白兔怎么就这么纯真善良，但看她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我又不忍打击她，只好勉强点头同意，但声明心意送到就行，千万不要花费太多。心底想着花费再多人家也不会领情。

　　果然，女博士精心挑选的相架送到张岩老婆手中时，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正反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就丢到了张岩手上。

　　我上楼时故意在楼梯上停留了一下，隐隐听到她对张岩抱怨，那样的相架在国内一点儿也不稀罕……

　　至此，我更加确定这女人令人讨厌，既小心眼又没礼貌，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年代了，要想在国外买到非中国制造的东西、尤其是小商品有多不容易！

　　她离开那天，碰巧温蕴来找我。

　　温蕴与张岩很熟，知道是张岩的老婆便打趣了几句，我来不及阻止，张岩老婆的脸色开始变了。

　　她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儿，盯着张岩问：“这也是你同学？”

　　不容张岩回答，紧接着说，“怎么你的女同学都这么没礼貌！”

　　别看温蕴平时敢说敢做的，这时也不免发懵，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估计是从没遇到有人批评她不礼貌！

　　我心里自然很不高兴，将脸一板，“你说谁呢！谁没礼貌，你说清楚！”

　　她仰起下巴瞪我，“你们，就说你们，你走路看到我都不打招呼！”又指温蕴，“她刚才说话好像与我老公很亲似的，我才是张岩的老婆，还没走呢，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气得不怒反笑，“你以为你是谁呀！我愿不愿意跟你打招呼那是我的事，再说，与你老公开几句玩笑又怎么啦！”

　　很想再添上一句，你将你老公当宝贝，别人可不稀罕！

　　不过没说出口，看张岩的样子也怪可怜的，还是少打击他吧。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与无关紧要的人吵架，我原本一直认为不吵架是有涵养的表现，以往遇到这类人都是敬而远之，没想到跑到英国来，受更高的教育，却不肯再退让。

　　她可能没有想到我会是这种态度，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趁这机会拉温蕴与女博士上楼。

　　温蕴佯装受惊的样子，拍着丰满的胸脯说，“真没想到，张岩看起来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有这样一个老婆！”

　　说完，又揽住我的肩膀，“更没想到，我们的辛蒂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善解人意的样子，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我瞪她，“口无遮拦，还好意思提！”

　　她不以为然，“开口说话前还要琢磨，多累啊！这里又不是国内！我才不怕得罪人呢！”

　　我拿她没有办法，但她说的也没什么错，我甚至开始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舒畅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