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朱]Doctor&Boss》Maryanna

107、7

　　仙殿望夜睜開眼，又被刺目的白光激的重新閉上。

　　她是被凍醒的，冷，很冷，冷的她想要發抖。但是她做不到，從意識恢復的剎那開始，她就察覺到了，她的身體是麻痺的。雖然能感受到溫度，能感覺到背部沒有衣物阻隔的碰觸到金屬的檯面。但是動不了，她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輕輕張了張嘴，試圖發出聲音，也一樣做不到，她的舌頭都是木的。

　　唯一還能活動的是眼睛，她能掀開眼皮，她的眼睛也能轉動。

　　不過也並不靈活。

　　稍稍適應了頂上刺目的光，仙殿望夜眼睛重新睜開了一些，她努力的轉動眼睛，將視線里能看到的最大範圍內的東西都一一記住。

　　頭頂上刺目的令她感到暈眩的是手術燈，她的身上蓋著淡藍色的棉布織物，就像是經常在醫院手術室里看到的那種，蓋在手術中的病人身上的那種。

　　她的左側放著一張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擺放著看上去已經消毒完畢的手術工具。不過更讓她內心不安的是擺在桌上的其他一些東西，被盛放在打開的保溫盒中的，用密封的袋子存放著的，淡黃色的冷凍保護劑中人的體器官。

　　不多不少，正好六件。

　　眼球、腎臟、心臟，來自于集境的三起案件。

　　胰臟、脾臟、肝臟，來自于苦境的三起案件。

　　從幻姬身上被取走移植，又再度從受害人身體里被取走的器官。

　　仙殿望夜心裡發毛，聯想自己現在的情況，全身麻痺赤條條的躺在金屬的疑似解剖臺的東西上，她似乎猜測到了兇手的想法。

　　可怕的想法，真正的瘋子才會有的想法。

　　“幻姬，很快，只要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我們就能見面了。”

　　仙殿望夜聽見耳邊似近又遠的叨叨，越發心裡生寒，她無法轉動脖子，視線範圍內如何嘗試也看不見對方的臉。

　　她有些恨自己口不能言，不然，以她身為集境總局公共關係科負責人的口才，不信無法拖延時間。

　　這般想著，仙殿望夜突然腦中靈光閃現……原來如此。

　　這個可悲的男人，他是瘋，卻也瘋的不夠徹底。

　　至少，他不敢放她開口，他如斯戒備一個無法動彈的女人。

　　他瘋狂的自欺欺人，他不能聽到任何理智的言語和勸阻，他在畏懼。

　　畏懼著顯而易見的現實和理性的世界。

　　可惱自己開不了口，實在可惱。

　　仙殿望夜心頭升起絕望，她無法拖延時間，只能期盼旁人相救。她處在一個最糟糕的境地，身處不可知的所在，不知道加害人何時會突然動手，也不知道援救是否能趕得上。

　　只能祈禱的現狀，軟弱的現狀，實在令人不滿。

　　真是個麻煩的瘋子。

　　帶著消毒藥水氣味的手，隔著乳膠手套落在臉頰上。那種氣味和觸感讓仙殿望夜胃里翻騰起來，她意識到，已經沒有時間了。然後眼睛被蒙住了，在喪失行動能力失去開口的機會后，連視線也被剝奪了。

　　這時候，仙殿望夜的心反而驚了下來。

　　事已至此，非生既死。

　　仙殿望夜閉起了已經被蒙住的雙眼，不久，便感覺到冰冷的刀鋒劃破身體。麻痺讓她無法感受疼痛，只是知道，身體被打開了。

　　“砰——”

　　一聲巨響，槍響。

　　—————————

　　就在手術刀落在仙殿望夜身體上的一小時前，蒼和朱武從她被綁架的安全屋離開，趕往了異度的研發部找尋補劍缺。

　　他們離開安全屋的時候，整個室內殘留的九媚香氣味還沒完全消失，紫荊衣已經檢定出了迷藥進入的方向是中央空調的出氣孔。下手的人動作很利落，現場沒有留下過多的痕跡，關山聆月、求影十鋒和幾個留守的軍裝警員都沒有看到任何人就中招了。

　　在警方的安全屋範圍里做出這種事，動用的資源一定不少，再加上愛禍女戎偏好的那種迷香，幾乎立刻鎖定了兇手的身份。

　　然而，知道身份是遠遠不夠的。

　　在所有線索看似斷絕，眾人對該如何找尋仙殿望夜下落毫無頭緒的那一刻，銀鍠朱武突然發出一聲輕笑。

　　“哎呀，我該說不愧是局長么？”

　　立刻換來赭隊長嚴厲的瞪視，在這種集境同僚下落不明，眾人無從下手的時刻竟然還嬉皮笑臉的，赭杉軍簡直想讓他回去寫一份詳細的檢討報告并抄寫十遍。可惜他們職位同等，赭隊長沒法這麼給他做規矩，而有職務優勢能這麼做的……赭杉軍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早看明白了，規範某法醫工作時間的言行舉止這件事，是指望不上局長了。基本上，自從蒼接任局長之後，朱武是越發往無法無天的方向發展了。

　　回應朱武帶著調笑的疑問，蒼平靜的說，“嗯，局長做事總是有道理的。”

　　“是。”朱武臉上的笑容燦爛的讓赭杉軍覺得越發刺眼了，“局長總是有道理的，局長總是對的。”

　　“走吧。”

　　伸出手，“我要開車。”

　　蒼把自己的車鑰匙輕輕拍進他手裡。

　　嚴肅認真的赭隊長愣了愣，然後對著他們的背影追問，“局長，銀鍠法醫，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找出仙殿望夜的下落，赭，你們回局裡待命。”

　　安全屋內，被甩下的眾人面面相覷，實在猜不透他們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過，以眾人對蒼的了解，既然他開口說要去找仙殿望夜，那必然是已有把握。

　　然而他們不會知道，不久之後，被蒼和朱武堵在實驗室里的補劍缺，看著侄兒和他家大局長，當時的心情幾乎是崩潰的。

　　接著朱武開口所提出的要求，則令他更崩潰。

　　“狼叔，請啟動衛星魔龍。”

　　補劍缺幾乎想動手揍侄子，他推了推墨鏡，強忍住暴走的衝動，“你忘了那玩意兒還在調試階段，沒到正式啟動的時候么？”

　　“我當然知道呀。”

　　“知道你還敢開口？”

　　朱武討好的上去挽著補劍缺胳膊，甚至還撒嬌似得晃了兩下，“狼叔，如果不是十萬火急，我當然不會開這個口啊。可是現在人命關天，要是你不願意幫忙，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警官就要香消玉殞了。”

　　“去去去！”補劍缺嫌棄的甩開了他，“拎杯不擔這個罪名，有多遠滾多遠。早知道你要惹事，試做的發信器絕對不給你。”

　　“狼叔~侄兒知道你是最善良的。”

　　瞥了眼一旁波瀾不驚的某位大局長，決定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他身上，讓自己侄兒那麼胡來的利用家裡資源，如此強人所難，必須是受到了某局長的教唆。

　　“哼。”冷冷一聲，卻明顯不是對著朱武，補劍缺甚至將墨鏡拉低了一瞬，好讓蒼看清楚自己在瞪誰。

　　都被這樣明晃晃的暗示了，再不開口就說不過去，蒼微微而笑，十分謙和有禮的態度，“狼叔，對於給您帶來的麻煩我感到十分歉意，但請看在無辜生命的面子上，幫個忙。”

　　雖然他態度很好，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補劍缺覺得越來越來氣了，“當異度開善堂的啊？幫你我有什麼好處？”

　　“只要狼叔開口，能辦到的必當盡力而為。”

　　補劍缺挑挑眉，“小子，這可是你說的。”

　　見到補劍缺的表情，朱武立刻插嘴，“狼叔，事先說好，槍林彈雨出生入死的事兒不行，重體力活也不行，拼酒更不行！對了，給你試新藥什麼的完全不行！”

　　那這交易還有什麼意思啊？補劍缺瞪了一眼向外護短的侄兒，又哼了一聲，“兔崽子，我是隨便拿活人試藥的混蛋么？”

　　“你前年不是還拿老頭子試藥么？”

　　“呃。”補劍缺臉色一變，“他不算，他身體壯如牛，死不了的。”

　　朱武歎了口氣，“狼叔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們很快會給他動手術，他醒來要是想起來……”

　　“行了行了，你到時候少添油加醋害拎杯就成。”

　　“我跟狼叔最親了，怎麼能害你呢？”

　　補劍缺不跟他繼續貧，沖蒼道，“行，就幫你這回，正好也有個事兒要你幫忙，就當兩清。”

　　“啥事兒啊？”朱武比蒼更快的反問道。

　　補劍缺心裡連連歎氣，他們家養的又不是閨女，怎麼就能胳膊肘往外拐的那麼嚴重呢？

　　“關於天罪設計方案上的一些問題，想找人討論一下，他不是物理專業么？”

　　朱武看上去有些困惑，“天罪？什麼東西啊？”

　　“我計劃十年內建造的宇宙空間站。”

　　“狼叔，你剛還說魔龍尚未調整完畢……你的衛星還在試運行階段，這就要開始走上建造空間站的道路啊？”

　　“不行啊？”

　　“不是不行，只是……衛星的話對算對我們還是有實際作用的，可是空間站，真的有必要么？”

　　“拎杯的興趣愛好不行麼？”

　　“好昂貴的愛好啊……”

　　“兔崽子有意見？”

　　“不敢不敢，狼叔開心就好。”

　　補劍缺又去問蒼，“你怎麼說？”

　　“若有能幫得上狼叔的地方，儘管開口。”

　　推了推墨鏡，補劍缺將本來還需要檢測三次，預計在兩周后才正式投入運轉的人工衛星魔龍啟動了。蒼在一旁想，不知道一頁書知道異度擁有了自己的衛星系統，還試圖建造宇宙空間站這種事會怎麼想。要跟總局長解釋這是補劍缺的個人愛好，對苦境的和平不會有什麼危害，應該不會在未來成為自天外攻擊苦境大地的大殺器……不知道會不會很艱難。特別是，在棄天帝極有可能恢復的眼下。補劍缺也許是因為興趣才製作了魔龍，并計劃建造天罪，但棄天帝么……

　　“朱武。”

　　“什麼事？”被蒼正經的語氣和格外認真的眼神震撼到，朱武的表情也跟著認真起來。

　　然後蒼局長用肅然的態度，說出了讓銀鍠法醫滿頭黑線的話，“有什麼東西能確實有效的在術後，永久性抑制棄天帝的頭髮生長么？”

　　朱武的臉有點痛苦的皺了起來，雖然他清楚知道蒼這樣問的理由，“局長……”

　　“嗯？”

　　“緊殘……”

　　“異度可是擁有了潛在的大規模殺傷性神器，落在他手裡的話，一頁書不會放心的。”

　　朱武抬手揉了揉眉心，“還是討論一下能不能留塊紗布在他腦袋裡比較實際。”

　　補劍缺操控衛星搜索著目前唯一工作中的魔龍系統下發信器，聽見他們的對話忍不住狠狠翻了好幾個白眼。雖然他是不反對坑棄天帝，但這倆小子能不能再靠譜一點？不過，面對棄天帝這種逆天的戰鬥力，大概再靠譜的人也會變得不太靠譜。

　　畢竟要解決這種超出人類常識的麻煩，大概是需要另闢蹊徑的。

　　綠色的光點跳躍在3D全息地圖上，補劍缺鎖定了坐標，光點的上方同時迅速的給出了地址。而且由於補劍缺對魔龍系統的實用性設定，光點的下方甚至出現了一排排小字，簡潔的標明了該地附近適合埋伏、狙擊以及最能看清全局的坐標推薦。甚至，還推薦了適合作戰的武器，以及最佳行動屬性的人員配置。

　　蒼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意識到這事兒果然不能讓一頁書知道的太清楚，不然異度這衛星大概保不住。

　　然而，這確實是好東西。

　　蒼稍稍考慮了一下，在道境選購這套系統的可行性。

　　記下地圖上跳出的地址，蒼低頭發了一條短信。

　　朱武看見他的動作，於是問，“不通知赭隊長帶重案組跟進么？”

　　“過半小時再通知赭吧。”

　　“嗯，如果讓赭杉軍遇到劍子仙跡，那讓劍子局長代筆的報告就不太好寫了……因為一定會跟嚴肅認真的赭隊長的報告起衝突。”朱武一臉戲謔道，而後又問，“你猜最後是死是活？”

　　蒼搖了下頭，“劍子內心應該是想活捉，不過對方如果拼命頑抗……而且現場還有仙殿望夜的因素要顧及，最終結果不好說。”

　　“麻煩。”

　　“所以也許可以向二局適當的討取一些補償。”

　　補劍缺敲敲桌子，“你倆別廢話了，事兒我辦完了，小子你過來看看這個圖紙。”

　　“狼叔，其實蒼是天文物理學專業的，而且主要研究項目是暗物質和暗能量。他不是工程師，也不是應用物理專業的……”

　　不等他說完，補劍缺就打斷了他，“你少給拎杯那麼護著，當我不知道么？不過他不是出名的天才么？而且當初在英國留學時候發表的論文里，其中有兩篇涉及到光電子傳感、電磁動力和輻射防護材料的新研究方向都挺有意思的，值得一看。照這幾篇論文的情況，天罪的建造計劃，他還是能幫上忙的。”

　　“誒呀……狼叔你……”朱武又蹭上去勾起補劍缺的胳膊，“原來特地了解過蒼的情況呀？竟然連他發表的論文都看的如此仔細，狼叔真是的……口不對心，明明很滿意又愛裝作挑剔不中意。”

　　“咳咳咳咳咳……”再度把故意粘著自己調侃的侄子扒拉開，繃著臉沖那個不聲響的人喊道，“愣著幹嘛，給拎杯過來，到底要不要還債了？”

　　“哈，狼叔害羞呢……”

　　這個兔崽子，補劍缺在墨鏡後面翻了一個今天最大的白眼，他這樣勞心勞力是為了誰哦？就知道讓這混小子明白自己不放心，還特地主動去了解某局長的背景情況這種事會引起這種反應。

　　好在隨著某位局長終於挪過來看設計圖，他侄子也消停了下來。

　　不過，某局長伸手去放大圖紙上某個細節的時候，補劍缺雖然戴著墨鏡還是被他戒指上的一堆碎鑽閃了一把。

　　嗯……貌似，他半分鐘前扒拉開侄子的時候，也被兔崽子手上的戒指閃了一臉。

　　等等……

　　補劍缺擺出了嚴肅的長輩面孔，“你們倆小子有點常識沒有？對戒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就變成婚戒了。”

　　“瞧狼叔說的，這點常識我還是懂的嘛。”朱武一臉無辜和誠懇，“但結婚了就該戴婚戒呀，有哪裡不對么？”

　　“結婚？誰結婚？”

　　朱武指了自己然後再指指蒼，最後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對方的，造成雙倍的閃，導致補劍缺的墨鏡都快被閃碎了。

　　“自然是我跟局長呀。”

　　“你們結婚了？”

　　“嗯，已經公證了。”

　　補劍缺拍桌，震的桌上擺放的工具叮叮噹噹的都跳了起來，“這種事不用告訴家長么？”

　　“我可是成年人……”

　　“你，待在這裡看圖紙，我一會兒回來。”

　　蒼淡定的點點頭，“嗯。”

　　補劍缺伸手擰住朱武胳膊，然後一彎腰挺身，把不敢跟他動手掙脫的朱武直接扛上了肩。

　　“狼叔！”始終沒個正形不知恐懼為何物的銀鍠朱武語氣里竟然染上了畏懼和驚慌，“狼叔你放我下來，我都三十幾了三個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這是要做什麼呀？”

　　“拎杯今天不好好抽你一頓，讓你知道婚姻大事必須通告家長的規矩，拎杯以後名字倒著寫！”

　　補劍缺扛著人就走，朱武晃著手求救。

　　“蒼！”

　　被喊的人認真的看著面前立體全息的設計圖，仿佛太過入神導致什麼都沒聽見。

　　機智如蒼局長自然明白，在跟想把自己拍死在墻上的老丈人已經無法解開怨仇的情況下，此刻跟真·老丈人搞好岳婿關係，是至關重要的。所以這種時候，賣了朱武，平靜的順著補劍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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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公里外，渾身麻痺的仙殿望夜在因為失血過度陷入昏迷前，聽到了一聲近乎瘋狂的嘶吼。

　　“幻姬是吾之依靠，你才是吾之心魔！”