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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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滋味，吃一口就无法忘掉。
有的伤口，即使愈合也无法消弭。
很小的时候，他就清楚地知道，人类都是贪心的生物。
老鸨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才出生没几天，走脸颊上突兀地长着一块黑斑似的胎记。也许就是因为这块胎记，他才会被遗弃在青楼的后院门口吧。
老鸨给他取名痕，跟着老鸨姓，平时也就吩咐一些杂事给他做，月末也稍稍给些小钱当作零用。在这里，他知道，大家都讨厌他，就连养着他的老鸨都是为了以后有个可以依靠的人送终。也是呵，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或者说是有一手绝技，在这样百花争艳的地方，他这样的人就越是显得另类、备受排挤了。
他遭人唾弃，一直到十二岁。
也正因为这样，他学到了很多，比如，如何看人眼色；比如，如何迷惑别人；比如，如何暗藏锋芒……
他记得很清楚，即使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记忆鲜明。
那天，楼里的姑娘病了，只是平常的咳嗽。于是他被嘱咐着要早早的起来生火熬药，打开后门倒水时，看到巷子里站着个人，衣着艳丽，戴着斗笠，看不清楚面容。那人见他出来，走上前，摘了斗笠，露出长长的七尺青丝、仿佛一条有生命的蛇，低头，双手合十，“我佛慈悲，佛渡众生。”他以为是远游的僧人来化缘，也没细想为何僧人会有一头长发，只是随意的便往厨房去拿了些剩饭给他。那人谢过后，突兀的说了一句：“施主，您可知当佛无法普渡众生的时候，该怎么办？”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作声。僧人却从布兜里拿出一件物什递与他，然后一摇三摆地消失在清晨路口。
那一年，是他来青楼的第十二年。他捏着红色的珊瑚簪子站在满是晨光的后院。
那一天，一场大火让他如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脸上的疤痕渐渐地消失了，他也逐步蜕变成青楼的头牌琴师。
真真是温润如玉，绝世公子。
她是青楼的花魁，明艳美丽，琴艺超群，五陵公子纷争缠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在众星拱月般的宠爱中生活着。她还是觉得倦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
看着铜镜上倒映出来的脸，耳旁是青楼歌舞的糜烂乐声，在弥漫着奇异香料的房间里，她用尖尖的发簪，在脸上，顺着发髻，划下一道浅浅的伤口，然后用粉遮住。只有这样，她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那血，一滴滴地流下来，在红色的衣服上晕染出一种奇异的黑紫。
她转头，看到了那个少年，在梳妆台旁边尚未关上的窗户外，房间的走廊上。
他笑着望向她，左脸颊的胎记在逆光下看得不太分明。她如着魔般看着他的眼睛。即使相隔着一段距离，她还是能看到，他的眼里清晰地映着自己，活生生的自己。
他端着药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他放下药，拉开她握紧簪子的手，看着她才扑好粉的脸颊，低低笑道：“这么漂亮的脸，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呢。”
她盯着他眼中映出的活着的自己，喃喃问：“你看到我是活的吗？”似乎这个残次品是上天施予下来的一根稻草一样。
他笑了，道：“你看不到你是活的吗？”
她痴痴笑了，道：“我不知道啊。告诉我，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笑意更深了，看着她说：“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去吗？”
见她似乎还不明白，他又道：“人活着，无非是为了垂死挣扎。”
她终于明白了，笑厣如花。
他也笑了，对她说：“你的脸好漂亮，可以给我吗？”
她点头。
他为她戴上了簪子，血红的珊瑚将她的脸颊衬得明艳动人。
一场大火烧毁了整间房屋，连同那吃过药才在床上歇息的美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