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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何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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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但总好过没有。
我感冒了,不严重,却懒得出门,当大家都在兴奋地赶赴聚会、计划到PUB彻夜狂欢,或是去教堂聆听弥撒时,我独自窝在自己的小床上,想着这是我认识王守裕以来过得最凄凉的一个圣诞节,忍不住默默地流泪。
傍晚,袁东带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来看我,才给我的小屋增添了些许的温暖。
节后的大采购日,我仍旧没有起床,其实也想给自己添几样打折的东西,但总觉得现在的心情实在与别人的快乐格格不入,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啦!
温蕴下午才过来,显然是疯狂采购了一番,提着各色的购物袋,逐一向我炫耀。
我靠在床头,含笑看她试装,听她描述众人抢购的情形。据她说,很多人都是一早就选好了自己中意的服饰,今晨天不亮就去店外排队。听得我心叫万兴,好在没有加入这采购大军。
温蕴展示累了,一屁股跌坐在我的床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昨晚与郑志吵架了!”
我不以为然,“还不是家常便饭。”
她看我一眼,表情淡淡的,“不,这次我们分手啦!”
我多少吃了一惊,虽然早想着他们不会长久,但他们真的分手了,还戏剧性地选在圣诞节,不能不叫我追问下去。
“真的?你们真分手了?为什么?”
温蕴不满地瞪我一眼,没好气地答:“你不是一直劝我离开他嘛!”
我急忙摆手,“别,别推到我身上,我一百年前就劝你,你还不是一直与他亲亲密密的,如今分手可别赖我!”
她不怒反笑,“怕什么!分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离开他,本小姐可以找到更好的!”
我默然,这时突然有点儿羡慕她。
她继续笑,“反正他也没打算娶我,对我又不够好,何苦难为自己?”
是呀!何苦难为自己?可是说说容易,我自知做不到她这般洒脱,曾经一心一意投入的爱情终是伤我至深。
……
度过了紧张沉重的考试周,生活又开始恢复如常。每晚读书、查资料到凌晨二、三点,睡一觉儿,被闹钟吵醒,急急赶到学院去听课,胡乱填饱肚子度过一天,回到住处抽空儿上网,隔段时间与国内的家人朋友煲电话粥……
一个阴雨天,我实在起不来床,迟到了,只好从后门悄悄溜进教室,坐到最后一排,就这样结识了同样来迟的丹尼斯。
他不但拥有同《走出非洲》男主角一样的名字,也同饰演那个角色的罗伯特雷德福一般地英俊。
当他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对我点头微笑时,我不得不承认帅哥的杀伤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而我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当然,学院里那么多人,这样的相识每天都可能发生,我也不会因为他是个顶级大帅哥就一反常态地主动与他结交,只是私底下总不免奇怪为何这样的帅哥早没发现?
很快我找到了一份在课余给人做居家清洁的打工机会,只是那家人住得远,我又是个路痴,终于在一个临近的路口彻底迷失了方向。
然后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一转头,我看到了丹尼斯。他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我惊讶地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手指了指街角的教堂,用纯正好听的英语告诉我,“我每周日来这里做礼拜。”
丹尼斯对这一带比较熟,很快便帮我找到了路。我觉得这个人既是帅哥,又没有架子,实在难得,不由对他添了更多好感。
我打工的那户人家是印巴裔,房子很大,这倒没什么,但令我难以忍受的还是厨房里那股浓郁的咖哩味。没到半小时,我已快要窒息,而女主人虽然上了年纪,却对监视我干活有着明显的兴趣,一直跟在我身后转,转得我直心慌,生怕一不小心撞到了她。
好容易做足两个小时,我礼貌地通知女主人我不会再来,她似乎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没说什么,给了我工钱,让我离开。
我感到沮丧,看来自己不是打工的那块料!
再经过路口的那家教堂时,又遇到了丹尼斯。
也许是我脸上的失落太明显,他小心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垂下头,发觉自己身上仍留有咖哩的那股怪味儿,开始觉得很不好意思,可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又觉得很好笑,没忍住,轻轻地笑出声来。
丹尼斯也笑,问我这身味道是怎么来的。
我就将失败的打工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他听后反倒没了笑意,直截了当地问我,“你需要钱吗?为什么要打工?”
我有点儿吃惊,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想攒钱去威尔士旅行,另外,不少同学都利用课余打工,我也想锻炼自己。
他拧着好看的眉心盯了我好一会儿,说:“辛蒂,你要真想打工,帮我清理屋子吧,我付你工钱!”
我听了急忙摇头,他可是我的同学,多别扭呀!
可他紧接着说了一句,“总好过给让陌生人欺负你!”
我顿时无语。
丹尼斯住在一座独立的房子里,据他说是他父亲朋友的房子,另外还住了他的一个表妹。不过他的表妹经常去伦敦,很少回来。
房子很大,一共三层,客厅有大扇的落地窗通向后花园,餐厅有专门传递食物的小窗口,宽敞整洁的厨房与一间小巧温馨的太阳屋相连。丹尼斯的房间在二楼,房内摆满了他从世界各地掏到的宝贝,埃及的法老挂像、西班牙的航海地图、苏格兰的老旧矿灯、法国的雕像模型……
更令我惊讶的是他拥有一整套冲泡中国功夫茶的茶具,他说是他在中国南方旅行时专门购得的,因为十分喜欢,索性也带到了英国来。
他邀请我尝试他的手艺,我们面对面席地而坐,有美男为我亲手泡茶,我突然觉得奢侈,并有一点点地受宠若惊。
在这个安逸的周末午后,伴着满室的茶香,丹尼斯告诉我他来自马来西亚,告诉我他曾作过几年律师,告诉我他走过许多国家……
这是我来英国后,第一次重新感受到生活的安逸。
我答应丹尼斯周末帮他打扫房子,条件是不收工钱,但要请我喝茶。
认识了丹尼斯,我逐渐接触到另外一类人,他们大多是西方人或从小长在西方的东方人,家境较好,思想简单,从不为功课烦恼,更多关心的是汽车、美酒,以及美女。
我并不经常参加他们的聚会,毕竟我一向是个用功的学生,但我喜欢听丹尼斯讲话、喜欢喝他泡的茶,烦恼时一见到他俊朗的笑容就会觉得开心。
在丹尼斯的聚会上,我会见到伊丽莎白,她经常是端着一杯红酒或马蒂尼,笑逐颜开地与人交谈,时而也会与我聊上几句。每次我都想起她在寒风中向我倾诉时的样子,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将痛苦埋藏得这样深。
丹尼斯问我是否喜欢他们的聚会,我老实告诉他,谈不上喜欢,更多是好奇。
他笑着说,我是他认识的极少数诚实的女孩之一。
我的课余生活渐渐丰富起来,丹尼斯会载着我到山上兜风,也会突然打电话邀请我陪他散步或是喝杯咖啡……
王守裕的影子终于在我的记忆中开始淡去,我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
张岩最先发现了我的变化。自从他老婆离开后,他变得更加沉默,虽然住在同一栋房子里,我们却很少碰面,更是极少讲话。
这天我从学校回来,发现他正在满头大汗地撬他房门上的锁,我忍不住告诉他,这样做是会被房东罚钱的。
他刚开始惊异于我竟主动与他搭话,而后则是一脸无奈地说,他将钥匙忘在了房里,与老婆约好了上网聊天,时间就要到了。
我想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我也应该帮他一把,便将他带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借他上网。
谁知到了时间,他的老婆却没上线。张岩尴尬地坐在我的电脑前,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想走开,却又不愿他一个人留在我的房间里,正琢磨着要不要请他走人,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辛蒂,你最近不大窝在房里啦!”
我“嗯”了一声,不想说明。
他又说,“你的气色也好了很多,经常看到你笑。”
我仍旧“嗯”了一声,想着他莫不是时常留意我?
他叹口气说,“我老婆来时,将你们都得罪了,我很抱歉!”
我想说,没关系,她只是你老婆。
谁知他话题一转,说道:“温蕴最近没来找你,你去看过她吗?”
我奇怪,“怎么?”
他解释,“她好像搬去与郑志一起住啦!”
我猛地站起身,“不可能!”我瞪大眼睛,“她告诉我,他们已经分手啦!”
张岩定定地看着我,“你不知道?班里同学都说,温蕴逼郑志娶她,所以……
”
“胡说!”我大声打断他。同居并非我无法接受,只是我不能忍受别人这样说温蕴。
“可是,有人亲眼看到……”张岩犹犹豫豫地轻声说。
我极力想要冷静下来,不错,最近我很少见到温蕴,我们选的上课时间不大相同,周末我也多数与丹尼斯在一起。
我掏出手机,当着张岩的面联系她。
她却关机。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痛,总有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令温蕴重新回到郑志身边,毫不避晦地与他住到一起?
张岩走到我身边,“辛蒂,不少男同学私下里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抬眼看他,他继续说:“因为你与温蕴她们不一样,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你不吸烟、不喝酒、洁身自爱……”
我手指房门,“出去!”
这时候,我只想找到温蕴,想知道她为何改变主意。
我打电话给袁东,在中国留学生这个圈里,他一向消息灵通。
袁东这时正在餐馆打工,接通电话,一片嘈杂声不客气地冲击我的耳膜,我大声问他是否知道温蕴在哪里。
他隔了一会儿才回答,“应该与郑志在一起。”
我倒吸一口气,知道袁东是不会骗我的。我问他是否知道郑志的住址,我要去找温蕴。
他不让我去,说是这几天郑志脾气很坏,可能与温蕴有关,我自己一个人去说不定会吃亏。
我坚持,最后他没办法,答应向老板请一个小时的假,陪我一起去。
结果我们扑了一个空,两人在郑志的公寓附近转了半天,最后袁东非拉着我坐到车里等,并打电话请一个朋友替他去上工,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式。
我有些过意不去,但对温蕴的担心此时已超越了一切。
华灯初上,我与袁东静静地侯在车里,袁东仿佛有心事,极少与我交谈,我一直没吃东西,胃里难受,感到又饿又冷,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袁东没说话,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我身上。
我怕他着凉,想要拒绝,可他紧紧地将衣服按在我身上,眼中透着少见的坚持。
我叹口气,忍不住问他,“你猜,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袁东盯着窗外,摇头,“难说。”
“你知道温蕴为什么与郑志……”我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
袁东转头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来问我?”
我难过地低下头,我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责备。
我们谁都没再开口。
很久,袁东伸手拍我的肩,吓了我一跳。
“我并没有怪你冷落了朋友,”他犹犹豫豫地说,“也许,是有一点儿……,你最近与那个马来西亚人走得很近……”
我已没时间听他将话说完,因为我发现了郑志的身影。
我“呼”地拉开车门,离着几步远就性急地喊:“温蕴在哪儿?”
郑志似乎楞了一下,待看到袁东也从车里钻出来,才恢复了常态,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经过我身边,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径直上楼梯、开门。
我气得直发抖,突然想到郑志是知道我与温蕴要好的,他如今这样对我,又该是如何对待温蕴的呢?
我追上楼梯,“温蕴呢?温蕴在哪儿?”
门灯下,郑志的脸色铁青,目光冰冷地盯着我。
袁东从后面蹿上来,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对郑志说:“她找温蕴,你只要告诉她温蕴在哪里就行啦!”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就听郑志的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她回国了,我刚将她送上飞机。”
我在袁东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忍不住微微颤抖。
袁东回身,拉住我的一只手,我慢慢平静下来,忍住流泪的冲动,哑着嗓子道:“问问他,怎么回事?”我决定不与那个家伙讲话。
郑志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去问她自己?”
我死盯着袁东,手下用力,袁东回头,沉声对郑志说,“说吧,出了什么事!总不能说回国就回国吧!”
郑志斜着眼睛反问:“真想知道?”
袁东将我拉到他身边,我们两双眼睛齐齐盯住郑志。
郑志看着我们,双手插进裤兜,慢慢地说:“她说她怀孕了,要结婚,我不答应,她办了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